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駱寶櫻並不想要。
豁牙的醜樣被他看見,臉全部丟,真是討厭死了。
然而,偏生兩隻腳像被釘在地上,無法抬起。
或許是那支筆太過緻,或許是前生不曾得過他的禮,心裏蠢蠢,在接與不接之間徘徊。
小姑娘咬著,面莊重,好似在做一個很重大的決定,衛瑯猜測定然又想太多,走過去將手掌托起,把紫毫放於其間:「便當是離別禮,往後搬走,你好好練字,莫讓姨祖母失。」
十足夫子的口吻,駱寶櫻挑眉:「難道表哥不是為來賠罪?」
牙齒是白瞧的嗎?
衛瑯並不覺得愧疚:「恩師所賜羊毫,被你咬得沒法見人。」
怎麼算,都是兩不虧欠。
原來那筆還是他師父送的,駱寶櫻暗道活該,手指一,將紫毫抓住了:「既然表哥知道錯,我就收了這筆。」
也不等他回答,邁開小,肩而過。
直走到臥房方才停下。
把手中筆往書案上一擲,駱寶櫻道:「你們把它收起來。」
藍翎驚訝:「三公子送的,姑娘不用嗎?」
不用,把它打冷宮!
駱寶櫻心想,往前不送,現在那麼小,他送禮作甚?只是徒增煩惱罷了,天天放在書案,拿來寫字,就跟天天看見他一樣,才不想呢!至於去書房,馬上都要搬走了,又能去幾次?也不是沒有筆。
藍翎可惜,但還是聽從主子的吩咐將那支紫毫收了描金黑漆盒子裏。
賣了良田的錢款到得四月中由莊頭帶到京都,老太太知曉衛老夫人與大房,二房的關係算不得十分融洽,他們每住一日,實則都會給老夫人帶來麻煩,兩人舊已敘,也是時候搬走了。
只挑選宅院不似市集買辦,哪裏那麼容易,連著看了好幾家,都不是很滿意。衛老夫人勸老太太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必得挑細選,故而整個四月,多數時間都花在上面。
眼看著天氣就有些熱了,衛家百年基業,手頭甚是闊綽,給每房都發了冰,包括他們駱家。
幾個小姑娘都不曾過,駱寶樟躺在竹藤上,吃著甜果,笑道:「這等日子真跟天上似的了,我瞧瞧皇親國戚也不過如此吧?」
那可差得太遠了,駱寶櫻角一翹,想宜春侯府,那待遇堪比宮廷,衛家如何比得上?便是冰,也是有講究的,不似普通的冰塊,而是用香薄荷凝結而,化開時夾著微香,涼意舒爽,難以描繪。
不過如今也不了,是以便是這等冰,也足以人滿足。
微閉著眼睛,忽地又聽駱寶樟道:「今兒我聽下人說,大梁又要選秀了,不知宮裏又得添多人呢。」
駱寶櫻一怔。
歷代皇帝,選秀並無定數,若非皇太后手,全憑皇帝心意。記得上一次選秀好似是在五年前,怎得皇上又要選了?實在對這大姑父很是失,半百的人了不好好休養生息,還要臨幸人呢!要說天下最貪心的,也只有他。
當然,對皇帝的不滿主要還是來源於的大姑姑皇後娘娘,將心比心,誰不希自家夫君對自己專?只可惜,那大姑姑嫁得是皇帝,擁有三宮六院乃稀鬆平常之事,又能說什麼?
可見嫁人,真是一條不能走錯的路。
駱寶樟自說自話,見別人並不搭腔,坐到駱寶櫻側笑道:「三妹,你由三表哥悉心指導,可曾有進步了?」
如此嚴苛,不進步都難。
駱寶櫻淡淡道:「總不負他才子之名,不過咱們馬上搬走,也學不了多。」所以,還是請你別再問了。
實在煩駱寶樟每次都帶著試探的目的,也不看看衛瑯何許人,能瞧得上嗎?若真瞧上,能把自己眼睛都瞎!論到這方面,駱寶棠真比好上很多,總是安安靜靜的,不去打攪別人,而且便算說話,也很有禮貌。
見跟駱寶珠那小祖宗一個樣,惜字如金,駱寶樟心裏惱火,就因為們是嫡,便總對高高在上,可並不想低聲下氣的,都是一個父親,誰又能比誰高貴?站起,拂袖走了。
將將出門,便覺一熱氣拂到面上。
終究是夏了。
心氣不順,不想回屋,轉去了園子裏散步。
花木蔥蘢,遮蔽去不,走到臨水的亭子,還有些許微風,在這樣大的府邸,原來便是夏日也不是極為炎熱,很是通風。倚在欄桿上,瞧著水池裏的花鯉出神,忽然水波起了漣漪,有人朝裏面扔了魚食。
訝然的抬頭,看到對面站著一個人。
穿一件碧的夏袍,頭戴金冠,玉樹臨風,竟是衛家二公子衛恆,只隔得遠,也不好打招呼,微微頷首,誰料衛恆卻走了過來。
「二表哥。」有些驚訝,半蹲下子行禮。
衛恆語氣溫和:「一家人別拘束。」目從上掠過,見穿著纏枝玉蘭的襦,頭髮鬆鬆抓了個髻兒,著支石榴花金釵,比遠看還要漂亮,不由笑道,「與二表妹還真有緣呢,這等時候,你原該在屋裏歇著。」
應是才用了午膳,也是最熱的時候,尋常是不該出來。
駱寶樟想起那兩個氣人的妹妹,咬一咬道:「在屋裏未必好。」
聽起來滿腹委屈,衛恆忙道:「可是有誰欺負表妹?」
很是關心的樣子,駱寶樟抬起眼看向他,只見半暗的亭中,他五端正,雖沒有衛瑯無可挑剔的俊秀,卻也很是英俊了,比起湖州那些公子哥兒,不知道高上多,臉就有些發紅,低下頭道:「不曾,有誰能欺負我呢。」
「這麼說,那定是有了。」衛恆坐在亭子裏的木椅上,「表妹不用害怕,盡可以告訴我,難不是家中奴婢為難你?還是廚房伺候不心?你可是咱們衛家的客人,決不能讓你委屈。」
駱寶樟被他說得眼睛一紅。
在這世上,自打生下來,便沒有幾人真的關心,除了金姨娘,可只會幫倒忙,只能靠自己。
而今卻有人那麼有耐心呢,可駱寶樟也不是什麼單純的人,轉念間,便猜測這衛恆是不是對有了心思?不然豈會突然來與說話?畢竟衛瑯都不理睬的,哪怕使出渾解數。
沉默會兒,站起來:「男授不親,今日我原不該與表哥說這些話,還請表哥別介意,告辭。」
衛恆一怔,沒想到會走,還未來得及挽留呢,便見已經出了亭子。
那背影越行越遠。
婀娜多姿,比什麼都勾人。
他眼眸微微瞇起來,在亭中駐足片刻,方才緩步離開。
臨近端午,衛老夫人令人包上許多粽子,衛菡,衛蓮這日端了一盤石榴花來到駱家姑娘們住的宅院,與們一起熱鬧,到底都是小姑娘,到得這等節日,心不由自主就歡快起來,臉上個個帶著笑容。
「這花是在園子裏才摘下的,咱們一人戴一朵。」衛菡招呼們。
眾人便都上去。
駱寶櫻先是給駱寶珠戴了,才將花在左鬢。
翹起的手指好似蘭花,一垂首,一笑,都是極為優雅的,衛菡盯著看,暗想這駱家不過是小戶人家,怎麼養出駱寶櫻這樣的姑娘的?不止漂亮,還有才氣,等再過幾年,定能在京都打響名聲。不似衛蓮孩子氣,十五歲的姑娘已經知道自己在家族中的意義,當下拉著駱寶櫻笑道:「明兒有龍舟賽,你們可一定要跟咱們去看,十分有意思的。」
那是京都一年一次的盛世,便是為慶祝端午,到時皇上偕同皇后,太子,太子妃都要去白河。
每當這年,也是羅珍最是風的時候,全京都,恐都沒有姑娘能像,坐在大梁最尊貴的人們邊,談笑風生。
駱寶櫻目微黯,勉強笑道:「好啊。」
駱寶珠好奇:「三姐姐,龍舟賽是跟咱們在湖州的一樣嗎?」
五月五,大梁各地都會有龍舟賽,只是規模不同而已,駱寶櫻笑道:「是有些像,只這龍舟啊定是比咱們湖州那些更威風的,而且京都人多,肯定也很熱鬧,是吧?二表姐?」
「當然,那是人山人海!」衛蓮微抬著下頜道,「那龍舟也大,乃大梁最強勁的龍舟隊,共有九支,你們湖州的隊定是進不來,且誰拔得頭籌,皇上都要親自嘉賞的,那是多大的榮耀?所以都使出了全力,好像飛一樣呢!」
駱寶珠很是興,道:「好想看!」小姑娘跳起來,抓住衛菡的袖子問,「是不是坐船看啊?」
「是,咱們家有游舫,便一起坐。」衛菡輕頭髮,微微笑道,「那天游舫也很多呢,定會遇上好些姑娘的。」
是聽描述,都很人嚮往,駱寶樟眼波流轉,詢問道:「明兒恐兩位哥哥也要回了,二表姐,那哥哥們也與咱們一起坐游舫嗎?」
「是啊,游舫很大,甲板上都設置了桌椅,咱們在艙便是。」衛菡掃一眼,「尋常也不出來,若是遇到認識的姑娘,或可隔著窗說兩句,畢竟人多,不便於人前。」
到與說話,顯然沒有對駱寶櫻,駱寶珠那般親熱,駱寶樟微帕子,暗想十年河東十年河西,到時嫁個好夫君,們定會轉變態度。
人心不過如此。
等到那一日,銀杏,銀丹給拿來衫。
因是節日,未免選得鮮艷,紅碧,奪目華,誰料駱寶樟竟不要。
銀丹想起昨日金姨娘過來叮囑,要將駱寶樟打扮的漂亮些,忙勸道:「姑娘,這等時候不穿好看的,難道還留在平日呢?奴婢可聽說,京都所有皇親國戚都要隨皇上出行的。」
「所以你們還不給我放回去?」駱寶樟挑眉,「沒聽說要選秀呢?這般招搖,萬一被探使發現,選宮又如何?」
為給皇上挑選天下的人兒,那探使由黃門充當,使勁力氣尋找呢。
銀杏笑道:「真得宮,萬千寵於一……」
駱寶樟哐啷一聲摔了茶盞,瞪著道:「有皇後娘娘,有太子,你還談萬千寵?」低聲音,「不見皇上多年歲了!」便是能生下兒子,能熬多久?屆時太子登基,不把他們母子滅了才怪。
見慣了主母的威風,駱寶樟並不想當什麼妃嬪,除非是太子,太子正年輕,若得他青睞生下一兒半子,將來爭氣,或可能被封為儲君,只這事兒也不容易,假使有更輕鬆的前途,才不費這種力氣呢。
明白了主子的意思,兩丫環也不再多,重新予選了一套。
走出來時,駱寶櫻瞧見渾素淡,微微驚訝,暗道轉了啊,但很快的目就被衛瑯吸引了去,只見他穿一件淺紫的四君子夏袍,滿頭烏髮束於玉冠,用長簪住,腰間玉帶上配掛一個五毒香囊,簡簡單單的裝束,卻更顯俊雅。
只是隨意站著,便使人想起江南的煙雨畫卷,朦朧中的,讓人意猶未盡,恨不得將這雨去,出真切的樣子。
也不知今兒出門,又得怎麼招惹京都的姑娘們了。
駱寶櫻挪開視線,走到哥哥邊:「哥哥,你把頭低下來。」
駱元昭不明所以,但見期盼的表,便聽從的彎下腰。
誰料駱寶櫻出一早好的雄黃酒,忽地將它塗在了駱元昭的耳朵上。
每年端午節,為避開蟲毒,都要給羅天馳塗抹的,哪怕他說自己大了不願意,可仍是拗不過,一邊憤憤不平,一邊將頭低下來,而今羅天馳不在邊,自然也不會放過駱元昭。
被妹妹襲,駱元昭後知後覺,發現了才惱,手要去的臉。
「祝哥哥這年平平安安的,什麼病都不要生。」駱寶櫻認認真真道,「塗了這雄黃,定會靈的。」
駱元昭手頓住了,拿沒辦法,改頭髮:「借你吉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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