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七過去沒幾天，聞昭就收到了蘇穆宛的帖子，邀去太師府上小聚。

說起來聞昭也並不覺得自己與一見如故，但是既然帖子都下了，也不好下了太師大人的面子。

聞昭走時還特地帶了把團扇。

到了蘇府，蘇穆宛和上次那般待親親熱熱，只是聞昭仍覺得有些彆扭，只覺得這姑娘像是帶了一張假面，溫婉轉的語調跟練過似的，能使人通舒泰。只聞昭這類機警的人才會有所防備罷了。

蘇穆宛雙微微起合，「昭妹妹越發地漂亮了。幾月前那一見就知道昭妹妹是個生得好的……」

哪個子不喜別人誇讚自己容貌？怕是尋常小姑娘來了立馬就跟這蘇小姐了手帕了。

「上次就覺得昭妹妹與我頗為合緣，這子我也喜歡得。這不，念了許久了，總算好意思厚著臉皮給你下帖子了，就怕你不來……」

蘇小姐再次表達好，從外貌上升到格全方位誇讚，殺傷力倍增。

「昭妹妹，府上新來了個江南的點心廚子，這是他做的百果糕和玫瑰餅，你嘗嘗？」前兩招不行還有針對吃貨的絕殺。大多數姑娘都拒絕不了甜食。

可以，這很套路。

聞昭邊應承著邊拿出絕殺武——團扇。

果然，面前這套路太深的姑娘一掃團扇目就移不開了。這團扇上是一副撲蝶圖，將的俏可，蝶兒停在花朵上將飛不飛的模樣畫得惟妙惟肖，角落裏留了個「聞來峰主人」。

這「聞來峰主人」是二哥給自己取的雅號，這把團扇呢，正是去年二哥贈與聞昭的生辰禮。

「昭妹妹，這把團扇可真是巧。」看這副目不轉睛的模樣聞昭就明白是知曉「聞來峰主人」是誰了。偏要矜持裝不懂，還等著聞昭來介紹。

聞昭只好風淡雲輕的口吻說與聽，彷彿什麼都沒有察覺。

「昭妹妹可否借我一觀？」聞昭點頭遞給，結果蘇姑娘不只「觀」了，還上手，陳年舊墨都要給下來了。

蘇穆宛回過神來，忙向聞昭道歉，「瞧我。這畫實在太有趣了，昭妹妹原諒則個。」神赧然，眼裏也是誠摯的歉意。

「宛姐姐這般喜，聞昭倒是想贈與宛姐姐。」對面一雙眼陡然發亮。

「只是二哥所贈生辰禮不好轉贈他人……」

蘇穆宛聽了又端起笑說昭妹妹不必割。

待聞昭出來蘇府，直長吁一口氣，覺得外邊兒的空氣都新鮮些，蘇姑娘這迷妹陷得有些深啊。

裏邊的蘇穆宛心中激難捱，早先就聽說那人的雅號了，一直無緣得見真跡，今天真是值當了！蘇穆宛直想找個地方發泄發泄上的洪荒之力，玉掌在桌上一拍，「砰」的一聲巨響，桌上的花瓶被震地一跳。

中秋那天，圓月高掛，銀瀉了一地。國公府前院已經擺好了席面，兩席面中間隔了一道畫屏。

祖父和大哥哥早先就寫通道快回來了，也不知趕不趕得上這團圓夜。

聞昭正這般想著，人已經陸陸續續地來齊了，卻都默契地沒有筷，大抵都是想再等等吧。

三房庶采萱方三歲年紀，也不明白大家為什麼不開，只管沖著姨娘喊，這一喊，兩歲的采章也跟著喊「要次飯飯」。老夫人往這邊一看，想著要不先吃東西，別把孫子孫到了。

才要開口，外面一陣「得得得」的馬蹄聲，由遠及近。不一會兒，外邊的小廝一疊聲兒的「國公爺，大爺」。

眾人心喜，紛紛站起來。像聞昭這樣兒十多年沒有見過祖父的更是激難抑。

國公爺和姜聞道大部邁進來，上的鎧甲還沒有卸去，在月下泛著銀的冷。幾個小的沒等那銀走過來就小跑著迎上去，被國公爺兩手攬住。幾個小小的孩子乎乎笑嘻嘻的，國公爺心裏得一塌糊塗。

國公爺大抵在驛站換過裳，上聞不到腥氣了，倒是一子塵土味兒。大哥哥不過一年的時間，就跟打磨過似的，稜角分明，自有一堅毅。兩人去洗過澡了又回到前院，眼前是一張張笑臉，老的小的，相似的臉上都是喜笑開，二人覺得心中輕鬆愜意，果然家裏才是歸屬。

國公爺和小輩說笑著，笑聲如雷鳴。說起來祖父的長相也極耐看，就算被西北的風沙磨得糲了些，仍不難看得出年輕時俊朗的模樣。

只是委實太耿直了些。祖父回府之前就去覲見過皇上了，現在回來了就什麼都不想管。只賦閑在家中，朝也不去上，意思意思都懶得。

祖父說本來他就是為打仗而生的，上朝的時候也只是站著聽那些文人唧唧歪歪，沒意思。

聞昭心中止不住地擔憂，前世皇上想了那樣的法子發落了姜家，除了忌憚祖父功高震主之外，恐怕也是有些不爽祖父的態度吧。

但是祖父跟他提起不上朝這件事的時候，皇上倒是大笑著應了。

聞昭很是了解當今聖上，這個人心真實的喜怒往往表現不到面上。他這時笑得歡暢，說不定過幾天就會捅你一刀。

祖父一回來，府里好像熱鬧了好多。

今兒個，祖父把院裏六歲以上的孫兒輩全部到他的練武場上。這裏平日裏都不讓旁人進來的，聞昭加上前世倒是進來了不次，現在看著練武場邊上一排排泛著冷的兵還是覺得威風凜凜，更別提旁的幾個沒來過的心有多震撼了。

聽洲是來的人中最小的一個，看到兵也不怕，直想上去一把，又怕祖父會生氣，隻眼地站著。

祖父大笑，「看來洲洲兒很喜歡這些？」顯然很是滿意孫子也喜他的寶貝。

原來祖父這是要鍛煉鍛煉孫兒孫，就是不指他們上陣敵，也可以強健。

聞昭記得上輩子也有這一遭。祖父完全是心來。祖父先是他們扎馬步，堅持得久的有獎勵。就算沒有獎勵，幾個孫輩看著想念已久的祖父都不會忤逆他。

縱然聞昭上輩子為了給自己多掙幾條命，跟著恩人學了一套步法和一點皮功夫，這輩子的只有十歲，還鍛煉得，就算聞昭有心再堅持久一些，也力不從心，僅僅比旁的十歲孩子長了那麼一炷香的時間。

這邊的晚輩蹲得滿頭大汗，而祖父除了剛開始的時候在他們中走來走去糾正姿勢，後面就自顧自地起了他的武，眼中和又滿是懷念。

聞昭為了轉移注意力讓自己覺上沒那麼累，視線一會兒落到前邊的三哥上，一會又去瞅祖父。瞧了祖父一眼視線就挪不開了，祖父看著兵的時候，眼裏的神真是溫，兩輩子的祖父都把最兇悍的一面給了敵人，把最和的樣子留給了家人和陪他出生死的兄弟以及手中的武。

看著祖父這般模樣，聞昭止不住地想起了前世，祖父被皇上反的時候，定是絕又暴戾。

那一年的雪下得那麼大，直下到祖父心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