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寶櫻混不察覺，聽著紫芙念話本，漸漸就有些發困，手捂在上打了個呵欠。

紫芙見狀，問道：「姑娘可是要睡了？」

點點頭。

藍翎忙去鋪床，如今也不睡草席了，怕姑娘著涼，鋪了一床薄被，再搭條毯子，不冷不熱。

駱寶櫻喝上一盅茶，從人榻上下來，便去歇息。

兩個丫環吹滅了油燈，輕手輕腳走出廂房，今日紫芙值夜，就睡在外面的通鋪上。

屋裡安靜下來，一時悄寂無聲，窗子半開著通氣，有些許風飄進來，將香爐里燃著的香吹得四逸散。

那是淡淡的甘松香，不若別的香味濃郁，頃刻間就佔據嗅覺，這香很沒有侵略，似有若無，那是駱寶櫻今日與駱元昭去鋪子里，親自挑選的，替換了原先的香，可也暴了的喜好。

暗的屋檐下，站著的年目閃爍，不管是那舉，還是習慣，偏好，駱寶櫻都與姐姐一一對上了，要說極小的地方像，也便罷了，可現在，任何一都一模一樣，除了那樣貌份。

他委實難以釋懷，就當是他魔障好了。

假使不解決這個問題，只怕他回到京都也不能安心。

做下決定，他不再猶豫，從袖中掏出一方黑紗巾蒙在臉上，又出把匕首進去，將窗欞輕輕一撬，只聽「咯」的聲，在寂靜的空氣里格外響亮。

第一次做這種事，他算不得沉穩，當下心頭狂跳，生怕被人發現，忙又在黑暗中，然而這裡是員家眷，府邸又在湖州城中，尋常怎麼也不可能遭遇匪徒，便算有值夜的丫環，誰會那樣警惕？

紫芙沒有察覺，而駱寶櫻今日出門做客，又逛了鋪子，雖是因羅天馳的事輾轉反側，但到底年紀小，熬不住困，也漸漸睡著。

誰也聽不見撬窗的聲音。

羅天馳鬆一口氣，將窗欞打開，縱躍。

他自小習武，師父乃是立下赫赫戰功的祖父，得他真傳，他手利落，並沒有磕到東西，慢慢行止床邊，微彎下腰看著床中小的姑娘。

姐姐材高挑，形態婀娜，絕不是這等樣子，可為何與姐姐那麼像呢？他半蹲下來，借著月細細看。

那睡並不是很安穩，眉梢略微擰起，像有心事。

可這樣小的姑娘，有什麼心事？

他出手，輕輕拍了一下的臉。

駱寶櫻正睡，翻了個沒有理會，倒是嫌毯子有些熱，將兩隻胳膊到外面，在月下好似豆腐般，白白的，又很，仿若一掐就能流出水。

他臉又有些熱，心想要不是姐姐該怎麼辦？雖然年紀小，總是個姑娘家，竟被他看了去。

或者他該負下這責任，將娶了？

腦子裡一時混，冷靜了下，他握住肩膀搖一搖道：「姐姐，快些醒來。」

模糊中，仿若聽到有人喊。

姐姐，姐姐……

這世上，能這樣的，定然是弟弟羅天馳了，駱寶櫻尚不清醒，呢喃道：「弟弟，別吵，再讓我睡會兒，等會兒帶你去二姑家。」

大姑姑在皇宮，二姑離得近，他姐弟兩個時常去那裡，他與二姑家兩位哥哥也好，因他沒有親兄弟，年時，總是要與表哥玩耍。後來漸漸長大，才結年紀相仿的朋友，倒是沒有往前去得勤了。

羅天馳的眼淚突然落下來，將一下抱在懷裡，道：「姐姐。」

懷抱炙熱，力氣又大，駱寶櫻睡夢中，覺自己被箍住了，渾彈不得，好像傳言中的鬼床似的，掙扎幾番，方才能睜開眼睛。

這一看，差點魂飛魄散。

眼前的黑夜蒙面人，是誰？怎麼還抱著？

嚇得臉慘白，張口就要喊人。

羅天馳一把捂住的，低聲道：「是我。」

那聲音再悉不過，帶著年特有的清澈，好像山間泉水，緩緩從耳邊流過，駱寶櫻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他。腔里好似有什麼裂開來，無法承，或許是巨大的喜悅罷，巍巍出手，想要去他的臉。

半途想起什麼，突然又回來。

自己是在做夢？怎麼弟弟會在這裡呢？

這不可能！

眼波又變得迷茫，華閃爍。

羅天馳將紗巾取下來：「是我。」

年英俊的容出來，駱寶櫻驚呼聲：「真是你，你怎麼……」

「姐姐！」羅天馳低聲音道，「你別裝了，你一定是我姐姐，不然你不會有這些作，我在外面看了你許久，你到底，你為何，你怎麼會變這樣？」

雖然篤定，然而也是滿腔的疑。

駱寶櫻白天還在為他輕視自己而失落，而今他竟然來到閨房，認出了的真實份，極是歡喜，哭泣著摟住他脖子：「我死了就變了，我也不知為何，可你怎麼認出來的？我以為你不喜歡我呢，我今日找你搭話，你也不理，我生怕你離開湖州……」

沒能控制緒，聲音有些大，紫芙在外面聽見，連忙披起來，輕輕扣了一下房門，關切的詢問道：「姑娘，你怎麼了？」

在裡面的二人渾一僵，羅天馳連忙把駱寶櫻放開來，就要從窗口跳出去。

把弟弟拉住，鎮定的道：「我做噩夢了，沒什麼，你去睡罷。」

聽起來還有些困意，原來是噩夢，難怪那樣奇怪，不過姑娘既然說沒什麼，定是無事，紫芙駐足片刻，轉而去。

可好一會兒二人不敢說話，羅天馳握著姐姐的手，又小又，他完全能包裹在掌心，而記憶里，都是牽著自己的小手，走過那十幾年的。

一下子小那麼多，到底是年心，他輕聲笑起來：「姐姐，你現在得做我妹妹了！」

駱寶櫻斜睨他一眼：「就算我變小了，也還是你姐姐！」

「不，妹妹。」羅天馳把抱在懷裡，「你往前照顧我那麼久，如今換我來照顧你。」

弟弟懂事了，駱寶櫻當然高興，可在駱家，他怎麼照顧啊？嘆口氣，奈何自己再不能變羅珍：「這事兒也就你知道，可不能告訴別人。」

「姑姑呢？」

「暫時不要，而且一定不能傳出去，你想想，這事兒多詭異啊，指不定別人會以為我是妖怪。」

羅天馳笑道：「就是妖怪，我也不怕。」

那是他最親的人，也是他人生的支柱，真是妖怪，他也認了！

年面上笑意盈盈，再沒有當時的頹喪，可見他之前還是吃了不苦頭，駱寶櫻手輕他的頭髮，聲道：「都是我不好，要是那天我不去白河，便不會丟下你。」而這時候，也應當是衛家的夫人了，哪裡會在這疙瘩角落，當這駱三姑娘呢！

想起衛瑯，咬一咬道：「他沒有娶妻吧？」

羅天馳道：「才幾個月，他娶什麼妻子？」不過看起來好似也沒多傷心，來靈堂時，拜祭下便走了。

可姐姐呢，是極喜歡他的，當初見到一面，便與大姑姑提了，但這他並不願告訴駱寶櫻，反正現在那麼小，怎麼也不可能嫁給衛瑯。他笑著臉頰：「妹妹，你放心，將來我定然會給你挑個天上有地下無的好相公的！」

駱寶櫻拍開他的手：「姐姐，誰是你妹妹？」

往前慣來都是他的臉，弟弟小時候生得胖乎乎的，像個大包子，最喜歡了，哪怕他長大為英姿煞爽的年，也總能肆無忌憚的他，儘管他不願，也會任由來，可現在，他居然敢自己的臉！

駱寶櫻是可忍孰不可忍，兩隻小手出去，狠狠將羅天馳了一通。

不知道，九歲的模樣與十五歲是大不相同的，此刻在羅天馳面前，那是毫的沒有姐姐的威嚴，看小胳膊小，羅天馳只覺可，暗道姐姐變妹妹了，實在有意思，那種覺竟然把往前生離死別的悲傷沖得一乾二淨。

只餘下相逢的歡悅。

兩人依偎在一起，輕聲細語，只見夜深，駱寶櫻覺得羅天馳再待下去，恐是有些不妥，這才催著他走。

羅天馳不捨得，笑道：「我明日再來看你。」

「又從窗口跳進來啊？」駱寶櫻哼道，「幸好我是你姐姐呢，不然，你這行徑與那些採花賊有何不同？往後可不準了。」

他鼻子：「我這不是沒有辦法嗎，但也幸好一搏，不然過幾日回京都，你就見不到我了。」

話音剛落，二人竟默契般都安靜下來，因他們同時都想到了一件事，羅天馳終究要回京都的，而駱寶櫻，卻不知將來會在何。

好似這場離別，避無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