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典當」的牌匾和聞昭前世所見一般模樣，磚紅的有些陳舊的模樣，使得聞昭陡生一子懷念，不由地加快了步伐。

掌柜還是原來那個，半瞇著眼睛彷彿在打瞌睡，他的學徒正在隔間與人殺價。陡然見到一個相貌氣質不俗的姑娘進來，掌柜睜開眼，在眼中一閃而逝。

聞昭對他使了個口型，那人微微一震，聞昭又搖搖頭，嬉笑著拉了三哥走，「三哥這家典當名字真有趣，可裏邊也沒什麼稀奇嘛……」

掌柜的見那姑娘說笑著走遠，連忙走向間……

聞昭已然得了答案，也不留，跟著三哥回去了。

掌柜對裏邊正跪坐飲茶的面男稟道，「主上，外邊有個姑娘說了句『烏雲蔽日不見』……」

面男疑道，「是嗎。」又輕喃，「罷了，總歸是友非敵。」

聞昭坐在返回國公府的馬車上，閉目時眼前又浮現萬念俱灰的時候，那人冷冷的一句「我可助你報仇」。

縱然至今也不知道，為何是，為何那人要花這般大的力氣救。

罷了，今生與前世不同，大抵不用再與他相遇，不用落得那副境地。

姜聞鈺回來的時候，憔悴了許多，往日裏風流肆意的桃花眼也出濃濃的倦怠，大伯母容氏心疼地拉著他的手，直說「先好好睡一覺，其他的別管」。

殿試出結果那天聞昭全然沒有其餘人的張忐忑，臉看起來白皙紅潤，直襯得其他人面蠟黃，眼底發青。

禮部侍郎手持聖旨面朝白玉階，朗聲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科考生陸然，榜名一甲榜首狀元，賜進士及第，欽授從六品翰林院修撰，賞瓊林宴。」

「今科考生陳明，榜名一甲第二榜眼，賜進士及第，欽授正七品翰林院編修，賞瓊林宴。」

「今科考生莊起，榜名一甲第三探花，賜進士及第，欽授正七品翰林院編修，賞瓊林宴。」

「今科考生薑聞鈺，榜名二甲第一傳臚，賜進士出，欽授從七品翰林院檢討。」

……

據說那一天的十六歲狀元郎頭戴金線烏紗帽，著綉紋大紅袍，腳踏金鞍紅鬃馬，府兵開路，氣派非凡，加之狀元郎自不凡的容貌氣度，直了京城萬千春閨夢裏人。

聞昭坐在茶樓雅間，三哥聞熠，四弟聽洲，三妹聽蘭，四妹聽月，五妹聞曇都在這裏，由大伯母帶來看二哥騎在高頭大馬上的樣子。

「曇兒聽到聲音了！是不是二哥哥要來了？」聞曇欣喜地大，「曇兒要看大馬馬！」

聽洲只比大兩歲，當下不服氣地糾正道，「是看二哥哥！不是看大馬！」

聞曇「哼」了聲，只管在窗前蹦躂，「曇兒看不到！曇兒看不到！」

聞昭抱起，問，「看到了嗎，大馬還在前面那個街角。」聞曇陡然被這個一向對冷冰冰的二姐姐抱起來，彆扭地直想掙，只是扭過頭看見二姐臉上和的微笑又放棄了掙扎。

二姐的手暖暖的，聞曇的臉上悄悄浮起兩抹紅雲，覺得自己真是太沒出息了，別人一對示好就氣不起來，說好了要一直給二姐看的呢！聞曇一直用餘打量聞昭，覺得二姐真的很好看啊，且瞧著真像是變好了一樣。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看著二姐姐臉上的笑，竟有些說不出的難過。

彷彿二姐姐在獨自擔著什麼，就像是就算討厭吃冬瓜和茄子也不與爹娘說。

十歲的聞昭力氣實在有限，聞熠看見聞昭力有不逮便笑著接過聞曇，「曇兒，來，三哥抱你。」

聞曇乖乖點頭，從來不會忤逆三哥的意思，只是心裏怎麼有點淡淡的失落呢。

聞昭看著開道府兵過來了，後邊就是一縱列的今科進士，兩旁的百姓長了脖子往那邊看，稚兒騎在父親的脖子上咯咯直笑。

為首的陸然目不斜視地騎過茶樓底下，頭頂烏紗帽的帽翅輕輕，渾然不覺有多或好奇或傾慕的眼投而來。

聞昭視線后移，榜眼陳明看著接近三十了，憨厚斂的模樣。莊起正向四周百姓微笑示意，玉砌般的臉在下泛著澤，眼裏卻有一抹藏極深的不甘。聞昭在前世見過他那麼多次，他的眼裏都有這種神，那個時候沒有品出來，很久以後才恍然覺悟。

聞鈺經過茶樓的時候似有所地抬起頭，聞曇立馬激地「啊啊啊」地大，其餘人皆是沖他笑，聽洲被大伯母抱起，滿足又好奇地看著底下的陣仗。

聞鈺看著茶樓二樓窗口探出的幾個小腦袋，挑一笑，在下顯得暖意融融。

聞昭笑意落寞眼神空茫，前世，這一縱列中，為首的那位拜宰輔，第二個死於黨爭，第三個在國公府抄家的時候站在大門對面居高臨下地冷睇著他們，第四個至工部侍郎，沒等到退朝就被侍衛一路押著到國公府門口。當真是時移世易，造化不同。

幾人剛出雅間就見著兩人迎面走來，「娘親。」「岳母安。」

這兩人正是已出嫁的姜大小姐姜聞瑾和其夫君振北侯世子衛明遠。

大姐還是記憶中的樣子，與大伯母如出一轍的端莊溫婉，脾氣也好得很，幾乎沒有見過生氣的模樣。大姐夫也是一副君子端方的模樣，兩人之前集甚，婚後倒是磨合得不錯。

「大姐姐，大姐夫！」

這兩人笑著應了，又問容氏，「娘親也是來看二弟的吧。」聞瑾一笑一嘆，「二弟看著真是瀟灑，不過一年時間彷彿又長大了些。」的眼裏又是慨又是喜悅。

又說了一會話大姐大姐夫才與這邊告別，大伯母看著兩人相攜遠去的背影眼裏潤。嫁過去也快一年了，怎麼還是這般不舍呢。

「大伯母，大姐夫扶著大姐姐上馬車呢！」聞曇直盯著兩人瞧，大伯母笑著頷首，收了眼中的淚。

翌日壽延堂的討論話題是「究竟要不要為二哥擺宴慶賀」。大伯也在屋裏，聞言直搖頭，說「不可抬舉太過，免得阿鈺他飄飄然」。二爺不認同，說「有喜事就不要藏著了，大家一起耿直地樂樂」。三爺微微笑著也贊同辦一個。

幾個小輩不好貿然發言，只能努力地用表表示想辦想辦。

末了老夫人問聞鈺，「二哥兒，你說呢？」眼尾幾道魚尾紋使看上去更為和藹。

聞鈺笑得靦腆，那是只會在長輩面前出的笑容，道，「回祖母，阿鈺想邀請幾位同科好友一飲，包括一甲那三位。」

大伯贊道，「好，毋要因為名次低於那三位小友就赧於相邀，聞鈺這麼說，那就辦吧！」

聞鈺又道，「諾。阿鈺已然打聽好了，狀元與榜首皆非京城人士，這幾日不會擺宴，探花郎則在五日後。」

「好！聞鈺想得周到！我們國公府明日就擺席宴客！」

眾人皆拊掌贊同，自大姐姐出嫁以來，國公府便沒有辦什麼擺宴席了，這下正好有喜事可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