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夫人一旦氣,便是真的生氣。
那駱府什麼家底,在他們江,華二家面前,渺如塵埃,照理原不該拒絕,結果卻偏不鬆口,不知天高地厚。
江老爺忙安道:「你為此肝火,不值當。」
江夫人按著八仙桌復又坐下,但氣並不能消:「放眼京都,我家麗宛,誰家的公子不能挑,那駱元昭算得什麼?要不是這傻丫頭一心一意,我哪裡有閑工夫去應付們!別說那駱老太太了,三教九流都往家中鑽,跟著打葉子牌,沒個教養!」
個清高,目下無塵,在京都便不太與人往的,如今為了兒願意遷就,誰料還沒個好結果,也是忍無可忍。
看氣呼呼的,臉頰泛起紅暈,江老爺笑著拍拍的手:「你們人家做事拐彎抹角,拖拖拉拉,反是弄得含糊,這件事還是予我吧。」
對面的男人有竹,江夫人眼睛一亮:「你有法子?」
江老爺呷一口酒:「為讓娘子高興,我不得要請駱昀吃頓酒了。」
江夫人看丈夫願意出面,知曉必是能行的,可區區駱家,還得他們主提起,著實又有些不悅,瞇起眼睛道:「若他還不識相的話,老爺莫再攔著我。」
「那定是他咎由自取。」江老爺放下酒盅。
過得幾日,正當休沐,駱昀從衙門剛一出來便收到邀請,說江老爺在酒樓擺了宴席,犒勞他這陣子的辛苦。
作為一省之長,需得包攬轄下所有縣城的事務,但江老爺只有一雙手,故而多得依靠各知府,知縣的配合,如今駱昀事得當,上峰嘉獎也是常理之事,他並沒有多想,立時便隨那小廝去了酒樓。
雅間里已是擺上酒菜,香味四溢。
駱昀上前行一禮,含笑道:「大人破費了。」
江老爺請他坐下,親手給他倒上一盅酒:「今年多虧你阻攔洪水,不然百姓又得顛沛流離了,你這大功,我必會報於皇上,那是功德無量啊!」
「哪裡哪裡,若沒有大人鼎力相助,派遣人手,以下一人之力也難以達。」
兩人互相吹捧幾句,正當也是吃飯的時候,頃刻間,酒菜就去了一半。江老爺打個飽嗝,放下筷子,拿帕子道:「為者,溜如魚者多,我甚與人能如此相談甚歡了,青嵐,你是見的一個。」
突然他的字,多了幾分親切,要說酒足飯飽,人容易鬆懈,可駱昀因此卻警惕起來,稍許坐直子道:「大人博聞強識,下益匪淺。」
「謙虛,青嵐,當初殿試,要不是皇上看在柳大人的面子,點了柳元宗,那狀元定是你的,虎父無犬子。」江老爺看著駱昀,「你兩個兒子也是有乃父之風,尤其是元昭。」
駱昀眉梢微微一挑,看來這宴席是鴻門宴,雖說沒那麼兇險,然而江老爺仗著職,當面恐是不好拒絕。他委實也沒想到江家會如此堅持,不過一樁婚事,不便不,何必強人所難?
想起年時在各念書,出寒門,他此生到的屈辱也是數不勝數,多公子哥兒仗勢欺人,如今便算做到知府,仍是難以擺。可到底有些不一樣了,他微微笑道:「元昭生開朗,打小就說要闖四海的,我正打算讓他去遊歷一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嘛。」
「男兒家立業,家是擺在前頭的。」江老爺著鬍鬚道,「這小子也頗合本心意。」
駱昀道:「不過是個野小子,不懂禮數,倒是讓大人見笑了。」
眼前此人才是溜如魚呢,說到這份上了,還在打太極,只江老爺比起江夫人來,手段更為老練,他重新拿起酒盅喝了幾口酒道:「湖州雖則逃過一劫,然近日因別洪水四起,盜匪猖狂,弄得城無寧日。你為知府,該當負起責任,要是再有打家劫舍的事兒發生,恐是我也無能為力。」
為布政司,學得一手給屬下背黑鍋的好本事。
駱昀對他此舉頗是不屑,站起來行禮道:「屬下遵命,定當還湖州安寧。」
他轉走了。
江老爺瞧著他的背影,臉微沉,這駱昀他原是看好的,聰明能幹,只他既不願投靠自己,又不願學別個兒知府知縣,孝敬上峰,那就別怪他殺儆猴。
走下酒樓,駱昀瞧著天邊捲起的烏雲,表凝重。
隨小吏輕聲道:「大人何必執著,不如就讓大爺娶了那江二姑娘,於大人總是沒有壞。」
駱昀哂笑:「他江順曾鼠目寸,元昭如何能因此毀掉前程?今次……也不過是貶吧。」宦海沉浮,在他踏之時便知曉其中的兇險,可若是次次都瞻前顧後,這怕是不當也罷,「將捕頭請來。」他一拂袖,朝衙門而去。
一夜未歸。
老太太聽說,連忙使人請袁氏:「可不得累壞了!到底為何事?」
袁氏也不太知其中真正的原因,說道:「城中有賊匪,擾民居,老爺親自帶人去抓捕了。母親放心,我已廚房熬了人蔘湯送去,讓他補補。」
「是湯哪裡夠,不是還有些鹿茸嗎,也一併燉了。」
那是他唯一的兒子,老太太是放在心尖尖上的,生怕他有些損傷,甚至又派了人去打探消息,畢竟是抓人嘛,指不定還要打鬥。可這兒子只會念書,哪裡學過腳功夫呢,可不得擔心?
幸好過得兩日,駱昀平安歸家。
下頜胡茬都長起來,慘青一片,瞧著便是沒怎麼睡,老太太心疼極了,讓玉扇拿參片給他含在裡。
駱昀失笑:「又不是將死之人,含什麼呢,娘,我沒事兒,只消睡上半日就好。」
那一展,清俊無雙,也掃去了慣有的威嚴,玉扇手指微微一抖,那參片落在他長袍上,連忙低頭去撿。撿了又不知道如何好,總不能再給駱昀吃了。
看為難,駱昀將參片拿過來,隨意一放在裡:「這回不吃都不行了。」
老太太笑起來。
玉扇臉微微發紅,他看著淡漠,可總是不經意間令人心,只奈何沒有金姨娘的貌,他並不喜歡。手指甲劃掌心,帶來疼痛,可也沒有的心來得痛,每回遠遠看著他,都恨不得即刻死了,或者這樣還舒服一些。
可也捨不得吧?
因為死了就再也見不到面。
默默退開,立在老太太側。
袁氏斜睨一眼,不像金姨娘,這玉扇當真是找不到毫病,挑無可挑,幸好生得普通,沒有多威脅。且老太太由照顧,陪著閑話,總好過常服侍,說起來,還算是個大大的優點呢。
故而也沒有找過玉扇麻煩。
「幸好老爺今兒就回來了,珠珠都不知問了幾回呢!」袁氏看著兒撲到丈夫懷裡,抿笑道,「珠珠,別纏著你爹爹了,爹爹累了。」
駱寶珠卻不肯走,抬著小腦袋問:「爹爹去抓壞人,可抓到了?」
「抓到幾個,還有些躲在外面,爹爹過陣子還得出去。」駱昀的小臉,「想爹爹了吧?」
「都抓到,爹爹天天回來就不想了!」
駱寶珠嘻嘻笑,天真可。
看著他們父慈孝,駱寶棠咬了咬,雖然也想,可卻做不出駱寶珠的作,好似生下來,就缺那活力。側頭瞧了一眼玉扇,娘親也正看著這兒,目里著難以言說的悲傷。
手指了,仍是無法上去,終於認命般的仍端莊的站著,像個大小姐。
幸好駱昀不厚此薄彼,朝們幾個兒一一看過來,問起夫子教功課的事,才能與父親說上幾句話。
從東苑出來,駱寶櫻走在他側,輕聲問:「爹爹,祖母說爹爹不會武功的,那為何抓盜賊要爹爹親自去啊?」
夕西下,晚霞在睫上暈染了一層橘紅的,閃閃發亮,駱昀有些訝然,半響道:「有些事,必須親力親為才能做好。」
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兒?駱寶櫻到底不是小孩子,擔心駱昀這節骨眼上有什麼,就不能調去京都,那該怎麼辦呢?嘆口氣,拉住駱昀的手:「爹爹要小心些,莫傷。」頓一頓,「我給爹爹做雙鞋吧,穿了就能將所有賊匪都抓獲的。」
駱昀笑起來:「你會做鞋子了?夫子還教紅?」
「跟母親學的,妹妹也在一起學呢。」年紀小,不能嫁人,又不能出門玩耍,能怎麼消磨時間,還不是靠著這些。
兒越來越懂事,駱昀當然高興,笑道:「好,那為父就等著你的鞋子穿,好將盜賊一網打盡。」
駱寶櫻嗯了一聲,在心裡祈禱駱昀一定要順順利利,這樣才能去京都嘛,也才能跟弟弟再次見面。
只不知道,一道彈劾駱昀的摺子已經送去了路上。
吏部為六部之首,原因在於它多決定了員的升遷貶謫,當然,雖然最終拍板者是皇帝,吏部的職權仍不容忽視。只此一事也是機,故而羅天馳便算到得京都,憑他一個十三歲的年,如何知曉駱昀能否升職?
管著這手的都是重臣,羅天馳的份再是尊貴,在一干臣子面前,也是個頭小子,可這事兒不好再拖,眼瞅著已到九月,再過三個多月,吏部就會發出考績結果,難以挽回,這日,羅天馳興匆匆去往宮裡。
春暉殿里,太子楊旭正當聽課,邊小太監輕聲稟告道:「聽聞宜春侯來拜見皇後娘娘,豈料溜到這兒了,殿下您瞧外面。」
楊旭側頭看去,果見窗外有個人影鬼鬼祟祟,不過二人彼此悉,只曉一眼,便知是誰,他眉頭略擰,暗道臭小子去了趟湖州,真忘記表妹了?竟四溜達玩耍,豈有此理,枉費羅珍那麼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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