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話音落下，大堂里霎時一片寂靜。

這話說得太重，無論從哪方面考慮進去，都是會出大事的。畢竟陷害皇族，可是大逆不道，是死罪。

樓湛眉尖微，依舊不聲地看著蕭凝：「大長公主的意思是，下蓄意陷害裴公子？」

蕭凝緩緩走到裴駿邊，瞪了裴駿一眼，才道：「我兒自小怯懦，格斂，出了我駙馬府也常被旁人欺了去，怎可能殺人？定是你派人陷害！」

說得大義凜然，毫不臉紅，甚至還有些故作的委屈。

眾人瞠目結舌。

……這話，也真說得出口。

雲京里鬥斗狗、四闖禍、混吃等死的一群飛揚跋扈的紈絝子弟里，裴駿敢說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樓湛也無語了半晌。

雖然上輩子就知道蕭凝護短，可也沒想到，護短竟然護了這樣……

看蕭凝敢來大理寺撒潑，裴琛應該是被派人攔住了，暫時不能來親自教訓裴駿。

輕輕吸了口氣，臉一肅：「大長公主空口無憑，下卻是有實在的證據。除了這塊布，還有翡翠戒指。」

蕭凝冷嗤：「說不準是你何時從我兒上去。」頓了頓，的目下移，盯著裴駿，聲音和下來，「駿兒，你的戒指，是不是丟了很久了？」

裴駿一怔，隨即明白過來，心中狂喜，揪住這救命稻草就往上爬：「是！上個月便不見了！」

「是也不是，問問裴公子旁的人不就知道了。」樓湛淡淡說著，看向裴駿旁的裴府管家，「裴管家，請以祖上之名發誓，你說的俱是實言。裴公子的這枚戒指，是什麼時候不見的？」

裴管家哆哆嗦嗦，瞄了蕭凝一眼，猶豫片刻，聲音低低的：「爺的戒指……是前……」

話還沒說完，蕭凝突然猛地一抬手，狠狠一掌扇在裴管家的臉上，「啪」的一聲脆響，裴管家直接被那力道打倒在地上，捂著臉說不出話來。

半晌，他抖著勉強爬起來，眼睛裏痛出淚花，角邊淌過濃稠的，唔唔幾聲，說不出話了。

樓湛心中微怒，沉聲道：「大長公主這是何意？！」

蕭凝收回手，挑釁地盯著樓湛：「教訓本公主府中的奴才罷了。樓大人管得也太寬了些，本公主教訓個奴才，關你何事？」

「此為公堂之上，大長公主阻止裴管家說話，莫非是在擔心裴管家說出實言？」

「一派胡言！」蕭凝眉間頓起煞氣，毫不掩飾對樓湛的殺氣，「本公主哪知你用什麼法子蠱了這狗奴才！難道是在朝堂上用的那些齷齪手段？果真寡廉鮮恥，怙惡不悛！」

張口就罵，毫不講理，果真是來撒潑攪場的。

在一旁圍觀的幾個大臣看了看樓湛，再看了看一臉煞氣的大長公主，一個個攏起袖子，繼續看熱鬧。

誠然，大長公主來攪場子是不對的，是無理的，可是那和他們沒關係。更別說倒霉的是樓湛，如果是其他人，他們興許還會說兩句話。

誰讓今天主持場面的是樓湛呢。

樓湛沉著臉不語。

現在說什麼都會被蕭凝用一種詭異的思維方式帶到另一個地方，到頭來還是會被強制扣上「陷害皇族」的帽子。

原本昏昏睡的孫北乾咳兩聲，臉上的神一肅，道：「大長公主此言不妥，樓大人是在為張大人之尋求仇人，大長公主三番五次打斷樓大人，恐怕會被人說，蓋彌彰。」

說得真是毫不留。

孫北是三朝老臣了，在朝廷里極負聲，蕭凝再怎麼撒潑也得掂量他的份地位，噎了噎，語氣也沒那麼尖利了：「孫大人，本公主只是擔憂樓湛徇私枉法，故意陷害我兒。」

孫北眼皮一抬：「大長公主可信任靖王世子殿下？」

剛剛蕭淮替樓湛解了圍，蕭凝心中其實極不痛快，抬眸看了看一臉和善微笑的蕭淮，雖然不太明白孫北要說什麼，還是點了點頭。

「那看來大長公主也信任樓大人了。既然信任樓大人，又何必……」

裴駿噗地差點噴：「什麼？！」

孫北淡淡道：「世子殿下為樓大人作了擔保，大長公主既然信任世子殿下，那也一定信任樓大人了。」

蕭凝也沒想到孫北會這樣說，盛氣凌人的臉上唰地就落上幾道鐵青，半晌，從牙裏出幾個字：「本公主倒是不知道，侄兒與樓大人關係為何？竟肯以自名譽為代價擔保？」

大堂里也是一片嘩然聲，各眼神紛紛在樓湛和蕭淮之間轉悠，樓湛背後一陣惡寒，無聲嘆了口氣。

果然，但凡和沾上點關係，都會為流言蜚語的害者。

有些無奈地扭頭看向蕭淮，卻發現蕭淮也正看著，一雙漆黑明亮的眸子裏載滿溫和，似乎只需看上一眼，卻能將心中所有的霾消融。

蕭淮不不慢，從容依舊，向眨了眨眼睛。

似乎是在說不必擔心。

樓湛心中那種奇怪的覺再次升上來，連忙扭過頭。

蕭淮輕唔了聲，站起來，走到樓湛邊，話音帶笑：「我同樓大人是至，樓大人品行如何，我再清楚不過，何況只是做一個小小的擔保？諸位還是將目重新放回此案上，也好讓張小姐早日土為安。」

一直冷臉不語的張史這才重新發了話：「樓大人請繼續。」

蕭凝的長眉高高一挑：「急什麼？侄兒與樓大人何時竟了至？若是本公主沒記錯，侄兒十三歲便離開雲京，爾後偶爾回到京城，但也待得不久，同樓大人，哪來的時間為至？」

蕭淮被咄咄人的態度惹得眉頭微蹙，正要輕輕巧巧將話頭甩回去，大堂外忽然又傳來一道低沉悅耳的聲音。

「為至何需時間？只要意趣相投不就可以？何況三年前，將樓大人推薦上大理寺的，可就是世子殿下呢。」

隨著說話聲，一個穿著緋袍、腰佩銀魚袋的青年緩步走進大堂，他的眉目間含著極為真摯的溫和笑意，雖是一風塵僕僕，卻依舊不不慢，行走間，風流自賞。

有人驚呼出聲：「沈祭酒！」

幾個大臣也是一臉愕然，紛紛低聲議論起來。

「他怎麼回京了？」

「難道聖上招他回來了？」

「怎麼……這才幾個月？」

沈扇儀眉一挑，如花似玉的俊臉上全是不滿：「本回來怎麼了？任期滿了還不能回京了？」

說著，往那堆大臣里一站，揮揮手：「阿湛……啊不，樓大人你請繼續。」

樓湛眼神複雜，沉默地看了看蕭淮，再看了看突然冒出來的沈扇儀，半晌，淡淡開口：「證據俱在，大長公主還有話要說？」

蕭凝被三番五次打斷話，早已不耐：「駿兒的戒指早已丟失，樓湛你是從何撿到的戒指還沒有解釋，怎可妄下定論！果然是半路冒出來的貨，為子不在家相夫教子，當什麼吏？朝廷重地也是你這種貨能玷污的？」

外頭忽然又響起一個聲音，如珠玉落盤，泠然清朗：「定論當然能下，樓大人那兒有證，人證不就來了？」

左清羽翩然而至，他一踏大堂，蕭凝旁一直沉默的裴宛眼睛便是一亮，抬頭看向左清羽，捨不得移開一目。

左清羽略過黑了臉的蕭凝，抬眸與樓湛對視一瞬，移開目，走到張史近前，出慚之：「不瞞張大人，十日那夜，在下與舊友在城西喝酒，與舊友分別後，便到城西河岸旁吹風醒酒，見到了在河岸邊等人的張小姐。張小姐告訴在下，裴公子對糾纏不休，意以勢人，不願為難張大人，便獨自約出裴公子，想親自同裴公子做個了斷。」

頓了頓，他出懊悔之，道：「在下當時沒有多想，到一旁醒酒，見到裴公子來了，便走遠了些，不料沒過多久，張小姐忽然大聲呼救，在下連忙上前，只見……」

左清羽搖搖頭，面不忍之，聲音沉重，「……只見裴公子手持匕首，連續捅到張小姐上。在下正要上前施救，後腦忽然一痛，再醒來時，已經躺在了府門前。這幾日在下連夜驚夢，想要說出真相，卻又擔心招惹上裴駙馬府，為府上帶來滅頂之災，今日躊躇良久，還是不忍真相被掩埋，遂來此說明。」

話畢，他的臉沉肅，向張史深深一鞠躬：「懇請大人原諒小輩的怯懦。」

樓湛面無表地看著左清羽。

當真是巧舌如簧，一番話下來，不僅將裴駿的罪責道出，還小心地掩護了自己鐵石心腸的事實，轉而變了個莫名害、為正義與家人而躊躇滿腹、最後選擇了正義的好人。

張史張了張，眼圈頓時就紅了，抖著聲音：「小公爺不必如此，下都明白。下……代小向小公爺表示謝！」

蕭凝被左清羽一番話震得說不出話，還想繼續撒潑，了時辰，臉一變。

樓湛一直注意著蕭凝，看臉大變，應該是的人拖不住裴琛了。

垂下眸子，聲音冰冷：「人證證俱在，裴駿，你還有何話說？」

裴駿臉慘白，惶然地看向蕭凝：「娘，娘，我錯了，娘，你救救我，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他話沒說完，早已紅了眼的張史上前兩步，一甩手便給了他一掌，啐道：「狼心狗肺的東西！」

蕭凝眼神一冷，還要說什麼，卻被裴宛拉了拉，在耳邊低語了什麼。

這才收住了氣，冷哼一聲，揮袖而去。

樓湛平靜地看著裴駿：「傳令，將裴駿打死牢，按長燁律令，七日之後問斬，不得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