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很快被打開，站在門口的韓月琴比丁雲略矮一點兒，材雖然微胖，卻仍有曲線。丁雲跟長得有五六分相像，看起來卻比丁雲還時髦。

棕捲髮，臉上脖子上都白白的，顯然了，上穿一條深藍底碎花沙灘長，更顯得皮白皙，只是韓月琴現在面布寒霜，與這一度假打扮反差極大。

「您好啊，韓士，」丁雲笑嘻嘻的把手上東西往前一送，「小的來負荊請罪啦！」

韓月琴就堵在門口，也不讓丁雲進去，冷冷說：「你有什麼罪？」

丁雲既然來了就不會撐著，態度極好的說：「第一條，我不該掛您電話；第二條，不該把手機扔包里不管。媽，我錯了，我格衝，怒火上頭了，什麼都幹得出來，您也知道我就這脾氣，您大人有大量，別跟我一般見識。」

韓月琴越聽越生氣：「你什麼意思？什麼『什麼都幹得出來』？你還想威脅我啊？」

「媽，您別激，小點聲，讓別人聽見就不好了。我哪敢威脅您啊？我就是這麼個格，隨您，您又不是不知道。」丁雲繼續心平氣和的說。

韓月琴被這句話堵得，是罵也不是，不罵又咽不下這口氣，只能把門口讓開，說：「還不給我滾進來，在外面出什麼洋相？」

丁雲一句沒辯駁，反正這種時候，不管什麼事都是的錯，要糾結這些，今天的正題就沒法說了。

房間是個大房，火車站旁邊的快捷酒店，條件自然比較一般，除了，只在電視旁邊有個書桌，丁雲走過去把東西放下，問：「您吃飯了嗎？我還沒吃呢，剛從城外回來。」

「我就知道你不玩得盡興了，不可能有空來看你媽！我吃什麼飯？我氣都氣飽了！」韓月琴說著走到邊去坐下，又打開電視，故意看也不看丁雲一眼。

丁雲也不急著，自己把東西擺好，又開了兩罐啤酒，然後才走過去放到頭柜上，自己坐到韓月琴邊不遠，聲解釋：「媽，我早就跟您說了，這個周末我有計劃，您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也已經在城外了，我拋下朋友就跑回來，這合適嗎？」

韓月琴拿起腔調來：「當然不合適了，你的朋友多重要啊！媽媽算什麼？不速之客，扔到一邊自生自滅就好。」

「媽，我以為我們已經達共識了，談什麼事就談什麼事，不要扣帽子不要聯想。今天的事，本來就是您不顧我的意願，想先斬後奏，帶著那一家人來突擊，讓我沒法躲開。可是我說什麼就是什麼，我說約了人出去就是約了人出去，我有自己的生活計劃，您沒跟我達一致就這樣做，跟我掛您電話算是扯平了吧？」

韓月琴越聽這些越生氣：「扯平？你這是來跟我負荊請罪嗎？你是來氣死我的吧？氣死我，你就逍遙了，你就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了，是不是？」

「事實上我現在已經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了。」丁雲站起來，轉到母親對面，低頭看著憤怒的眼睛，「媽，我長大了，不是小孩了，我有自己的生活追求，不可能聽你的指揮過日子了，就像你當初不肯聽姥姥姥爺的一樣。」

看韓月琴更加憤怒，要開口說話，忙搶先接著說：「其實您心裡比誰都清楚，如果您的指責、您給我扣的罪名是真的的話，我本不可能自己到這裡來聽您定罪讓您痛罵解氣，恰恰相反的是，您心裡知道，再怎麼折騰怎麼跟我吵，我也不會像您說的那樣無無義。您之所以每次折騰都能起到一定作用，都是因為……」

說到這裡，丁雲覺得有點難以啟齒，但今天來到這裡，本來就是為了把自己的所有想法跟母親說清楚，所以還是咬著牙，低聲說：「因為我你。媽媽，仗著別人的去傷害，這樣真的好嗎？」

講完這句話，丁雲不由紅了眼眶，移開目，看向冒著冷氣的啤酒，「任何都會被不愉快和矛盾消磨，您小時候也對姥姥姥爺有孺慕之，可是現在呢？提起他們，您是什麼覺？您希我也那樣嗎？」

「你這都說的什麼話？」韓月琴眼睛也紅了，聲音跟著抖起來，「你姥姥姥爺是怎麼對我的？我是怎麼對你的？這有可比嗎？」

「也許事實和目的不一樣，但有一點是一樣的，他們勉強你做你不願意的事，你也在勉強我做我不願意的事。我還是那句話，媽媽，我長大了，我有自己的追求，我希自己去飛，您就在旁邊看著為我鼓勁加油不好嗎？而且您也應該有自己的生活追求不是嗎？」

韓月琴紅著眼睛冷笑：「是啊，你長大了，翅膀了，想丟開我們這些累贅了。」

「您看，您又說這些。我們說句現實點的話，媽，您和我爸健康，您有退休金，我爸有工資，咱家還有兩套房子，您的存款有多我雖然不知道，但應該也不，你們是累贅嗎？換了另一個人，可能正啃老啃得歡快呢！您希我也那樣嗎？你是想要一個可以離開父母獨立闖的兒，還是一個永遠在邊、對你言聽計從、隨你心意變裝的芭比娃娃？」

韓月琴沒有想到丁雲今天竟然心平氣和、頭頭是道的講了這麼多道理，一時聽不進去，卻又無法反駁，急促的息了一會兒，忽然轉頭拿起啤酒喝了一大口。

丁雲也手拿了另一罐啤酒喝了一口，並在韓月琴邊坐下來，手去抱的胳膊，韓月琴連甩了好幾次，丁雲都不氣餒的繼續上來，最後韓月琴沒辦法，只能任抱著，臉卻依舊沉沉的，不肯看兒。

「媽，我最近時常想起7歲以前的事，那時候我們的關係多好呀！就像一對好朋友。我的同學都羨慕我有一個通達理、開放包容的媽媽，我也很為您驕傲自豪。」

韓月琴哼了一聲，沒說話，丁雲繼續說道：「如果沒有那次車禍，如果我當時順利的去了英國，也許現在一切都不相同，我們仍然是關係親的模範母，分我在功路上的喜悅……。其實我很後悔的，我當時不該那樣倔強，不該那樣不甘心，為了一個機會就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團糟，可轉念再想，我的格就是那樣，7歲的我也不懂得冷靜權衡利弊，沒辦法很快調整好自己的心態，我讓您失了，對不起。」

韓月琴的神略見緩和，卻仍是沒有開口。丁雲就把頭倚在母親的胳膊上碎碎念，「我也是過了很久之後才想到的，其實，做翻譯也是您的夢想吧？沒機會去實現的夢想，本來有機會在我上得以延續，可我卻……，對不起，媽媽，我這一輩子是做不到了。」

「唉，過去的事了，還提他做什麼？」韓月琴長嘆一聲，又喝了一大口啤酒，「其實只要你過的幸福，媽媽早就不想那些了。」

「不想？為什麼不想？」丁雲抬起頭來看著韓月琴，「媽，我是沒辦法了，但您有啊！您現在有大把的時間，為什麼不把時間用在學習上呢？您年輕的時候被家庭拖累，後來結了婚生了我，就只為我考慮，也算是沒有辦法。可是現在不同了啊！你為什麼不能為您自己活一次？為什麼要把生活的目標定為要我幸福？而不是試著一心去追求您自己的夢想呢？」

韓月琴愕然：「我？你這孩子越說越離譜，我一大把年紀了，還折騰什麼？」

「當然要折騰了！活著就是要折騰！」丁雲說得斬釘截鐵，「您這年紀怎麼了？新聞里還有六十多歲參加高考，七十多歲本科畢業的呢！您又沒有什麼拖累，時間有的是，也不缺錢，這個時候用來學習多好啊！而且您還有基礎，當初學英語，您可是陪著我一起學的！」

「那都多年了？早忘了！」

「忘了也可以從頭學，還是那句話，您現在有大把的時間，花一些在左鄰右舍的大媽上，去做一些更有意義的事不好嗎？」

韓月琴側過頭，冷眼看丁云：「你其實是想讓我忙起來，好沒空管你吧？」

丁雲嘿嘿直笑：「我這麼乖，還用人管嗎？媽，您不想和我一起努力嗎？還是怕被我比下去？」

「別花言巧語的忽悠我。」

「這不是忽悠，小時候你們總教育我說『學到老活到老』，怎麼您現在還沒老，就放棄進步放棄學習了？」丁雲說著拿出手機，上網搜了一個《73歲老人本科畢業稱讀書是為了提升境界》的新聞給韓月琴看，「他考五年考上的，我覺得，以您的基礎，三年應該就能直接考上本科。」

韓月琴看了幾眼又推開：「我考上有什麼用？這把年紀了，誰請我做翻譯？」

「翻譯也分好多種啊！您可以走文學作品翻譯的路線嘛，您年輕的時候不是也很喜歡讀各種名著麼？我記得我那本原文版《簡》，您看了好幾遍呢！」

韓月琴有幾分心，卻又覺得這種想法過於天方夜譚，搖頭說：「哪有那麼容易？」

丁雲嘆了口氣：「是啊，哪有那麼容易！算了，放棄吧，夢想什麼的，只是用來夢的。我們喝酒吧，媽，我還買了烤呢。」

再不提這個話，拉著韓月琴到桌邊去吃東西喝啤酒，順便說些小時候跟媽媽一起去輔導班的趣事，母倆之間的氣氛終於越來越好。

「最近常常想起這些來，然後就覺得，如果當初的我知道我現在過這樣，一定很生氣很失，所以我才重新開始學日語、想考級提升自己，又辦了卡去鍛煉想辦法減。其實別說您了，就是我這個年紀，也有人說，你都27了還折騰什麼？找個老公嫁了，然後相夫教子，踏踏實實過日子多好！」

丁雲說到這，像是和誰有仇一樣的喝了一大口啤酒，「可是我不想，我不甘心！我不想將就也不想湊合，不想把自己的人生隨隨便便託付進一段莫名其妙開始的婚姻、一個沒有的男人，不想只為了和別人一樣、為了不讓人說閑話就放棄自己的追求。我想憑藉自己的努力過上高品質的生活，我想自由的去做我喜歡的事，想且只想找一個優秀的值得我的男人結婚，媽媽，我錯了嗎？」

韓月琴輕嘆一聲：「你沒錯，但是云云，這條路並不容易。」

「可是什麼事容易呢？做一個家庭主婦就容易嗎？跟一個沒有的男人過一輩子就容易？又要上班又要照顧孩子又要做家務就容易？因為嫁給一個男人就要應付他不知道怎麼樣的一家人就容易？」

韓月琴啞然。

「有的時候看起來，平凡似乎是非常容易的一種活法。隨波逐流，隨遇而安，平平淡淡過日子，無風無浪，多好，多容易。可是你也是這種日子裡過出來的，真的很容易嗎？您也說過，生我的時候，和姥姥關係鬧得正僵，一直到我過周歲，姥姥才去看了一眼，月子里是照顧的，因為照顧我常常和爭執，幾乎得了產後抑鬱癥。」

這確實是韓月琴跟丁雲講過的，但講的時候，其實是把這些苦難當做一位母親的勳章，為孩子的苦，希孩子能記得，卻沒有想到在今天，會被兒當做另一種例子舉出來。

「其實我拿您舉例都不算恰當，因為您比您同齡的一般人要功，但就算是您，生活里的困難就了嗎？媽媽，困難是生活的一部分，就像路總有上坡下坡，我不怕困難，我更怕我會變自己最不喜歡的那一類人。我不希自己妥協於所謂的現實，拋棄自己的追求和夢想，然後再把這些寄託給我的孩子。

「他們應該有自己的追求，我也希他們能自由的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孩子不是我的作品，不是我生活的延續，而是我想要的一個融合了我和人da的……禮，是落凡間的靈。所以在走進婚姻之前，我希能從現在開始努力，自己先走向卓越，配得起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