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嶼的安還是很有用的，陳若弱想了想，自從來到鎮國公府之後，除了顧峻，並沒什麼人在意的缺陷，已經比想象得要好得多。

總不能一輩子不見人，醜是天生的，要是長得丑還畏畏不肯見人，等藏不住了，反倒更丟人，不如大大方方的，又不是小孩子，總不會有人指著的鼻子說丑。

想到小孩子，陳若弱就想起那日婚見到的顧明英，那真是見過的最知禮懂事的小孩子了，只是一直沒聽人提他，忍不住就多問了幾句，卻見顧嶼細想了一下，出一個淡淡的笑容來，「明英很好，日後他要跟在我邊讀書，夫人喜歡他，是他的福氣。」

陳若弱頓時有些驚喜，顧嶼手了懷裡白糖的貓腦袋，聲音溫了下來，「明英會很喜歡白糖的，說不得日後就要和夫人一起，爭這個小主子的寵了。」

白糖是公貓，公貓撒又黏人，被顧嶼了腦袋，頓時黏黏糊糊地湊近了，用茸茸的貓頭輕輕地去蹭他掌心，好像認識他一樣，一點也不怕生。

陳若弱養白糖不到一年，照顧得卻極好，小小一團的貓皮乾淨又漂亮，看人的眼神水汪汪的，像有靈，顧嶼卻收了手，白糖蹬了蹬，一副要跳進顧嶼懷裡的樣子，陳若弱頓時有些妒嫉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按住了貓，氣鼓鼓地了貓耳朵。

白糖堅持不懈，被陳若弱抱在懷裡，圓滾滾的貓眼還盯在顧嶼的上，發出一聲婉轉的拐了好幾個彎的甜膩貓，然而顧嶼看著陳若弱，只覺得這一隻氣鼓鼓的小貓更加可，讓他看了就心頭髮，想的耳朵。

陳若弱起初還按著白糖的掙扎，慢慢地就發覺了氣氛的不對勁，小心翼翼地抬頭看了看顧嶼，顧嶼角微微上翹，星辰似的眸子里倒映著的影子，讓又心慌又臉紅，直想要拿被褥把頭捂起來。

「我，我剛才洗漱過了。」陳若弱憋了半天，憋出這麼一句話來，等到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頓時臉紅如，恨不得就地挖個把自己埋進去。

顧嶼認真地點點頭，道：「這會兒睡時辰尚早……」

話還沒說完，就見陳若弱短促地了一聲，蹬蹬兩下把腳上的繡花鞋踢得老遠，裳都不，手快腳快地把自己包進了薄被裡面，明明人還沒躺平，卻已經急忙地出了聲，「今天事太多了，我有點累，先睡了！」

整個人團在被褥裡面，連一頭髮都不肯在外頭，彷彿是為了取信於他，隔了不多時，被褥里就傳來一聲聲十分有規律的呼嚕聲，顧嶼有些無奈，又有些想笑，他也不去手掀被褥，只是取了昨日茶樓買來的話本，取了一冊放在床頭。

陳若弱半天沒聽到顧嶼的靜，怕他是生氣了，小心翼翼地出了一條隙，瞪著一隻眼睛悄悄地察看外間的況，卻見顧嶼正立在床榻前寬解帶。

素白綴青葉紋的夏只有外兩層，解了帶，疊好外袍，陳若弱只是看了一眼顧嶼穿著薄薄裡的樣子，就得不行了，接連緩了幾口氣，一把蓋住薄被的隙，兩隻手把被褥抓得的，打定主意死活也不出去了。

夏日裡被褥輕薄，陳若弱裹了一床被，顧嶼掀開靠外的一床被褥，半躺進去，邊鼓著一個大糰子，頭撅腚的，看上去圓滾極了，白糖有些好奇地在床榻底下喵喵著，似乎想跳上來撓一把。

察覺到顧嶼的靠近，陳若弱越發大氣也不敢了，只是過了好一會兒，就在氣都快要憋不住的時候，外頭卻慢慢響起一道溫和悅耳的聲音。

「……公子王孫薄倖，此間難言事，盡付說書人，不拘前朝今日，只說有那麼一戶極貴重的人家，上蒙天恩封公侯，由此效法親王儀，世居州府之地，天子禮讓三分。」

豎著耳朵聽了聽，頓時愣了，好半晌，才從被褥里悄悄地出了半隻腦袋，顧嶼看了一眼，仍舊念道：「這州這府也無多贅述，只說這戶極貴重的人家姓王，上有承爵的老爺，又有一位極厲害的老夫人，九代單傳到如今，天不負貴人期，得了一位如金如玉的公子，取名文修。」

這下陳若弱立刻就反應了過來，王文修，可不就是那天在茶樓里聽的那段沒頭沒尾的話本主角？起初以為顧嶼是哄才說念給聽，原來，原來不是哄。

顧嶼見一直裹在被褥里，把一張小臉熱得通紅，頓時有些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了語氣，道：「你要聽就乖乖躺著聽，把頭捂在被裡，捂出病來怎麼是好？」

陳若弱從被褥里頂出一隻腦袋，似乎是猶豫了一下，然後背對著顧嶼把被褥撐了起來，不多時，兩件單薄的夏裳被一隻玉白的小手扔出了床榻，有一件正好扔到了白糖上，小小的貓兒頓時興地和裳做起了遊戲。

不是第一次和顧嶼相對，卻好似比之前還要了幾分，陳若弱把冰的蠶被拉到脖頸，兩隻枕疊在一起，半坐半躺在顧嶼側，對著顧嶼的恰好是沒有胎記的半邊臉，這讓稍微有了些放鬆。

顧嶼見作飛快，更之後就用那一雙滿是靈韻的眸子左一下右一下地瞟著他，忍不住笑了笑，把手裡的話本抬起一點，讓想看的時候也能看得清上面的字，才又接著念了下去。

「文修公子七歲習文，十歲通曉四書五經，長到十二歲上初見靈秀……」念到這裡，顧嶼忽而頓了頓，道：「這便是誇張了，四書五經背下容易，通曉其中道理卻要諸多經歷，這裡頭說王家偏安一隅，府中長輩只是承爵而非仕，即便延請大儒教導，也不至於靈慧至此。」

陳若弱正聽得迷，陡然聽見這一評價，頓時有些臉熱，看話本從來不關注這些，只是大概知道主角是很聰明很厲害的人就夠了，原來這裡頭也有。

瞧見陳若弱的神，顧嶼頓了頓，卻沒有再說下去，揭過一頁，重又念了起來。他的聲音溫和而清越，是很好聽的青年嗓音，語氣卻像鎮國公似的，陳若弱聽著，卻覺得莫名的安心。

燭火噼啪，白糖在床下，仍舊喵嗚喵嗚地和裳做鬥爭，顧嶼讀完一頁，再要翻頁的時候，肩膀卻微微一沉，陳若弱已經睡得了。

他嘆了一口氣，作輕緩地給解開發髻，取下首飾，把一直抓著的被褥拉開一些，只蓋住了的小腹和腳心，這樣睡著，不至於太熱，又不至於涼。

月上中天，陳若弱做了一個夢。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幾日滿心滿眼都是顧公子，夢裡也就有了他的影子，只是做的夢卻似乎有些不一樣。

夢見那日出嫁，也是像之前推了顧公子，心裡惶又害怕，可是顧公子回過神之後，並沒有抱，也沒有說那些死人的話，就像個手足無措的年，一直磕磕地安著，說的話一時讓人生氣，一時又教人哭笑不得。

也不記得自己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只記得顧公子哄了好久好久，不是故意賭氣要他哄，只是心裡很害怕，一連好些日子，都是顧公子哄，悶不吭氣。

鎮國公也不像那天一樣好說話，雖然沒說什麼，但能看得出來他並不滿意這個媳婦，只是他說不出難聽的話而已，只有那個小叔子的態度沒變，一直都很討厭。

夢裡的顧公子是個很好的人，他以為是自己的態度傷害了，就一直在找各種理由安，哄開心，知道識字，就一個字一個字從頭教，他會帶出去採風，給簪花，為畫沒有胎記的小像，題看不懂的詩句。

夢裡的事過得總是很快的，不知道什麼時候起鎮國公也會對著出笑臉了，也不知道顧峻為什麼慢慢地不再橫挑鼻子豎挑眼，變得開開心心地在和顧公子邊轉悠，只知道自己的心在一天天地變好。

顧公子帶出去採風時，猶豫著開口讓不要再帶斗笠風紗。

顧公子畫小像時，漸漸地會挑選最漂亮的硃砂給描胎記。

顧公子拿著做的打油詩，眉眼溫地說才比得過前朝文君。

……

陳若弱覺得夢裡的顧公子青得有些不像印象里完無缺的顧公子，可無論是哪一個顧公子，都讓覺得臉紅心跳，這夢做得太過好，讓幾乎都有些不願意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