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的沉寂幾乎要把擔驚怕了兩天的裴駿瘋，他暴躁地踹了桌子一腳，怒聲：「誰！」

一道清亮的聲從房門外傳來，隔著房門都能讓人覺到子的颯颯英氣：「大哥，是我。」

「宛兒？」裴駿渾一，怒氣瞬間像雪一般化盡，清醒過來。

「大哥，你先開門。」

裴駿連忙跑過去，準備拉開門閂，手才到門，便想起了什麼似的，回頭看到房裡的管家，眼神的。

管家被看得後頸一寒，自找了個地方躲起來。

裴駿這才放心地開了門。

門外站著個明艷驚人的，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紅齒白，眸子璨璨，姿亭亭玉立，手裡還抬著一個木盤，上面是裴駿今夜的晚飯。

「宛兒怎麼來了？」裴駿調整好表，溫和地笑笑，將托盤接過，轉走到房間里。

後的上下打量他兩眼，跟著走進來，皺眉道：「大哥，你怎麼了？連續兩日沒有出門，就連用飯時也不來，爹爹臉可難看了。」

裴駿僵了僵，乾地道：「反正爹看到我也氣悶，這幾日我乖乖待在家裡，也不去他眼前晃悠，他不應該很高興才對？」

「爹爹都是為了你好。」

「知道了知道了。」裴駿毫不在意地揮揮手，又重新笑開了，和裴宛閑嘮了幾句，竟沒有一不耐煩。

對待這個伶俐聰穎的妹妹，一向暴躁鬱的裴駿反而充滿了耐心。

裴宛細細觀察著裴駿的神，話鋒突然一轉：「大哥，你是不是又在外面闖禍了？」

裴駿故意一滯，故作輕鬆地聳聳肩：「就打了幾個不長眼的人而已。」

「那就好。」

裴宛臉平靜，心中卻不是這樣想的。裴駿仗著父母的權勢地位在外頭幾乎無法無天，依他的脾，這兩日在府中乖乖待著，定是惹了什麼大麻煩。

正想慢慢導裴駿說出事實，外頭忽然傳來一陣哄鬧聲，隨即房門被人推開，幾個配長刀的金吾衛走進了進來，為首的將軍一抬手，彬彬有禮道：「裴公子，請隨我們走一趟。」

話音剛落，一道冷厲的聲傳來：「誰敢我兒子！」

院門口走進一個華服艷姿的高貴子，正是先太神英帝的嫡長，當今皇上的姑姑，大長公主蕭凝。

像是一路小跑過來的，微微息著，皺眉頭，快步上前，一把推開金吾衛將軍，站到裴駿面前，冷冷道：「羅將軍，小兒平日頑劣，但並未做什麼傷天害理之事，你一來駙馬府便要抓人，是不是認為本公主不會將你告到太皇太後面前！」

羅將軍聽語氣迫人，面不變：「大長公主息怒，前幾日張史獨遇害，事發前最後見到的正是貴公子。卑職奉命前來將裴公子帶到大理寺，定會以禮相待，待查出真兇，定會放出裴公子，給駙馬府一個待。」

他的語氣不卑不，蕭凝也挑不出什麼錯，心裡卻覺得不安，眼神凌厲地回頭瞪了眼裴駿，回頭冷聲問：「奉命？奉誰的命？」

羅將軍猶豫片刻，道：「奉大理寺卿之令。」

「大理寺卿？」蕭凝皺眉想了想，臉一愕，「那個卑賤的吏？你們十二金吾衛何時竟了個寡廉鮮恥的吏的走狗了？」

「請大長公主注意言辭。」

「注意言辭？對那種人？還是對你？」蕭凝冷嗤一聲，明艷的臉倏地一沉，「都給我滾！駙馬府不是你們能來撒野的地方！」

沒想到蕭凝態度會這麼強蠻橫，羅將軍不由皺眉，思索了一下，將懷裡的東西了出來。

一枚澤艷麗的翡翠戒指。

蕭凝只看了一眼，臉就是一變。

「這是在案發的城西河岸邊尋到的，料想大長公主應該識得此。」

蕭凝黑著臉不語。

當然認識這什。

那是當年尚裴駙馬時，太皇太后贈給的陪嫁禮之一。雖然只是小小的一枚指環，卻價值不菲，更是意義不凡。前年裴駿加冠之時，將這枚戒指給了裴駿。

心中的不祥之更甚，蕭凝臉上的漸漸褪去，在長袖下的手攥得死，回頭看裴駿。

裴駿的臉極為蒼白，眼神閃閃爍爍，滿是驚慌恐懼。

這麼明顯，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他心中有鬼。

「如此……」蕭凝看了半晌，長長地舒了口氣，往旁邊讓了讓，淡聲道，「把這孽障帶去吧。」

「娘！」裴宛失聲。

裴駿的臉更加蒼白了，驚慌失措地往後退：「不，不，我什麼都沒做，樓湛在污衊我！那個戒指，那個戒指是派人去的，要陷害我！娘，娘，你快告訴他們，這裡是駙馬府，他們不敢胡來的……」

他愈是驚慌愈是頭腦不清，退了幾步，一下子倒了後的翠玉屏風，摔了個結實。

屏風下也傳來一個痛呼聲，這聲音突然冒出來，讓眾人都是一愣。

羅將軍定了定神，一揮手，兩個金吾衛跑上去，一左一右地抓住了裴駿，將他拉了起來。裴駿嚇得，竟然連反抗一下的力氣都沒有，哆哆嗦嗦地被兩個金吾衛提到一邊。

羅將軍在旁看他這副窩囊樣，搖了搖頭，上前去移開玉屏風，就見個材中等的中年人倒在地上，還在嘶嘶倒著冷氣。

旁邊一個金吾衛眼神賊亮，瞥了眼那中年人，「啊」了一聲：「這不是昨日在義莊外看到的那個人嗎！」

羅將軍挑眉，細細看了看，「將這個也帶走。」

證人不嫌多，能將裴駿扳倒就行。

見兩人都被金吾衛抓了，羅將軍不再多言，拱手道了句「得罪」，便領著一眾金吾衛退去。

裴駿的院子里又迅速恢復了寧靜。

蕭凝面鐵青地站在原地，眼神冷厲鬱。

「娘……」裴宛有點害怕這副神，小心翼翼地上前兩步，拉住的手，試探著問，「大哥他……」

「他不會有事！」

蕭凝立刻打斷的話頭，深深吸了口氣，「就算我兒在外殺了人，也是那個人該死！駿兒不會有事，宛兒，你回房好生待著，待你爹下衙回來也別告訴他此事，為娘現在要進宮一趟。」

裴宛努力下心中的恐慌，點了點頭。

但願，真的能平安無事吧。

***

外頭的天幕漸暗，烏雲沉沉，冷風陣陣，似是將要下一場暴雨洗刷夏日的炎熱。

樓湛瞇了瞇眼，收回目。

現在正坐在平日理公務的地方，靜候羅將軍帶回消息。

上輩子見過大長公主蕭凝幾面，知道護短，但凡有人敢招惹的一雙兒，就算拼著不要公主殊榮，也要將那人置之死地。

可裴駙馬相反。

當今尚書省左僕裴琛，是出了名的正氣凜然、六親不認、剛正不阿，尚書省長尚書令之職一直空懸不落，他便是尚書省默認的長。

要想讓裴駿伏法，就不能不利用裴琛。

是以，此前拜託羅將軍去抓人的同時，也請人去尚書省走了一趟，送去一封信。

待明日當堂審問裴駿時，一定會有變故，屆時能否功，裴琛品也有一定影響。

樓湛低著頭兀自發愣，房門忽然被輕輕扣了兩聲。樓湛抬頭一看，羅將軍正站在敞開的房門前，連忙站起：「如何？」

「大長公主見到了戒指，果然無話可說，讓卑職帶走了人。」

「嗯。麻煩羅將軍。」

「樓大人不必客氣，卑職還有要事，先走一步。」

羅將軍笑了笑，抬手一揖，轉離開。

樓湛坐回椅子上，翻開書案上的文書，再次梳理了一下此案的脈絡，了眼睛，一顆懸著的心稍稍放鬆了些。

這輩子的事不按上輩子出牌，好在得人相助，不至於慌了手腳，勉強應付得來。

閉了閉眼，腦中突然冒出蕭淮的影。

……啊，好像中午拉著左清羽離開時，又忘記墊付銀錢了。

不過，蕭淮應當不會介意什麼。

樓湛手了發間的骨簪，緩緩睜開了眼，明澈的雙眸里有異彩閃。

世子，是個很好很好的人。所以，不能再和他有所接。

正如左清羽所言，接近誰，或者誰和接近，就會流言不斷，雖不在意，但焉能忍旁人之累？

靜默片刻，將骨簪從發間拔出，妥帖地放在懷裡。

過了此番，到了月底太皇太后壽宴時，不會讓那一劍刺到蕭淮上。如此，也勉強算是報答了點他這幾日的恩。

心中正無端煩悶著，外頭忽然一陣閃電閃爍，隨即傳來「轟隆」一聲，悶雷炸響，下一刻，便有噼里啪啦的雨點墜落之聲響起。

樓湛了額角。好像沒有帶傘。

外面的天幕已經沉黑，烏雲頂，電閃雷鳴。

有些無力地站起，正想四看看哪裡有傘，一道閃電劈過，猛然映出門前修長拔的影。

樓湛的心跳一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