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裏存了許久的異樣覺仿若冰雪漸溶，一點點的消逝，歸於沉寂。

樓湛沉默了許久，僵的角忽然帶出一個笑容：「世子大恩，下不敢忘卻。世人本就排斥吏，同世子所做毫無干係，世子也不必再做補償。」

本來就是欠蕭淮的。

看到難得一次的笑容，蕭淮不免一怔，心中一直藏著的話差點口而出，樓湛卻忽然起，低聲道：「下想起還有話同沈祭酒說，先走一步。」

不等蕭淮說話，微一頷首，挑開紗簾走了出去。

蕭淮看著樓湛遠去的影，了額頭，突然發覺好像有哪裏不對。

……不是在嚴肅地解決心的疑問嗎？怎麼覺……似乎說錯話了？

樓湛直直穿過花樹林，出了這個偏殿，才鬆了口氣，繃著的肩頭也放鬆下來。

蕭淮此人，於本就如同水中之月，今日聽了這一席話，也能摒棄所有雜念，勤勤懇懇認認真真地報恩了。

宮裏的路曲曲折折，迴旋反覆，容易讓人走丟了路，樓湛回憶了一下，適才蕭暮走得太快，來不及觀察，現在對回二儀殿的路模模糊糊記不甚清。

默然了一下，樓湛大無畏地向來時的方向走去。再不濟，遇到個宮太監也能問問路。

豈料宮太監沒遇上，才堪堪走了一盞茶時間不到，迎面就走來幾人，樓湛定睛一看，不由頭痛。

當真是冤家路窄。

對面幾人里，當先的正是釵飛髻，環珮琳瑯的大長公主蕭凝。幾日不見，臉上的煞氣愈重，穿著淡紫的華裳，一驕貴之氣。

跟在旁的是裴宛，其後是幾個宮太監。

幾人正側頭說著什麼，突然發現有人，蕭凝目一閃看了過來，見到是樓湛，冷厲的眸中忽然掠過幾抹怨毒與殺氣。

樓湛蹙了下眉，這是宮裏，而且正是太皇太后的壽宴，蕭凝應該不敢做什麼出格的事。

……雖然還是很想退回去，但樓湛還是上前幾步，抬手一揖：「下見過大長公主。」

蕭凝盯著樓湛沒說話，只一步一步走近，眸中神沉不定，掃視了一下安靜的四周，的邊忽然綻開一抹戾的笑，慢聲道：「樓大人不必多禮。」

一濃郁的香氣撲鼻而來，蕭凝應是在三步開外了。

到那冰冷暴戾的目，樓湛的眉尖無端跳了跳，心中升起一不祥之。

心中思量著該如何擺困境，慢慢直起子。

才抬起頭，眼前陡然有黑影一閃，樓湛下意識地向後一躲，眸子微微瞇起，看清了蕭凝手中的東西。

那是一支尖端銳利的簪子，剛才那一下若是被刺中了，這雙眼睛，恐怕就沒了。

見樓湛敏捷地閃開，蕭凝的臉一厲：「賤人！還敢閃開？來人，給我按住！」

後頭那幾個宮太監呼啦地跑來，樓湛躲閃不及，被一把按住，彈不得。

樓湛略後悔沒有學些防的功夫，臉倒是毫無畏懼，淡淡道：「大長公主，此地是皇宮。」

蕭凝著臉沒說話，手中尖銳的簪子湊到樓湛的眼睛近前，角的笑愈發戾：「你這雙眼睛，實在是討厭。」

樓湛平靜地看著。

蕭凝的簪子下，落到樓湛臉上，樓湛甚至能到些微的刺痛從臉頰上傳來。

「裝得這般清冷給誰看呢？平日裏勾引男人的模樣呢？」蕭凝被樓湛的神刺激到，一把揪住樓湛的頭髮，使勁一晃，怒聲道，「這深宮裏死幾個人誰知道？又何況你區區一個卑賤的吏！用你來償還我兒命，也是高抬了你！」

的話音才落，轉角忽然走出一道頎長的影，看到眼前的場景，長眉一挑，明明眸中閃過一幸災樂禍，卻還是裝模作樣地溫聲開口：「這不是大長公主和樓大人嗎？怎麼在此先玩起了遊戲？」

雖然看不見是誰，但那聲音實在耳，樓湛抬眸看了看蕭凝的臉，果然更加沉可怕了。

不過蕭凝似乎在忌憚什麼，冷冷盯了那邊一會兒，一把推開樓湛，收起了簪子。側頭看了眼沉默不語的小兒，見一直盯著轉角看，眸中異彩閃爍，心思一便明白過來，不由大怒，一掌便扇到臉上：「沒用的東西！」

裴宛挨了一掌，也不吭聲，只著臉頰低下了頭。

「走！」

蕭凝冷著臉，領著人往來時的方向走去。

得了救，樓湛低頭整理被扯得糟糟的袍，後的腳步聲靠近，又繞過，站到跟前。

樓湛面無表地抬起頭，從對方的眸中看到了自己微微狼狽的模樣。

「怎麼？我救了你，還用這種眼神看我。」左清羽嗤笑一聲，「難怪不招人喜歡。」

樓湛淡淡開口：「你救我，正好同你樓息的玉佩相抵。」

「原來你知道。」左清羽的口氣中全是驚訝，目里卻是無所謂，「樓湛，看來你以後都不會怎麼好過了。」

樓湛無心和他多言，折回偏殿。

現在髮凌衫不整，若是上了其他人，特別若是史臺的看到了，八又要大做文章，指不定又有什麼流言飛出。

雖然回去很可能到蕭淮……

……突然就不想回去了。

後的左清羽亦步亦趨，「那日你同我娘親說了什麼？」

樓湛側頭看他：「怎麼，婚約沒解除？」

「解除了。」左清羽揚眉舒了口氣，「你我兩清了。」

樓湛見他毫無自覺，冷下臉：「所以你跟上來做甚？」

左清羽窒了窒，低低罵了句什麼，轉就走。

樓湛懶得理他，看了看前方的偏殿，猶豫片刻，還是走了進去。

偏殿裏還是靜謐一片，槐花飄飛，那方的亭子裏似乎已經沒有人了。樓湛鬆了口氣，正準備走過去映著湖水打理一下自己，後忽然傳來個驚呼聲。

樓湛回一看，蕭暮正捂著瞪大了眼，看著樓湛的目里全是震驚，不可置通道：「樓大人……你……難道是臨淵哥哥？」

樓湛只覺額上青筋一跳：「……下適才出去，不小心摔了一跤。」

蕭暮何等敏銳，湊到近前一看，大皺眉頭：「誰家摔跤會摔這樣？」心中一，立刻反應過來，「樓大人，你不會是到我大姑姑了吧？」

不等樓湛說話，就跺腳低罵了一聲，拉著樓湛往最近的房間跑，一腳踹開房門，道：「樓大人你不必怕，你份不便，以後若是遭刁難，只管告訴我，我去祖母面前告狀！看囂張！」

樓湛被蕭暮按到凳子上，眼睛隨著的影轉，猶豫片刻，出聲問道：「郡主……同大長公主關係不睦？」

蕭暮拿了把梳子走過來，憤憤道：「何止是不睦！我小時候差點被殺了！」

一邊利落地拆開樓湛的髮髻，一邊拿起梳子給梳頭髮，這作太過自然而然，樓湛愣了一下才發覺不妥，按住的手：「下自己來就可以。」

「你自己來多不方便。」蕭暮又笑起來，嫣然明，「樓湛你不要推拒我，我可喜歡你了，四年前你科考時我就想同你結識了，可惜一直沒有機會。」

頭一次被人說喜歡，還是這麼坦直率地說出來，樓湛大腦空白了一瞬，有些懵然。

喜……歡？

左清羽之前不也說了的子不討人喜歡麼？

懵了會兒，蕭暮已經利落地給樓湛梳好了髮髻，搬了張凳子坐在對面，眸中的神純粹乾淨：「我是真心想同你結識的。」

樓湛眨了眨眼，回過神來，忽然覺得有些應付無能，半晌，才艱地出幾個字：「下很樂意。」

「那就別下下的自稱了，我晚寧也可以。」蕭暮拍拍樓湛的肩膀，想起什麼似的，神嚴肅。

「對了，以後再見到蕭凝，盡量躲開點，那壞人特別惡毒，我小時候同裴駿打了一架，裴駿吃了虧挨了我一拳頭，臉上青了一塊。回頭我到那壞人，就趁周圍沒人將我推進了水裏，害我差點淹死！」

是夠壞的。

樓湛心中微覺悚然，只知道蕭凝極為護短，近乎偏執，沒有想到心思如此惡毒，連孩間的爭執也容不下。

「對了，臨淵哥哥同你說了些什麼？」蕭暮憤然了一會兒，很快又恢復過來，好奇地問。

樓湛的呼吸一滯，垂下眼簾，輕聲道：「沒什麼。」頓了頓，想起今日來宮中最主要的目的，臉一肅，「郡……晚寧，你可相信我？」

蕭暮毫不遲疑地點頭。

「今夜壽宴上會有□□，守防的林軍必須增派。你能告訴陛下嗎？」

蕭暮一愣，思量了一下，點點頭：「，我說我昨晚夢到今天會有刺客就行。」

聽到答聲，樓湛心中微松。

這皇城本就固若金湯，加強守防，刺客就不一定能潛二儀殿。

刺客是戌時正出現的，雖然大部分事已經同前世對不上，但樓湛發現，只要是同前世相同的事，時間都能對上。

所以，只要平安渡過戌時正，應當就不會再出現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