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再怎麼看也不像是個普通的閑人啊。

李巋狐疑地看了蕭淮幾眼，後者笑得一臉坦，眼神誠懇。許是蕭淮的笑容看起來太真摯，李巋狐疑半晌，還真將他當做了一介閑人，目轉向樓湛，不再理會他。

後面跟來的管家看著這一幕，冷汗都出來了，卻不好在這時候出聲，告訴李巋旁邊閑擱著的那是塊香餑餑。

「樓大人，適才你和小犬說的話可不能當真。」李巋慢條廝禮地理了理袖子，坐到首座上，翻了個白眼，「小犬涉世未深，格天真，善惡不分，若是說了什麼奇怪的話，不能盡信。」

「爹！」李翎一聽此言，頓時就不樂意了，「你是要我把之前說的話都厚著臉皮吞回去？說都說了，就是真的，別拉著我搞那些七八糟的，以前你可經常教導我，李家人不說假話。」

李巋臉一黑，簡直想再吐口。

他就是想耍賴，讓樓湛失去證人。反正適才李翎說的話也只有幾個人聽到，他自然不會作證，那個閑人隨便給點銀子塞住，樓湛就口說無憑了。

但沒見過這麼坑爹的兒子！

李巋忍了又忍，下心頭的火，黑著臉轉向樓湛：「犬子風寒未愈，頭腦不太清楚，盡說些混話，樓大人請回吧。」

樓湛平靜地看著李巋黑沉的臉，再看看一臉驕矜的李翎，默然一瞬，忽地站起來，面無表地道：「李公子，樓息喝醉前玉佩在不在他上？」

李翎笑瞇瞇地點頭：「在！他還特別寶貝那塊玉佩，不許我們。」

……一口含淚！

李巋的臉轉為鐵青，「砰」地摔了手上的茶盞，語氣生：「管家，把公子帶下去！他現在腦子混沌，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李翎翻了個白眼，神竟同李巋有幾分相似：「你才混沌。那樓湛，我回去了，你需要時來找我。」

樓湛：「……多謝李公子。」

李翎笑嘻嘻的：「不用謝不用謝，你這麼漂亮，就不用道謝了。」

話畢就被管家生生拽出去了。

李巋的臉已經不能用一種形容，簡直五六□□彩紛呈，就差七竅生煙：「樓大人。」他深吸一口氣，沉下了臉，「請你自重，離犬子遠一些。」

樓湛：「……」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又了的錯，不過這種時候還是不要說話刺激李巋了。

「樓大人請走吧。」

李巋手一，指了指外面，毫不客氣地直接下了逐客令。

蕭淮看了看樓湛，正要一同起，李巋轉過頭，換了一副笑臉，「不過這位公子，請稍等片刻，本有話同你說。」

他想幹什麼？

樓湛離開的腳步有些遲疑，眸對上蕭淮的眸子，看著對方深澈明凈的眸，突然就放下了心，點了點頭，先走了。

看著樓湛的背影消失，李巋慢悠悠地抬起一盞茶輕啜一口，「本看你氣質不凡，想來應該也是出自家吧？」

蕭淮思索片刻，謙虛答：「是出自家，承蒙祖上蔭蔽。」

李巋繼續慢悠悠喝茶：「公子任職何？」

蕭淮繼續謙虛：「在家中看書而已，並未有甚功名。」

李巋：「那公子應該知道，樓家出了個聲名狼藉的吏，公子與樓湛是好友？此行與樓湛同行，難道不知？」

「不過是偶爾遇到。至於聲名狼藉，在下還真是不知。」

「樓湛是個很危險棘手的人，和在一起都會倒霉的。」李巋一臉意味深長，「本覺得與公子頗為投緣，所以特地提醒，離樓湛遠些，對誰都有好。」

蕭淮心中又好笑又覺厭惡，面上卻依舊是淡淡的笑，順著他的話說下去：「李大人的意思是？」

「今日在此聽到的種種，都是犬子被那妖迷所說的混賬話，公子大可當做沒聽到。恰巧鴻臚寺中缺主簿一名，公子可有興趣？」

倚在房樑上的青枝作噴狀，一個趔趄，差點摔下來。

蕭淮不聲地掃了眼青枝，「在下記住李大人的話了，先告辭。」

記住了，就是說，收買功了？

李巋很滿意，揮了揮手作送客的姿態。

鴻臚寺里的主簿，其實就是個跑的，還是個公務特別繁重、累死累活的跑的，所以上一個主簿辭了，主簿之位便一直缺著，如今飛來個傻小子補缺，李巋還真是很滿意。

一箭雙鵰。

出了李府，蕭淮左右一看，果真看到了幾丈開外，站在樹下的樓湛。

低著頭，似乎在想什麼，沒注意到蕭淮。

正想過去，想到適才李翎口無遮攔的話，他又停住了腳步，細細打量樓湛。

夏日的樹葉蔥鬱，濃蔭蔽日。樓湛站在樹下，發如雲，面似白玉。為了辦公方便，只穿著常服，白隨風而舞，仿若隨時都會乘風而去。

偏氣質微冷，乍一看好似一樹梨花，再一看卻如水中弦月，寒自無聲。

和以前一模一樣。

蕭淮心裡模糊地想了想，抬步走過去：「勞煩樓大人等。」

樓湛已經抬起眼了，黑眸點漆，清澈明：「世子幫了下，下怎可能獨自離去。方才，李大人留下世子是為了……」

「一點小事。」蕭淮憶起方才李巋的神和話語，角微勾，似笑非笑。

還真是第一次遇到敢用個小位收買他的人。

樓湛大致也能猜到李巋會說什麼，只是沒想到李巋會自作聰明地收買蕭淮，是以也沒在意，岔開話題，道：「除了李公子，還有宋公子，接下來還得勞煩世子隨下去一趟宋府。」

「哦？」蕭淮想到那日樓息的話，突然想到一事，心中清明，卻笑著問，「不是還有魏國公府的小公爺嗎？聽說魏國公與樓大人的父親是知己好友，樓府同魏國公府也一向好，怎麼此次樓大人不去最容易攻破的魏國公府？」

因為左清羽實在是太噁心人了。

這話只在腦中閃過一瞬，樓湛當然不會說出來，思忖了一下，淡淡道：「下與小公爺有過不愉快的經歷，不適合向小公爺詢問。」

「聽說魏國公府小公爺，同樓大人，有婚約？」

「不過是昔日國公與家父戲言，並無契約，也無證人。」樓湛頓了頓，心裡有些疑，蕭淮何時對的八卦這麼興趣了？

剛升起這個念頭，蕭淮的目掃過樓湛的發間，揚了揚眉：「樓大人沒有用那支骨簪？」

……話題的跳躍有點大。

樓湛邊隨著蕭淮走向宋府，邊回憶那支骨簪的去向——昨日在城西河畔遭遇左清羽，回府後骨簪似乎就不見了。

對了，在河岸邊尋到的那個東西！

樓湛默默索到袖兜里的那什，低聲道：「……抱歉，昨夜去了趟城西河岸邊，夜濃，不小心弄丟了。」

蕭淮一愣，隨即一笑：「第一次當面送給樓大人的禮，還真是有些可惜。」

怎麼聽著有點怪？第一次當面送的？

樓湛下意識地不想去深思，從袖兜里出了昨夜在河岸邊撿到的東西，問道：「世子可見過這枚戒指？」

白皙的手掌里，是一枚澤亮麗的碧翡翠戒指。

能夠吸收白日的日，夜裡發出亮的戒指，更是百里挑一。

在那片河岸邊，很有可能是兇手留下的。

蕭淮眼神一凝，定定地看了會兒那戒指，半晌，嘆了口氣：「雖然不太願意承認，不過，我確實認識這枚戒指，也知道它的主人。」

樓湛將戒指收回，語氣里有說不出的淡漠，「世子應該明白，天理昭昭，善惡迴。做錯了事，就必須懲罰。殺了人，就必須償命。」

的目清凌凌的，彷彿山間緩緩流淌而過的清泉，堅定又清澈。

蕭淮失笑：「樓大人不必激，我知道。只是此事涉及甚大，樓大人可要小心，否則我這個靠山也不一定有太大用。」

樓湛敏地捕捉到了關鍵辭彙，「……靠山？」

想起昨夜遇到陳子珮的事，樓湛突然有點眼前發黑。

該不會是……

蕭淮言簡意賅：「昨夜陳大人來到王府。」

陳子珮昨晚說，要給找個靠山。

所以，他找的就是蕭淮？！

樓湛心裡無比複雜，好半晌，才勉強了角：「……是這樣啊。」

難怪蕭淮一大早地跑來大理寺和「巧遇」，敢是在勤懇地履行靠山的任務。也不知道陳子珮拿出了什麼條件，換得這麼一座牢靠的靠山。

蕭淮看眸複雜，心裡也猜到了的心思，淡淡一笑，不置一詞。

確實是陳子珮來求的。

不過，他也沒什麼興趣提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