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湖州安安穩穩過了大年，冬去春來，衙門終於傳來好消息，駱昀調至都察院任左僉都史，正四品，雖是與知府平級，然卻是正兒八經的京，手中握有實權，監察各大衙門，是頂頂人忌憚的角。

記憶里，原史大人生得面向刻薄，神冷，活像個閻羅王，駱寶櫻覺得自家爹爹這容貌，放到都察院去，那是真正的賞心悅目了。

老太太歡天喜地的領著一眾眷去還願，回來便袁氏趕收拾行李，因很快就要仆任，決不能耽誤。

相公升遷，袁氏當然高興，把細小瑣碎理的妥妥帖帖，這日與老太太申請錢款，說到得京都，來往的都是名門族，別人打扮細，們不能失了禮數，言下之意就是不要丟人，從頭到腳都要重新拾掇。

那是好大一筆錢！

需知駱昀每年的俸祿不過百來兩銀子，除去日常開銷，人往，還能余幾個錢？正好良田又欠收，老太太也是捉襟見肘，可沒奈何，人的面是要的，幾番手抖之後，將手裏的銀錢全都了出來。

足有兩百多兩，袁氏瞧在眼裏，眉頭略微皺了下，只駱家家當清楚，老太太那裏也榨不出多油水了，想一想推了五十兩銀子回去：「湖州料首飾不比京都貴，這些己錢您老還是收著玩玩葉子牌。」

這就是袁氏好的地方，老太太也知道，笑著拿了：「辛苦你，我是不知京都那裏喜歡什麼，你只將元昭元玨，幾個姑娘都打扮好。」

袁氏應聲，又說起到京都住宿的問題：「我大哥那裏尚且能一……」

沒等說完，老太太道：「這倒不用，老姐姐一早說了，若是去京都，便先住在那兒，他們衛家地方大，我與這些，也用不著推來推去，等衙門安排宅院，咱們再搬走。」頓一頓，「另外澄縣的田，我看得賣了，離得遠不好照顧……署到底仄，將來元昭，元玨還要娶妻呢。」

這樣在一如何是好？說出去，恐是無人將兒嫁進來。

那是影響到整個駱家的，袁氏也同意：「便讓管事算一算，有合適的機會就賣出去，卻也不能急，賣虧了。」

論到周到，袁氏是很妥帖的，老太太自然聽從。

袁氏告退前，又道：「既然住在衛家，只怕閑雜人等也不好帶太多，兒媳列了個單子，您瞧瞧，是不是都遣了。京都那兒，好教養的奴婢多，若是以後缺，再買就是。」

老太太不識字，那單子到玉扇手裏。

玉扇念了數十個人名，老太太聽到珊瑚二字，心道那不是服侍金姨娘的，若把的丫環都賣了，那金姨娘……

許是留著也無用？

一早知曉袁氏的手段，卻不料那樣雷厲風行，玉扇指尖微，心想幸好這麼多年都在老太太跟前，不然不定連都要被趕走。玉扇由不得嘆口氣：「我也沒個值得稱道的地方，跟著去京都，要給老太太，老爺丟臉了。」

老太太忙道：「渾說什麼，沒你在旁邊，我可不慣，我到哪裏你都得跟著，別想著貪圖舒服。」

玉扇道：「在老太太跟前才舒服呢，不若別個兒，說走就得走，可憐也在家中待了這麼些年。便是買了新的，就沒有不好的地方？樣樣都挑，哪日家裏便留不住人。倒不是說夫人哪裏不對，只是覺得難過。」

沒什麼人味，老太太心想確實，想在縣裏，左鄰右舍得好，都像一家子，便在這湖州，眾多牌友，也是熱熱鬧鬧，要離開多有不舍。而那金姨娘，到底也生了寶樟呢，怎麼就能扔了？

老太太擺擺手：「珊瑚的名兒劃了。」

最終，金姨娘還是留了下來。

袁氏也沒法子，老太太不鬆口，坐不得這個主，至於駱昀那裏，金姨娘可有可無，許是也聽老太太的，並不想在這節骨眼上他煩心，沒有提，只領著姑娘們去各家鋪子，細細挑選。

湖州雖不比京都，然而在大梁，繁華也得了前十，真有大把的銀子拿出來，不乏品，只看在駱寶櫻眼裏，也就那樣。

天生尊貴，生下來，漂亮的東西就之不盡，這種不是頂級的，還真提不起神，故而坐在那裏，極是乖巧，毫不與旁人相爭。

這種孔融讓梨似的寬容讓袁氏微微點頭，這孩子懂事，將來必定也是自家兒的好姐姐，親手挑了一匹料子與：「寶櫻你瞧瞧，喜不喜歡？」

櫻的細綾，彩鮮，好似枝頭高掛的果實般人，駱寶櫻角翹起來：「母親，這料子好漂亮，不過妹妹穿更好看呢。」

袁氏笑道：「你別管，既然喜歡，一會兒就裁了做子。」

那笑容很有幾分真心實意。

駱寶櫻忙道：「謝謝母親。」

眉眼彎彎的討人喜歡，駱寶樟目斜睨過來，有點看不慣學駱寶棠，裝出大度的樣子，什麼都不爭有什麼用？到頭來，別人真會激你嗎？只會得寸進尺吧？暗哼一聲，挑出塊適自己的料。

想到要去京都，喜上眉梢。

幸好年紀尚小，不曾在湖州定親，不然可錯過機會了，到得那裏，定要挑個世家公子將自己嫁過去！

數日一晃而過，很快便到駱昀赴任的日子，臨走前，湖州各大員鄉紳為他踐行，駱昀又禮尚往來，連吃了好幾日的酒，想起江老爺與他說那句，山水有相逢，他挑一笑，倒不知誰泥菩薩過江自難保呢。

靠在車壁上，袁氏給他肩膀，聲道：「老爺這幾日辛苦，路上睡一會兒。」

駱昀笑道：「也辛苦你了，娘都誇你手腳麻利。」

袁氏抿一笑：「難不還讓母親勞呢，都是我該做的。」子依得近些，將臉兒在他肩頭，「不過去衛家住，當真方便嗎，衛家別個兒不會說閑話？」

原希他們暫住去大哥那裏的，結果老太太呢，又支氣了，非得顯擺跟衛老夫人的。

駱昀沉片刻，笑一笑道：「堂姨在衛家也持了幾十年，這等人若沒有，衛家未免太刻薄人，不過家裏田地還是儘快賣了，將宅院置辦起來。」

袁氏只得道好。

在途中行得一個月，方才到京都，遠遠看見城門，駱寶櫻推一推睡在邊的駱寶珠：「珠珠，到了，你看！」

駱寶珠忙睜開眼睛，的子尚在駱寶櫻懷裏，就道：「哪裏，哪裏？」

瞧那歡快樣兒，駱寶樟噗嗤一聲笑道：「傻了，不拉開簾子怎麼看？」

駱寶棠給拉的大些，過車窗，果然瞧見京都的城門，巍峨聳立雲端似的，只瞧得一眼，便覺那城門，城牆厚得驚人，千軍萬馬也沖不開，啊的聲：「這就是京都啊，門好大呢。」

豈止門大，裏頭更是包羅萬象，別買不到的，這裏都有。

駱寶櫻上有種京都人的驕傲，只不能出來，不然別人當腦子壞了。直進城門，也跟著那幾個探出小腦袋四看，別人看得是新鮮，看得是重回故地的歡喜，憂愁，百集。

而這覺，到得衛家大門時，積鬱得更濃。

幾何時，踏這門，本是憑著衛家未來孫媳的份，而如今呢，卻是衛老夫人的堂親，誰也不認識。

衛家百年的老宅在傍晚沐浴著，明亮厚重，眾人走在其間，路過巧的樓臺亭榭，除了在心中慨，一個字都說不出口。歲月在這府邸刻上了風霜，能鎮住初初來此的客人，只剩下驚嘆。

從垂花門進去，繞過影壁，走上甬道，駱寶珠抓著駱寶櫻的手，輕聲道：「衛家好大啊，比咱們家大了幾倍，我都不記得路怎麼走了。」

「來回多走幾次就會悉。」駱寶櫻搖搖的手，「再說，還得住幾日呢……」正輕聲細語時，只聽後面駱寶樟發出一聲輕呼。

極輕極輕，只有近旁的人才能聽見，駱寶櫻詫異的看向前方。

原是有人來了。

年近二十的年輕男人穿著天青的春袍，外罩件淡藍薄衫，也不知是什麼織就，在風中閃耀著華，竟是比那日還要耀眼。

待到走近，方才見他容貌，昳麗爾雅，清漣出塵，仿若不帶一煙火氣。

眾人目都被吸引，就連駱寶珠那樣小的姑娘都傻乎乎盯著他看。

唯獨駱寶櫻，雖然也在看著他，然而心思太多了，只見他神采飛揚，沒有半分的憔悴，那火氣就直湧上來。

看來的死，終究對他是沒有什麼影響吧？

他越無於衷，此番笑得越甜，就等著喊他一聲表哥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