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提那次的陸然是否發現了臉上麵皮的鬆，現下據聞昭對他的了解，這人也不是個正經的。

長公主給了幾人商討的時間，那邊的蘇穆宛難掩激，說要彈《求凰》，還是四手連彈版的。聞昭會心一笑，適合蘇穆宛彈的怕是一曲凰求吧，只是這四手連彈……是給這奇怪的彈奏方式取的名嗎？

二哥也隨胡鬧的樣子，當真在長公主府上兩人對面而坐彈了這曲子。不過長公主卻毫不覺得失了規矩，反而眼含讚歎，本就是中人，看到這樣大膽又深的一雙小兒自然是心裏喜的。

底下的聽蘭了手心，要在那人面前那般親昵地與另一個男子共同彈琴，那他們就更不可能了，聽蘭覺得今日春風颳得有些大，的子都搖搖墜的了。

最後兩人選擇了同坐一方，聽蘭覺著這樣瞧著沒有對坐那般親。王崇自然是聽的，只是看著面上的勉強，王崇覺得心像是被一隻大手住，原本面上的喜也黯淡了下來。

聞昭與陸然上去的時候，聽蘭口裏一陣一陣的苦，覺得那二人離那般遠……

聞昭正對著琴坐，陸然一笑便掀袍坐在了對面。聞昭將手虛搭在弦上，看了眼陸然道，「你若是不會彈，做做樣子也，隨意加這幾個音並不會破壞整首曲子。」

陸然不置可否，卻在聞昭開始之後也跟著在琴上弄，且是指法練的樣子。

聞昭一愣，手下慢了半拍，卻見對面的陸然修長的手指不停，且越發侵佔了的位置，整首曲子都被他帶跑了。

聞昭只好跟著他的調子撥弄琴弦，等反應過來這首曲子是什麼的時候，整張臉都變了，因為陸然這廝竟然在彈《關雎》！

先帝喜弦樂，當時的宮廷伶人及民間樂人紛紛為詩配樂，這《關雎》便是其中較出名的一首，常用來示。

聞昭看著面前之人端秀的直的鼻樑，覆下的輕的眼睫，心如麻。

他是……在向表白心跡嗎？怎麼可能？他會喜歡嗎，不，他會喜歡上一個人嗎？

但不可否認的是，聞昭的心裏竟有一的甜暖鬆快，像是將整張臉都埋進了蓬鬆曬得暖和的棉花里。

一曲畢，四周人的眼神越發曖昧，長公主則是激賞地看著陸然，道，「我朝竟有你這般誠勇多的臣子。」

這話不假，陸然並不是旁的清貴公子哥，他更是戶部侍郎，是朝中正炙手可熱的新貴。

長公主看了猶自怔愣面染霞的聞昭一眼，不無憾地想著若是這姑娘這是尋常家世的，當場就能做主牽了這兩人的紅線。只是國公府姑娘的親事，怕是皇兄都有所考量。

只好忍下手，帶著一補償的心思笑道，「陸侍郎這般子的皇兄必然喜。」

這是要引薦的意思了，長公主的話中分量並不比薛相的輕，這陸然又要發達一陣子了。圍觀的眾人心下都是這般想著。

聽著陸然笑著說些自謙的話，聞昭陡然被一桶涼水潑醒似的。

這未來宰輔做什麼事必定都有他的考量，怎麼會突然這般大膽地向示呢？

且他之前就安說他們兩背後的勢力盤錯雜，長公主恐怕不會他們的姻緣，而現下又是一副在長公主面前示求做主的做派。

分明是在博長公主的注意與另眼相看，好讓他的途更加通達。

聞昭覺得心裏涼了個通，臉上的燒紅陡然褪下。是為保護親人改變命運而生，怎能容這種兒長的事絆住？

旁邊站著的聞熠了雙拳，第一次想上前揍陸然一頓。不管他是真示還是假示，聞熠心裏都不痛快。

站在聞熠不遠的聽蘭臉蒼白髮虛，子搖搖墜的，王崇扶了一把，聽蘭卻像是被燙到一樣躲開，徒留王崇尷尬又失落地立在一邊。

聞昭看著眼前這張華緻的春雷琴，周遭的聲音都遠去，直到三哥拍了拍他的腦袋。聞昭抬起頭輕輕喚了三哥一聲，三哥笑著將拉走，只是手上的力道怎麼都昭示著他心的不平靜。

手被得有些疼，聞昭晃了晃三哥的手臂提醒他，三哥這才察覺到不妥，鬆開聞昭道，「三哥也不知道那陸然竟然做出這般出格的事……」

得，陸兄也不了，看來陸然是將三哥得罪狠了。

只是還有更出格的只是三哥沒看到呢……

那邊的陸然已然同長公主講完了話，一回頭就見原本還在那裏的人兒現在已經被他三哥拉走了。陸然看著聞熠牽著聞昭的手，墨眼微瞇。

到了午膳的時間，長公主也不分席，年輕男自由地同席而食。這呈上來的食也是極用心的，許多都是鮮花做的糕點甜湯，在葷菜上都澆了花，春日氣息十足的濃厚。

聞昭捻起一塊桃花糕，吃完沾了點碎屑在角，學了那麼久的宮廷禮儀，不管上是否沾了東西都會習慣地拿帕子。可一隻手卻快過，聞昭看著三哥幫去碎屑時專註和的眼，沖他微微一笑，繼續吃東西去了。

旁邊的莊蕓悄聲在耳邊說，「昭表妹你與表哥關係真好啊。」

聞昭一笑，回道，「那當然，我親哥。」

坐在另一邊的聞熠聽著旁邊兩個小姑娘嘰嘰喳喳咬耳朵，手給聞昭夾了一筷子菜好堵上的。

聞昭朝莊蕓悄悄吐舌，轉過頭專心吃起東西來。

而只有莊蕓自己知道有多麼羨慕聞昭，如果不能嫁給那人，就是做他妹妹也極好啊。莊蕓看著聞熠方才給聞昭夾菜的手，那麼修長白皙，又作溫……

哎，好像的哥哥就不曾給夾菜呢。

散席的時候，莊蕓近乎貪婪地看著聞熠離開的背影。的婚期將近，在那之後要收起自己的心思，安心做別人的妻子了。

照理來說不應當這般喜歡他才對，因為表哥待並無不同，僅僅當是表妹罷了。但是不知怎的就想嫁他，且每次看見他對聞昭那般好，就更想嫁他了。

要是嫁了他，表哥會不會也會對那般好……

莊蕓覺到有人在看，忙收回視線，卻見那看的人不是旁人，正是的未婚夫。

易擇。

莊蕓急忙看向別，不敢看他，心裏卻是一波又一波的愧。都要嫁人了，還心繫著別人，且被自己要嫁的那個人看見了……

莊蕓眼前一陣陣黑，覺得有些不過氣，就在這時，卻有一隻大手扶住他，那人用另一隻手蓋在的眼上。

易擇也不希的妻子心心念念的是別人，當初他選擇和定下親事，怎麼也是中意的。但他願意多等等。

莊蕓的眼睛被蓋住，卻聽到那人在耳邊道，「我會讓你喜歡上我的。」

恍惚間，莊蕓又想起旁人對他的評價，說他穩重斂，做事也極有耐心，這才被薛相看重，擇其為宰相輔……

這話原來不假，眼前的人說的話有一種溫的耐心，一種包容的穩重。

如果真的遲遲沒有喜歡上他，易擇會不會如他的名字那般，後悔他當初的選擇。

莊蕓點點頭，長長的睫羽掃在他的手心，易擇覺得有些的，收回手掌，俯凝視莊蕓道，「安心待嫁吧，旁的都不用心了。」

他說得那般緩慢又認真，莊蕓彷彿真的覺得平靜了些。在這樣的平靜里，莊蕓迎來了的喜日。

那易擇乃是關中人士，本也是關中的百年族的嫡支弟子，但不堪族中紛爭，子弟傾軋，隻跑到京城來，竟讓他創出一番事業。現如今就算娶妻了，也沒有請家族中的人。

吉時已到，易擇騎在系了紅綢的高頭大馬上，原本其貌不揚的那張臉在喜袍的映襯下竟顯出幾分俊秀來。

而聞昭正在莊蕓的閨房，這廂莊蕓已經打扮好了，絞了臉也上了妝，整個人是雪烏髮，紅齒白的俏模樣。

外頭的新郎正在催妝，莊蕓卻抱著聞昭眼眶紅紅的。聞昭輕拍的背，道，「莫把妝哭花了，不然丑。」

莊蕓這才鬆開聞昭，轉頭又撲進了娘親的懷裏。

王氏是個子弱溫的宅婦人，在莊蕓的親事上完全沒有發言權，由著爹一手辦了。王氏一邊痛恨自己的懦弱無能沒能讓閨嫁給一個自己喜歡的，一邊又慶幸那婿子是個不錯的，既潔自好，又穩重懂事，應當不會虧待了阿蕓。

莊蕓出門的時候才將眼淚生生回去，趴在莊起的背上。

莊起難得有些許傷，偏過頭叮囑莊蕓道，「去了易府一定要好好過日子。」

莊蕓彷彿是從鼻腔里冒出來一個「嗯」字，抱了莊起的脖頸，莊起正過頭來繼續走，直到將莊蕓送到花轎上。

隨後聞昭這些莊家的親戚也跟著送親隊伍去了易府吃酒。

陸然是作為易擇的友人出席的，早早地就在易府等著易擇將新娘子接過來。此時看見了隨著隊伍過來的聞昭，沖笑了笑，卻見往日裏起碼會禮貌回笑的姑娘今日卻冷淡地瞟他一眼便與旁的三哥說話去了。

而聞熠也警告似的看他，微微側擋住他看向聞昭的視線。

陸然蹙眉，他們這是怎麼了？他把他們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