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似乎把當聞曇容姝那樣的小姑娘來哄了……

不過沒有哪個姑娘不喜歡被寵著。聞昭不錯眼地盯著三哥看，三哥在梅花樁上走得還算穩，走到中段的時候慢下來了，路過了好幾盞燈都沒有停下，徑直往前走。

底下的百姓也跟著看熱鬧，想瞧瞧這看著就非富即貴的公子能走到哪一步。

眼看著三哥離那最後一盞燈越來越近，走得卻越來越狼狽，聞昭心裏一酸。方才三哥留下來都有些不不願的，現在卻為了在眾人面前歪來晃去，偏聞昭覺得他這個樣子可得不得了。

樁子只有一人高，聞昭卻擔心三哥會摔下來。

而那邊的聞熠看著距他兩三個樁子遠的的寶塔燈，心裏有些無奈，這後邊的梅花樁細得像釘子，且一步有七尺遠，分明不是**凡胎可以過的，看來店家真的不想將這寶塔燈拱手送人啊。

心裏下了決定，聞熠將頭頂這盞繪著仕執燈圖的六面宮燈取下。

下臺後聞熠徑自朝聞昭走去，聽到有幾個百姓還為他了好，只是看到聞昭明澄澄的雙眼，還是有些愧疚沒有給最好看的。

聞昭接過花燈，笑盈盈地對三哥說，這個也很好看，真的。

這一群人也就陸然跟魏梁沒有去了，二哥正壞笑著攛掇陸然也去試試，陸然也不扭，一笑說，「行，聞熠看著，我給你把最後那盞取下來。」二哥嗤他狂妄，三哥也笑著不說話，意思卻明顯，因為他去過那裏。

最後掃了眼聞昭那個方向，也有些不信的樣子，陸然一掀袍就上去了。

眾人見他在前邊的木樁上走得快而穩，簡直如履平地，立刻正仔細瞧。結果陸然走到中段也毫不費力的樣子，一步一步地晃都沒晃一下，最後再連跳幾步，輕如燕，已經到了三哥都沒有走到的地方，踩在「木釘」上眉頭都沒皺一下，輕輕鬆鬆取下了寶塔燈。

底下先是靜了一瞬，又立馬發出一陣的好拍掌聲，大家都是滿心驚訝，這個人看起來那般文雅俊俏的公子，卻有這般功夫。

不過最驚訝的卻是聞昭。原因無他，這陸然腳下使得功夫分明就是穿花步！

恩人所在的月照閣獨家步法，旁人認不出來，卻是曉得的。而且陸然的穿花步走得比純得多。

這穿花步最初就是在梅花樁上練出來的，看陸然這功夫，怕是從小就練起的！

陸然到底是什麼人！

聞昭想起三年前在茶樓看見的恩人和傷的陸然，更加肯定眼前這人與月照閣有著切的聯繫。

取了寶塔燈下來，二哥幾個都圍著陸然笑罵他深藏不，陸然只是笑笑，說自己練過一些外家功夫。末了陸然果真將寶塔燈給了三哥，三哥驚訝地看了他一眼，還是收了，畢竟陸然沒有弟弟妹妹，他卻有好多……

把最漂亮的花燈弄到手了，聞昭這一群人心滿意足地出了燈樓。二哥安排了畫舫在南護城河上停著，沿著這條燈市走到底就是了。

說起來朝廷為了辦好這次上元節，連南護城河流經燈市那一段上的河冰都炸了，就是為了畫舫好通行。再者，往年出了幾遭百姓在護城河上冰嬉卻掉進冰窟窿的事故，還死了幾個，喜事變了喪事，所以這年乾脆將冰炸了，這比什麼樣的警示都有用。

待眾人看到了河上那條中等大小的畫舫，都是眼前一亮。這條畫舫的船沿上放了一圈的小蓮燈，在船艙前後各掛了兩盞大些的船模樣的花燈，可以想像著船行在河上時，是如何的瑰麗輝煌。

還好船夠大，不然這麼多人還有些裝不下。眾人一個接一個地上船了，見艙里鋪著皮墊，燃著熏香，很是寬敞明亮。

二哥從艙里拿出棋盤，對陸然哈哈笑道，「早就想和你切磋一番了！」陸然一笑，掀袍席地而坐。

二哥也不客氣，執黑先行，卻在下棋之前對陸然鄭重道，「請陸大人使出全力。」陸然毫不意外地點頭。

莊起那樣好面子的他就給他面子，聞鈺這樣真切磋的他也會鄭重對待。

兩人殺得戰況膠著，旁邊幾個看得懂圍棋的在圍觀，看不懂的各自玩其他的去了。比如那幾個小的就去擺弄花燈了。聞昭這樣半吊子的，先是有模有樣地看了一會，後面實在沒勁了又退到一旁。

聽蘭的棋藝還沒好，卻在旁邊津津有味地看，偶爾悄悄掃一眼正垂眸沉思的陸然。都說男人認真的時候最有魅力，微蹙著眉的陸然看著確實比平時更好看些。男人白皙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夾著一枚玉的白子，襯得那手更是剔，聽蘭目不轉睛地盯著那手看，出了神。

容姝這樣的，是喜歡賴著二哥沒錯，但是更敵不過好的天，沒過一會就跑到船頭看兩旁的風景和行人了。這時見聞曇提著寶塔燈有模有樣地走過來，那寶塔燈轉啊轉，七彩的照進的眼裏。

聞曇有些得意地看了一眼，似乎在報方才燈樓里那個仇。可知道歸知道，容姝看著手裏的小兔子燈，方才還覺得它很可來著，現下只覺得磕磣。

容姝是個炮仗子，當下惱怒道，「姜聞曇！這裏我先來的，你回你的船艙去！」雖然嫉妒有寶塔燈自己只有兔子燈，卻不能說出來，徒遭笑話。

聞曇原本是來逗弄再報報仇的，結果對方這樣霸道地走，也不舒坦了，「容姝，你看看清楚，這裏是我姜家的船！不是你容家的！」

容姝臉一紅，更生氣地吼，「是表哥邀我們上來的，姜聞曇你對客人是什麼態度，我要找表哥說你去！」

「去啊去啊，二哥在下棋，沒空理你！二哥早就煩死你了，我都看出來了，就你臉皮厚些看不出來。」聞曇的子和聞昭前世有丟丟像，說話不自覺地就了別人心窩子。

早在船頭有爭吵聲傳來的時候，二哥就聞昭這種沒有觀棋的去看看，卻沒有太放在心上，畢竟小孩子發生點口角是常見的事。

聞昭應了聲走到船頭，就見容姝臉紅得滴，又像是窘又像是生氣，正待分辨，那容姝就氣沖沖地上去揪聞曇的頭髮，兩人推推搡搡起來。

聞昭忙上前分開兩人，但這兩個人卻像是掐紅了眼，本顧不得在旁邊，只想將對方打倒，就是能在對方臉上劃出一條道道都好。

容姝不是傻子，當然知道表哥有些煩，但是就是喜歡錶哥，就是煩也纏著。偏被這個死丫頭這樣說出來下面子，覺得惱怒地想哭。容姝發了狠地一推，想將聞曇推倒在地，大哭都好，閉上那張討厭的。

聞昭見狀心道不好，要是聞曇掉水裏了怎麼辦，他們幾個都是些旱鴨子。聞昭眼看著聞曇往船邊倒，容姝還是一臉發狠地樣子，忙用力將聞曇往回拉。

「噗通！」

聞曇被一把拉回船上，力地坐在地上，容姝臉由紅轉白，瞪大眼睛，驚慌失措。

「二哥三哥！快來！三哥！二姐姐掉下去了！」聞曇立馬大聲嚷。

容姝獃獃地站在一邊不敢出聲，恨不得躲到水裏去。要是二哥因為把表姐推到水裏了再也不喜歡了怎麼辦？表姐會死嗎？

裏面的幾個男子聽到喊都迅速往外沖，聽蘭幾個了帕子坐在船艙等他們救人上來，聞酉沒有死亡的概念，只擔憂地睜大眼問，「二姐姐會冷嗎？水底下難不難？」他設想了一下自己掉到水裏的場景便覺得害怕，眼裏越發水氣氤氳。聽月忙過來哄他，只是看著聞酉這樣天真的心疼，心底有一塊酸不已。

聞鈺聞熠兩個都是旱鴨子，容許還懂些水，聞熠心裏焦急，管不得會不會水了，當下就要跳下去。容許在這一瞬間想著要是自己去救了聞昭，是不是就可以對負責了？

那樣的姑娘，娶做妻子……

這樣想著就要跳下去，結果旁邊衝出來一人攔住聞熠並扔下一句「我水好」就噗通一聲下去了。聞熠一想，他是江都人，應當沒問題，咬咬牙退到一邊。

聞昭知道家裏的兄弟就大哥會游水，二哥三哥都是是旱鴨子，要是三哥再一次不顧命來救……不敢想。

聽說人要是掉到了水裏，越是掙扎，死得越快，於是攤開四肢，能覺到正月冰涼刺骨的河水灌進的裳，水面有明明滅滅的。

水下是可怕的寂靜，將塵世的喧囂隔絕開來，濃霧一樣的黑將包圍。眉目舒展，彷彿放任了一切。

"好好活下去……"

彷彿有人在耳旁說話，讓心底陡然生出些悲愴，強烈地比冰冷的河水還清醒。

不想死。

還要扭轉國公府的結局，還要看三哥娶妻生子。

水面彷彿被人撕開了一個口子，一團人影朝這邊游來。聞昭不想死，將先前攢的力氣使出來向那人靠近。

在冰冷的河水裏睜眼很費力，陸然忍著眼裏的刺痛朝那一片紅影劃去，一把拉住過來的手，正準備就這樣將拽上水面，卻被一把抱住。

聞昭抱著那人，像抱著生的希，不管這人是誰，都會死死抱他，不讓自己掉下去。

陸然覺得聞昭這樣抱著他的手臂讓他有些施展不開，便將纏著他的手臂拉下來一些，結果懷裏的人轉而兩隻手都掛在他脖子上，兩隻冰涼的手著他的後頸。

也好，他的手臂可以活了。陸然劃手臂將人往上帶，卻覺到懷裏的人兩隻往他腰上纏……

懷裏的的姑娘髮髻散了，像水草一樣飄，纏上他。和的人一樣，纏他不放。

兩人冒出水面的時候，聞昭已經閉著眼睛像是昏過去了，卻無意識地纏他不放，臉也往他脖頸鑽。

船上的人都長舒了一口氣，聞曇嗚嗚哭出聲。聞熠急得眼睛都是紅的，抱住趴在陸然上的聞昭，卻發現聞昭就是昏了也是用了力氣的，輕易扯不下來。

聞熠又是為難又是心疼，在聞昭耳邊聲道，「昭昭……昭昭……可以鬆開了，三哥來了……」

三哥來了。

慢慢的，陸然懷裏的這個姑娘子漸漸下來，由著聞熠將抱過去。

姜聞熠鼻子一酸，險些掉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