第二十章相見不相識
又過得數日,幾家的煙煤便出來了,尤其是要送去給李氏墨坊的那超漆煙煤。這種煙煤不但墨黑,澤度好,更重要的是層次分明,實在是一等一的好煙煤。
「把這超漆煙煤直接送到墨軒你九叔公那裡,他自會知道怎麼理的。」李老掌柜叮囑著貞娘道。
「嗯。」貞娘點點頭。然後給各家送煙煤去。
先去程家,了墨煙,便全了承諾,程家更是付足了工錢,貞娘不收都不行,貞娘也就卻之不恭了,隨後貞娘便進了李家墨軒。
七祖母和九叔公俱在。
「見過七祖母和九叔公。」貞娘規規矩矩的盡了禮節,然後把煙煤給九叔公。
李金和看了看煙煤,果然較上次的還好,他心裡認定這是李金水弄出來的,自是嘆,在制墨上,老八的本事,不服不行啊。
「七嫂,這次和墨我親自手吧。」李金和沖著那七老夫人道,實在是這關係著新煙煤配方的問題,自要慎重一點。
「那是再好也不過了,就辛苦九叔了。」那七老夫人點點頭。
「七嫂客氣,是老九應當的,只是如今這歲月不饒人哪,不比以前了,輕膠十萬杵,這杵搗的事我幹不了嘍。」李金和頗有些慨的道。
「是啊,我們都老了,以後這墨業是小一輩們的天下了。」七老夫人道,語氣中微微有些失落,羅家有羅文謙,程家有程大約,這兩家坊里弟子,更是人才輩出,倒是他們李氏,如今還是老一輩頂著,小輩的沒一個有出息的。
李氏墨業已是夕落日。
貞娘在一邊眼觀鼻子鼻觀心,兩位長輩的話,沒有的餘地,其實李氏墨業現在在努力也來得及,羅氏墨業雖然輝煌,但如今已是嘉靖四十三年了,到得今年臘月,嚴世蕃牽連,羅氏墨業只能煙消雲散。
而程家,人才輩出不假,但人才太多亦會造,貞娘記得大約應該是在接下來隆慶朝末年到萬曆初年,程家傑出的弟子方於魯離開了程家,創了方氏墨坊,更在萬曆十幾年時,早於程家刊出了方氏墨譜,可以說,在萬曆年間,整個徽州制墨業兩雄就出來了,就是方氏於程氏。
可在嘉靖之後,萬曆之前,隆慶這六年,卻正是徽州墨業一片混之時。
而這時期正是李家的機會。
想著,貞娘心中都不由的一陣激,一個制墨人,能生在這個墨業的盛世,於願已足啊。
此時李金和將煙煤收到一邊,然後讓夥計拿出鈔來付錢,按老規矩,貞娘這回仍得了一萬多錢。
當然,有一點大家心照不宣,都知道這是新煙煤配方燒出來的煙煤,如果李家滿意的話,那想要這配方就得另外付錢買,這親兄弟明算賬,當然,這得等這些煙煤制出墨后才說。
「貞娘,家裡人還好吧?」七祖母神平緩的問。
「托七祖母的福,都好,阿爹如今在蘇州,也能吃苦做事,算得上浪子回頭,爺爺沒事就在城門溜灣兒,跟鄰里也甚是相得,娘親脾氣不好,老是跟人吵架,不過每吵一回便被熊一頓,如今倒是能沉得住氣了,哥哥嫂嫂為家計奔忙,倒也和,小弟如今也能幫著家裡做事,不過這小子鑽錢眼,沒錢的話做事出工不出力,常挨打,小笑如今會說話了,他最先會的是我這個姑姑……」
貞娘笑嘻嘻的把家裡的事說了個全。
七祖母倒是貞娘這一通話逗樂了,轉臉沖著李金和道:「老九啊,這些年,看來倒是老八逍遙了。」
李金和冷哼一聲,老八要是能逍遙如今就不把會把自家孫抬出來了。
老八那是把制墨當命的人,這些年,離了墨,怕是命早去了半條了。
對於九叔公的神,貞娘自是故作不見,看了看外面的天,還要去羅家墨軒送煙煤,便笑著告辭了。
「怕是李家這第三代,也就這丫頭有些制墨天份吧。」看著貞娘的背影,七老夫人慨的道。
「還不知真假呢。」九叔公一慣的冷峻,他是認定了是李金水在背後的抬舉貞娘這丫頭。
貞娘出得門,便直奔羅氏墨軒。
羅家主羅文謙正陪著一位二十許左右的男子說話,接過貞娘送來的煙煤看了看,隨後打量了一下貞娘,便有些打趣道:「貞姑娘燒得好一手煙煤,有沒有興趣來我羅氏墨坊做工啊,我可以把油煙某的工棚給你。」
貞娘看了看羅文謙,這傢伙也算是儀錶堂堂,絕對有著勾欄子爭相勾引的本錢,不過年得志,免不了有些紈絝樣,貞娘不太冒,只是轉念想著這羅家風過後蒼桑,倒也沒了跟他計較的興緻,只是挑了眉回道:「羅公子這是要砸自家的飯?我若是做了羅家工棚的棚頭,工人們還不把棚掀了呀。」
「哈哈,貞姑娘說笑了。」羅文謙哈哈大笑道,同樣讓一邊的掌柜付了工錢,貞娘不客氣的接過,利落的告辭離開。
離開之即,不免也有些皺了眉頭,那跟羅文謙說話的男子自進來便一直盯著,神間更有一種忿忿,讓貞娘很不明白。
「貞娘,你竟是這麼的怨恨我嗎?見面了連個招呼也不打。」這時,那男子突然開口了。
貞娘頓住了腳步,回頭看他,此人確實有那麼點眼,可卻是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又見他臉上,手上還有些傷痕,突然想起來了,腦子不由的一閃,此人莫非就是那命大的田本昌。
畢竟貞娘穿越而來,田本昌是沒有見過的,此時那種悉想來應該來自前。
「田公子,我們已經解除婚約,再甚瓜葛,還是避嫌的好。」貞娘微微點頭的道。隨後快步離開。
那田本昌臉一片鬱。
「嘖嘖,這子無起來倒也是爽利,毫不拖泥帶水。」一邊,羅文謙嘖著道,看著貞娘遠去的背影。
「閉。」田本昌有些惱怒的道。
「你惱什麼惱啊,我可聽說了,言公公的兒可是個眼裡不進沙子的,你別得隴蜀,退了親就該斷的乾乾淨淨,免的連累的人家姑娘。」羅文謙道。
他裡的言公公正是監造貢墨的監。田家最近搭上了這關係,正打算用聯姻的方法。
而外間人傳的田本昌要跟羅家訂親的事,其實那是以訛傳訛,田家是要跟羅家結親,但不是田本昌娶羅家,而是羅文謙跟田榮華。
「你不會是對上心了吧?我可告訴你,你別負了我家榮華。」田本冒微睨著眼。心裡更是有些不痛快,只是這種不痛快由何而來卻說不太清。
「你別起瞎心思,我對能有什麼心思啊,不過,我對手裡的煙煤配方倒是興趣。」羅文謙道。
世間沒有不風的牆,貞娘這邊新的煙煤才剛出來,這煙煤配方的事便已傳到有心人的耳里了。
夕西下,貞娘出了四寶街,得了工錢,便買了盧記醬鴨,又打了兩角酒,還有幾包葯,快步回家。
一進得家門,就看到院子里擺著一隻煤爐,家裡幾人圍著,跟看西洋鏡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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