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天信比他兩個哥哥姜天霸、姜天辰要稍文弱些，但九尺高的漢子說話擲地有聲，話一放出來，就能在地面砸個窟窿。

他不這樣說還好，話音一落，反倒更把老夫人的怒火激揚起來。

老夫人一個用力，將手中龍杖惡狠狠地往地下一杵，口氣得不斷起伏，切齒道：「能有什麼誤會？！」

冷的視線鎖定姜天信：「扶一回來，胳膊、上全是傷印，麻麻縱橫錯，可謂是舊傷未愈又添新傷。你們天南姜家好歹也是曾有過姓名的世家，堂堂小姐了如此，你們還敢腆著臉說其中有誤會？真是大言不慚！」

說到激，厲聲道：「只要一想到扶在你們家所之苦，別說讓姜如遇廢了周修為，我便是食其、寢其皮都覺得不為過！」

姜如遇被姜天信拉著才站得穩，青黑的秀髮逶迤在腰際，兩縷散發垂在如綴點點紅梅的素雪錦上，老夫人如刀似劍的話落在上，好像已經習慣這樣的指責，面容仍然極淡，一痛苦迷惘都未曾顯。

姜如遇只是在想，原來是遷怒。

無論是夢裡的那個姜如遇遭的一生的辱，還是現在的遭的刑法，都不是因為們做錯了什麼，而只是因為遷怒。

因為姜扶過得不好，所以就要姜如遇過得更差，才能舒緩姜扶的人心中的惡氣。

因為是所謂的假千金，吃了他們家二十年的飯，所以遷怒在上，他們覺得理所應當，甚至能在折辱之後再大大方方說出來宣告眾人：看，這人竊了扶的人生，落到今天的下場，是咎由自取，我尚且覺得不夠解氣。

姜如遇想通了其中原委，或許是因為一顆心已經冷無可冷，反而有一種解開謎底、撥雲見日的開朗之。

已經習慣被這樣對待，姜天信握著的手卻猛然發，薄薄的服下青筋畢，他在天南也聽過凌火道君護短的名聲，但沒想到護短已經護到了置他人命於無的地步。

孫的命是命，別人的命就是草芥？

姜天信按捺住子，沉聲道：「凌火道君，你既然以為我們天南姜家折辱了你家的孩子，以道君之能，徹夜飛行、翻山越海打上我天南姜家，將折辱你孫的人抓出來出一口惡氣難道不好？如遇在此之前同令孫素昧平生，你不來我們天南姜家討要說法，抓住一個無辜弱撒氣，這就是道君你的宗師氣度？這就是上陵姜家的家規門風？」

「世人說我天南地區地偏僻，民風彪悍，不知禮儀教化，怎麼今日連冤有頭債有主的道理，都要我們來教給你們？！」

上陵姜家的族老們聞言，麵皮薄一些的只將眼在地上，麵皮厚一些的，等姜天信如虎豹一般銳利的眼逡巡到他們眼前，他們也心中一赧，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下意識別開了頭，不敢和他對視。

天南姜家的男人們形高大，周黑，面容呈現健康的小麥，穿著比起中陸一帶的人，要有些異域風，而上陵姜家這些麵皮白凈、看似知禮守儀，卻做出聚眾遷怒無辜弱的事。

不得不說是一種極大的諷刺。

老夫人話語一噎，將眼一瞪，強勢慣了，沒理也橫三分：「你們家犯下的事，你們家的人擔了這個責又如何！收拾了這個鳩佔鵲巢的人，我再打上你們天南姜家，有何不可？！」

姜天信看沒理也強辨三分的模樣，冷笑不已，天南姜家雖然落敗，但是也不是老夫人說打上門就能打上門的，這恐怕才是老夫人欺辱如遇的真相。

他道：「如果道君打上我們天南姜家，發現我們天南姜家沒半點苛責令孫，今日之事道君怎麼說？堂堂凌火道君，敢不敢擔起錯怪了如遇的責任？」

老夫人一輩子強勢，最不得激將法，當即道：「有何不敢？」

姜天信等的就是這一句話，快言道：「那道君可看好了！」

他一隻手扶住姜如遇，另一隻手在空氣中一拍，靈力激而起，將他右臂上的服全數吹起，出一隻壯有力的胳膊，只見胳膊上麻麻全是縱橫錯的傷口、猙獰著、頗為駭人。

老夫人倒吸一口涼氣，這姜天信是天南姜家星陣營的主帥，修為不俗，怎麼也有這樣的傷口？

姜天信看著面各異的眾人，再略過已經低下頭的姜扶，冷哼一聲道：「諸位應當知道，我們天南姜家世代鎮守黃沙關，同魔族、魔為敵，魔五年進攻我們一次，黃沙關的妖更是數不勝數，在戰場之上，我們的武折了卷了是常事，但難道武卷了我們就得坐以待斃？」

他面龐中流出在戰場中廝殺時的氣和傲然：「我們天南姜家的人沒那麼好殺！我們世代練，天南姜家人人都是修，為修，我們自己尚且拿刀戟往自己上，皮傷的越多，忍度越強，練功夫也就越強！」

「我們誰不是上舊傷未愈，又添新傷？道君責怪我們使令孫上有這樣的傷口，敢問，我們不傳授練功法給令孫，要眼睜睜看著在危險的黃沙關無自保之力，如羊狼口？」

這絕不可能，他們天南姜家的人是孤勇的狼，而不是羊。

只是姜天信可真沒想到，這其中出了一個姜扶，拿練的苦來作為在天南姜家了苦的佐證……以此來作為自己在外吃了太多苦、惹家人心疼的籌碼。

姜天信上縱橫錯的傷疤太有說服力，更何況，姜天霸和姜天辰也一臉不屑的開手臂上的服，同樣的，他們上也全是傷口。

姜天信、姜天霸、姜天辰作為軍武治家的天南姜家三位主帥，自然不可能有人敢蓄意待他們。

這麼看來，傷口的來源已經很清楚了，不是因為待，是因為練……

老夫人怎麼能接這個說法，強辯道：「練功法的確會使人傷，但是，哪個練的人沒有治癒傷口的靈藥，又怎麼會留下舊傷口？你們是否苛待了扶治傷的靈藥？」

「呸。」姜天霸真真忍不住了，「誰稀罕苛待，我們無緣無故苛待後輩做什麼？你們以為，人人都和你們一樣？」

姜天霸心底真是憋氣，他總覺這上陵姜家的人太端著，好似他們家的姜扶是什麼金貴的公主，在天南姜家這個敗落的世家被養大后，公主回宮，被人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拉著檢查，看看公主有沒有在外被養大的家庭欺負。

他們該不該這樣姜天霸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作為這個家庭的人，到莫大的膈應。

姜天信比姜天霸冷靜許多，也不語譏諷：「道君，一般修練一月兩次，我們一周兩次，自然會造舊傷未愈、新傷又起的現象。黃沙關危險重重，我們天南姜家人人如此，道君還有什麼困？」

老夫人一番話又被堵了回來，下意識扭回頭看姜扶——怎麼之前抱著扶心肝兒的心疼的苦，咒罵天南姜家、咬牙切齒地罵姜如遇這個天南姜家的賤種得了好時，扶並不告知事實？

姜扶無聲自己綠的袖子。

——看出老夫人眼裡的疑，但是，當時怎麼能說出真相呢？

姜扶也頗為委屈，一來到上陵，就知道姜如遇被稱為上陵第一人，還是大名鼎鼎的第一劍修。有這樣的天賦，而且被姜家家主和姜夫人養了二十年，二十年啊，哪怕是一條狗，姜扶覺得也該養出了，何況是這麼個璧玉？

姜扶怕，怕姜家家主和姜夫人不肯趕走姜如遇，於是示弱、以凄慘博取同，以這同作為向姜如遇攻擊的利刃——當老夫人誤以為上的舊傷是被天南姜家的人待出的時候，姜扶一個思忖，就並沒向老夫人澄清。

什麼都沒做，一切都是別人的揣度，不是嗎？

姜扶不喜歡練，練的苦楚一般修士本無法想象，何況一般的修一月練兩次，在天南姜家……卻要一月練五次！如果真是天南姜家的人，那算倒霉，不得不認，可不是啊！這讓怎麼能甘心？

原本該是上陵姜家的人，是被捧在罐子里的大小姐，一切修鍊資源、靈石、丹藥都該湧向，而不是像在天南姜家那樣，明說是小姐，過得卻那樣苦。

姜扶回憶這差錯的種種，當著老夫人的面滾落下淚來，輕自己的傷口，出一個凄然卻飽含歉意的笑。

說也奇怪，姜扶的眉眼，有些像老夫人年輕時候，老夫人看著姜扶一哭，倒馬上在心裡為開起來——

又看到姜扶破舊的綠衫，黑了臉質問姜天信：「上的傷可以說是練導致的，這破爛一樣的服呢？我看你們上的服也不是破的！」

姜天霸按捺不住脾氣，被姜天信手攔住，姜天通道：「天南姜家雖日薄西山，但不曾以破給過任何一個人，令孫上為何是破，恐怕只有令孫才知曉，我們不知。」

老夫人聽他口風鬆，心中一喜，正要乘勝追擊，姜天信的話口卻忽而一轉：「但——」

「我們為修士，是否被待一事，難道如同凡人一樣僅僅看上之、果腹之食？再新的服穿久了也會變舊，再足夠的食也已經被消化完全，如果把眼放在這上面，此事絕不可能水落石出。」

姜天信揚聲道：「修者，以功法問長生、逆天改命也。諸位何不探查姜扶丹田蘊是否充足、基礎是否打得紮實、上經脈又是否因修習有損、的經脈有否被靈脈溫養過？諸位都是修行之人，應該知道如果上述條件都被滿足，足以證明此人被家族心呵護，絕不可能有半點待嫌疑，現在，請諸位查探！」

姜天信示意眾人前往。

在場眾人皆不敢言語，的確，要培育一位優秀的修士，這些方面乃是重中之重。散修和世家大族的修士拉開差距，就是在此。多散修不懂修習，靠著自己的理解橫衝直撞，傷了經脈毀了道基也未可知。

不說別的，便說姜天信所說蘊充足——需要至歸元期的修士自小為渡靈養丹田，起碼三年以上，這樣被溫養出來的丹田才能匯聚更多靈氣。

姜天信見眾人呆站著，大喝一聲：「還請前去探查，看我天南姜家有無待令家千金！」

他大喝起來，如仙鶴長鳴，一個人被這聲音所攝，走上前檢查姜扶的經脈，他將手搭在姜扶的額頭上，靈閃現，良久，此人道：「……扶小姐的丹田、經脈被養得極好，沒半點折損，練、練的強度也被中和筋骨之中，沒有損耗。」

這話一出，整個上陵姜家的主院已經雀無聲。

姜天信早知道是這個結果，他們天南姜家雖缺乏靈石，但只是相對世家來說。他們因為靈石丹藥缺乏，所以更注重從小給家中孩子打下好的基礎，對姜扶，他們從未有半點懈怠。

他真是不知道上陵姜家的人怎麼這麼傲氣，因為他們天南姜家不如上陵姜家，就認為姜扶在天南姜家的一切都是吃苦，更因此毀了他們天南姜家的孩子！早知、早知是如此，他們當初本不如不養姜扶！

姜扶怯地將頭埋向姜夫人懷裡，姜夫人看著姜如遇，神悲戚，像是想說什麼，又不知該怎麼說。

不只姜夫人，一些人或明或暗地看往姜如遇的方向，看著這位曾經的天才——現在臉蒼白、形纖瘦的郎。

事好似水落石出，姜扶沒有被待一，連經脈都被養得上好。可是姜如遇卻已經因為姜扶可能待一事，修為盡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