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你聽說了嗎，祁安侯府的景三小姐把自個兒的嫡母活生生給氣昏過去了。」

「瞎說什麼，誰不知道景三小姐菩薩心腸，侯府施粥哪回不是三小姐一個人勞碌？」

清晨趕早兒，日頭方出個頭兒，汴京城裡的鳴聲兒並著更夫的梆子聲兒傳遍街巷，城裡的謀生計的小商販早早地便抬著做活計的傢伙事兒出門兒了，幾個婦人跟在自家漢子後正低聲私語。

說話兒間一個夫人長了脖子四下瞄了一眼，低聲道：「你們是不知道，侯府的三小姐哪是什麼活菩薩，分明就是個小魔星，上個月剛發落兩個年輕的丫頭，剛掌家就揚言要休了府裡頭最寵的姨娘，這不前些時候又把侯夫人活生生氣得昏死過去，聽說像是中風了呢！」

關於祁安侯府的三小姐究竟是魔是仙的流言，景盛蕪聽了后只一笑了之。

青蓮鼓著腮正憤憤地往燒得正旺的地龍里添炭塊，許是手上的作太急，火苗太旺竟蹭地竄了個拔高兒燎到青蓮的袖口，青蓮一驚嚇得後退了兩步，險些穩不住子載個跟頭。

「當心傷著自個兒。」景盛蕪放下手中的書卷，有些無奈地叮囑道。

青蓮扯起被燎了個口子的袖管，模樣兒翹起來有些痛心疾首：「這裳還是年下小姐特意賞給奴婢的，平日里都擱在柜子里捨不得穿，好容易才上兒一回。」

景盛蕪聞言淺笑，瞧著青蓮上那湖藍的對襟兒窄腰襦，是上好的羅綢，尋常百姓家半年的花銷怕也抵不上一匹，也難怪青蓮心疼。

「瞧你那點兒出息，回頭我王嬤嬤帶你去外頭的布莊挑幾匹更好的回來就是。」景盛蕪笑著寬道。

青蓮皺一團的小臉兒這才舒展了幾分，景盛蕪心嘆，到底是個不諳世事的小丫頭，青蓮自小兒同一心，若說誰願與同生共死，怕是只有青蓮一個，自是不會虧待了去。

正說這話兒，卻見穿著紫綠綉萬喜紋襦，外面罩著件百花褙子的婦人捧著幾個匣子打簾進來，瞧見歪在榻上的景盛蕪，言道：「今兒個外頭熱鬧，小姐且歇歇，一會兒怕是不得靜了。」

「是西院兒去人了？」景盛蕪眉梢輕挑，問道。

婦人一邊兒放下手中的事兒，邊應道：「是王府的側妃娘娘，說是聞說夫人子不爽回來照看的。」

景盛蕪角帶笑：「難為能屈尊降貴親自回來一趟」語畢，朝婦人道：「外頭天兒冷，王嬤嬤且先放下手裡的活兒烤烤火。」

這王嬤嬤正是半月前王管家領來東院兒的，一同來的還有兩個模樣俏可人兒的小丫頭，一個喚作風月，一個喚作雪月，這些日子景盛蕪曾幾次探那王管家的口風，奈何王管家也是個老狐貍，竟是半分也不肯鬆口，細細想來，還是風月前兒個風月無意間吐了口，提起「夫人」二字。

想到記憶中總是笑靨如花，溫婉明的那個子，景盛蕪的心整個兒暖了起來，兒時總著自己的鼻子喚自己阿蕪。

「阿蕪真乖。」

「我們阿蕪會長這大楚最絕艷出塵的子。」

「阿蕪……」景盛蕪微微出神。

「小姐，小姐。」青蓮上前兩步，輕聲喚道。

景盛蕪漸漸從哪遙遠的記憶中退了出來，神微黯，言道：「怎麼了？」

「景側妃差秀禾來傳話兒，此刻正在外頭候著呢。」青蓮道。

景盛蕪聞言挑眉：「肯安生在外頭等著？」

秀禾什麼脾景盛蕪清楚，貫是對誰都一副鼻孔朝天的德行，仗著自個兒跟了府里最寵的小姐平日里作威作福慣了的，更遑論今日景盛搖一變了王府里唯一的側妃。

話落，青蓮一雙眸子瞪得滴溜圓，眼神兒晶亮晶亮的，解氣地說道：「還不是風月厲害，小姐沒看那秀禾氣什麼樣子了。」

景盛蕪恍然，點了點頭，言道：「傳秀禾進來吧。」

不消片刻，三個年紀不大的丫頭進了屋兒，右邊兒兩個丫頭五緻，眉眼間有幾分相似，上一水兒品質上好的蘇綉襦，外罩鵝黃對襟兒窄襖，溫婉淺笑的是雪月，一旁眼珠兒直轉古靈怪的是風月，風月雪月本是一母同胞的親生姐妹，卻著實相差甚遠。

左側神倨傲的是景盛的侍婢秀禾，秀禾恨恨地瞪了眼風月，心裡止不住地反酸，兩個下賤坯子也配穿那樣好的裳，自個兒跟了小姐這麼些年，竟還不如跟在那個病歪歪的景盛蕪邊兒伺候的兩個婢子。

「三小姐自打掌家這氣派到底是不一樣了，兩個卑微的賤婢竟連側妃娘娘的人都敢攔！」秀禾開口便刻薄地譏諷道。

風月哼了一聲兒，怪氣兒地接了話兒，道：「呦，我可真沒見過你這般沒腦子的，損人都能連帶著自個兒一起罵進去！你這個賤婢也是有意思。」

秀禾聞言大怒，厲聲喝道：「大膽！我是側妃娘娘的人，你竟敢辱罵於我，回頭我定稟了側妃將你……」

「將如何？」景盛蕪聲音冷，面森然地向秀禾。

秀禾景盛蕪的氣勢得心頭一，想起來時李嬤嬤代自個兒的話，忙住了口，一語不發地僵在原地。

見狀，景盛蕪角掀起一抹冷笑，言道：「你口中的景側妃進了祁安侯府的大門就是景家的四小姐，也只能是我景家的四小姐，若是想在我這院兒里耍側妃娘娘的威風，你們主僕二人這便給我滾出祁安侯府！既一心只想做的王側妃，不顧母家之人，就不必再對外言說是我祁安侯府的四小姐，我倒想看看景盛若沒了景這個姓氏，王側妃的位置能不能坐得過一日。」

秀禾聞言膝蓋一，「噗通」一聲跪在冰涼的地上，屋裡除了地龍里火苗燒得噼啪作響的聲音，再無人作聲，半晌，秀禾只覺膝蓋上頭傳來的涼氣凍得骨頭髮疼，忍不住出聲兒告饒道：「三小姐恕罪，奴婢有眼不識泰山，口不擇言開罪了三小姐，奴婢知罪。」

「秀禾，我方才的話你可清楚了？」景盛蕪緩聲道。

秀禾點頭如搗蒜，不迭地應道：「聽清楚了，奴婢聽清了。」

景盛蕪臉上浮起淡淡的笑意，言道：「看來你還是沒聽清楚，那便跪到清楚為止。」

秀禾心裡發苦，膝蓋上傳來鑽心的疼，對景盛蕪再不敢有半分輕視，打起十二分神來思索景盛蕪話中深意。

寂靜無聲，香幾上的累鑲鑽紅石熏爐中熏著的蓮香，過小巧的紅寶石鑲邊蓋子飄溢出清淡的香霧。

約是過了有三盞茶的景，景盛蕪靠在引枕上假寐，風月雪月並著青蓮跟王嬤嬤各自忙活著手中的活計，無人理會跪在一邊的秀禾，好似這人不存在一般。

秀禾雙麻木冰得沒了知覺，再跪下去這怕是就廢了，秀荷心中一急，腦中靈一現，忙朝著景盛蕪磕了個響頭，高聲道：「奴婢這就去請四小姐過來！」

話落，景盛蕪邊揚起淺笑，緩聲道：「去吧。」

僅這兩個字，秀禾如蒙大赦般忍著劇痛，站起子一瘸一拐地朝外走去。

「小姐……」瞧秀禾出了屋兒，青蓮耐不住好奇，出聲道。

風月撲哧一笑，打斷了青蓮未出口的話：「青蓮姐姐可真是個實誠人兒。」

饒是青蓮心思直也看出風月是在那自個兒打趣兒，鼓起了腮幫子哼了一聲卻是不再問了。

雪月站在一旁淺笑，言道：「小姐方才說景側妃進了侯府就只能是景四小姐，那豈有繼室兒不給嫡長請安反倒府里的嫡氏長姐去見的道理。」

聞言，青蓮恍然大悟般「啊」了一聲兒，室又是一片溫言笑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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