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羅那兒也是一團忙，徐媽媽已經拉著寧溪等幾個丫環在收拾東西了。徐媽媽說：「這次調令下來得急，要老爺趕在半個月進京述職，小姐恐怕來不及跟表公子當面道別了，就寫一封書信吧。」

綺羅心裡有些擔憂。這些年日子過得簡單快樂，全因為爹邊只有娘一個。可是去了國公府就大不一樣了，上有長公主，大伯，大伯母。大伯還有三個姨娘，總共生有六個子，五個都比大，還有一個才三歲的小弟弟，人口之複雜難以想象。

把做好的錢袋附在信中，要徐媽媽派個人給陸雲昭送過去。那個錢袋其實也沒有別的意思，只不過這些年陸雲昭去外地遊歷總要給帶禮回來，沒有別的東西回贈，只能送個親手做的東西聊表心意。

可這東西落在旁人的眼中，意思卻大不一樣了。尤其是徐媽媽，看著綺羅跟陸雲昭從小青梅竹馬，深厚，陸雲昭對綺羅又與旁人很是不一樣，難免了些別的心思。

今秋陸雲昭要考發解試，前三是探囊取了。來年禮部試要是考個一甲……憑他的學識相貌，說親的人還不踏破門檻？他雖然出不好，但是這些年喜歡他的姑娘可絕不。

徐媽媽心裡頭著急，跑去問朱明玉和郭雅心，郭雅心嫌談這些還太早，朱明玉卻斟酌著說：「我們不能護著皎皎一輩子，若是雲昭能答應下來，以後皎皎便多一份依靠。你可是介意他的出，配不上皎皎？」

「自然不會。那孩子著實穩妥聰明，對皎皎也很好。我不希皎皎將來嫁到顯貴人家氣，雲昭這樣的反而好。但皎皎才九歲……雲昭卻已經是個大人了。」

「所以才要問問他的意思。」朱明玉把徐媽媽招到面前，代了幾句，徐媽媽便拿著東西去書院了。

晚些時候，徐媽媽從書院回來，郭雅心連忙問：「如何？」

徐媽媽把一支銀鐲子給郭雅心，面疑：「表公子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是給了奴婢這個，要奴婢給夫人。然後說他這幾年沒打算親。」

郭雅心接過來一看，是二姐曾經的之。可雲昭的話，是什麼意思呢？

朱明玉想了想說：「雲昭給這個鐲子顯然是已經明白了我們的意思。但皎皎畢竟還小，他只把當妹妹，恐怕還沒想到男的事上頭。他的意思大概是等皎皎大一些，再談婚事不遲。他願意等皎皎幾年。」

郭雅心恍然大悟，小心地把鐲子收好了。

許先生知道綺羅和寧溪要離開應天府，心中極為不舍。他打心底里喜歡這兩個聰慧有禮的孩子，但天底下無不散之筵席，他送了綺羅幾本書，又叮囑了幾句，便結束了最後一堂課。

綺羅一家正式離開應天府，箱子裝了幾輛牛車，一些用久了的丫環婆子也一併帶走。朱景禹現在是應天書院的上捨生，書院裡頭課業繁重，先生不肯放行。他只能託人送回來一封信，要朱明玉代為問祖母，他就不能一併回去了。

朱明玉在應天府為幾年，施行仁政，廣結善緣，許多當地的員都來送他。曹通判更是與朱明玉連飲了三杯，扶著他的肩膀說了許多話，最後時辰到了，兩人才依依惜別。

應天府距離京城並不算遠，只五天的路程。綺羅前世沒機會京，只聽過大抵都城左近，皆是園圃，百里之，並無閑地。牆細柳，芳草如茵。

等了城門，挑開簾子一看，道廣闊，約兩百餘步，兩旁挖有河，遍種芙蓉，此時未到季節，卻可想見夏日繁盛。兩岸種桃、李、梨、杏等樹，雜花相錯。在兩條河以外的東西兩側都是廊，店鋪鱗次櫛比，百姓熙熙攘攘。

國公府坐落在城西的金柳巷裡頭，雖然說不上是京城裡數一數二的佔地和豪華，但也算是上等了。馬車停在朱漆銅環的大門前頭，朱明玉扶著郭雅心和綺羅下來，門口只站著一群下人，管家孟四平從石階上小跑下來，弓著腰說：「二爺，小的恭候多時了。路上可一切都好？」

朱明玉面微凝，點了點頭。綺羅心想這國公府果然是譜大，他們好歹算是遠道而來，主人家竟然一個都沒有出來。

國公府裡頭金碧輝煌，樓宇敞闊，廡廊相銜。四平帶著朱明玉一家走名為鑒明堂的開闊堂屋中，三面俱開著聯排的橫風窗，採極好。正面擺放著一個雲頭紋底座的長方形單屏屏風，上面畫著寫意的山水圖。屏風前放著一把花梨木圈椅，一個頭戴烏角巾，穿皂羅衫，束角帶，登革靴的男子坐於其上。

他的眉目與朱明玉有幾分相像，甚至更為英俊好看，表十分嚴肅，正在出神。

四平上前低聲稟報道：「國公爺，二爺來了。」

朱明祁這才回過神來，立而起，量拔，如青松玉樹。他表緩和了些：「你們回來了。」

朱明玉拱手行禮：「大哥，你苦了。」

朱明祁擺了擺手，眼神快速地掠過郭雅心，然後停在綺羅上。他走過來，屈尊降貴地蹲在綺羅面前，眼睛里有笑意：「你是綺羅？長這麼大了。」

綺羅沒想到堂堂國公爺竟然如此，忙行禮：「伯父好。」

「乖。」朱明祁了的頭，然後起對朱明玉說：「母親等你許久了，跟我來。」

郭雅心本來要跟著一起去，朱明祁卻說：「你和綺羅就先不要過去了。我已經讓四平把鹿鳴小築收拾出來，你們去安置吧。」他說話有一不容置疑的氣勢，不愧是一家之主。

四平領著郭雅心和綺羅一路沿著偌大的花園到了鹿鳴小築，原本以為就跟應天府的家一樣，是個獨立的小院子，卻沒想到竟是三個院子並在一。難怪朱景禹和朱碧都嫌棄朱府小，跟恢弘龐大的國公府比起來，可不就是小門小戶麼。

中間的院子，屋前屋后都種著青竹，茂如林。竹子是朱明玉最為鍾的。右邊的院子有一座海棠園，小溪流淌，環境很是優，自然是為郭雅心準備的。而左進的院子，花園裡頭基本上空著，只種著幾棵樹，放了一個花鞦韆，應該是給綺羅住的。

四平一邊命下人們搬東西，一邊笑著說：「中間和右邊的院子都是二爺和夫人在府中的時候住過的，東西基本保持原樣，只是人翻新了一下。左邊的院子是特意為六小姐添的，只不知六小姐的喜好，花園才空著。」

郭雅心道：「有勞你們費心了。」

「哪裡。都是國公爺吩咐的，我們只是照辦而已。」

郭雅心聽了，也沒說什麼，只是吩咐帶來的下人一起幫著去收拾東西。剛才在鑒明堂，連眼睛都不敢抬，直到他離開了，空氣里還是那悉的松香味，這還是當年親自為他挑的。

綺羅沒看出郭雅心的異常，跑到鞦韆上坐下，大聲郭雅心過去。郭雅心走過來輕輕給推著，不敢盪得太高，怕摔著。

「娘，京城裡是不是有一條街馬行街？」

「是啊。那裡是京城最繁華的地方，有天南地北的小吃……皎皎怎麼知道？」郭雅心記得從未提起過馬行街，綺羅更是在應天府出生長大的，不應該知道才對。

綺羅輕笑：「表哥跟我說的。」

郭雅心聽到綺羅提起陸雲昭，便試探地問：「皎皎喜歡錶哥嗎？」

「自然喜歡。」綺羅點了點頭，又補充道，「他要是我的親哥哥就好了。」

郭雅心在心底里嘆了口氣，到底還是孩子心。

母倆正聊得開心，忽然一群人往院子里走過來。

為首的一個婦人，相貌明麗，氣質高貴，穿著杏紅妝花緞背子，裡面白錦的袖子邊綉著金花紋，藕的拖尾十二幅。扶著邊的婆子，在郭雅心母面前站定，神倨傲。

「大嫂。」郭雅心斂住笑容，沒想到趙阮這麼快就找來了。

趙阮上下打量著郭雅心，心裡很不痛快。沒想到將近十年未見，這人非但不見老態，反而更顯得風姿綽約，宛若十八歲一般。郭家的人不愧天生就會勾人。宮裡頭一個郭貴妃得寵於聖前，這裡一個郭雅心專房獨寵，當初那位郭二小姐若是不跟人私奔，恐怕如今也是貴不可言。這些年國公爺刻意不提往事，誰知道是真的忘了，還是深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