罩著青紗的窗半開著，紫芙立在人榻旁，捲起駱寶櫻的袖子看，只見一截白藕般的玉臂間，赫然有一圈紅印。

不由皺眉：「那華公子也太不懂憐香惜玉了，竟這麼用力！」

姑娘細皮，哪裡得起他一番握？

藍翎急忙忙拿來祛瘀膏：「姑娘不準往外說，奴婢只得講是自己撞到了，幸好府里用得東西好，便是奴婢們邊，還有這青玉膏呢。」

取出一些抹在駱寶櫻的手臂上。

之清涼，很是舒服。

紫芙給放下袖子，駱寶櫻歪在榻上，不太想，從白河離開的瞬間，曾回頭看向那座水榭，那座幾令所有人可不可即的地方。而今，於也是一樣，為地，便是畫舫在白河游得一圈，也沒能看到的大姑姑。

那個最疼，待如同親兒的大姑姑。

怎能不失落？

微閉著眼睛，長嘆出一口氣。

待得夜深，未免輾轉反側，誰料窗欞發出咯的一聲，抬起子，只見一個黑影已然敏捷的翻了進來。這是第二次遇到這種況，不曾像以前那樣驚慌，而是輕聲斥道：「天馳，你怎得又擅闖民宅？」

羅天馳拉開蒙面黑紗，疾步過來道：「你到底傷著沒有？日深這混賬東西，竟敢推你，奈何我不能暴，不然非得揍他不可！」

原是關心，駱寶櫻道：「只是推一下能有什麼，倒是你，就不怕被別人抓住？」

「衛家我來過幾回了，對此地護衛布置一目了然。」他坐在床邊，「不比咱們侯府，文府邸疏鬆的多。」

駱寶櫻這才出笑容，打量弟弟的臉，問道：「今兒宮裡熱鬧嗎？」

「當然，哪一年不……」羅天馳頓了頓，心想姐姐不在了，可誰的生活都沒有變，宮裡宮外仍是喜氣洋洋，都在歡度端午，除了真正疼的人，「大姑姑都沒怎麼用飯，還是表姐相勸，才吃了一些。」

表姐的話便是劉瑩了。

驚訝：「表妹端午竟沒在劉家過嗎？」

跟羅天馳是因為沒有父母，一到端午，從早到晚的都在宮裡，與皇上皇后他們一起，而劉瑩有劉家，至多去拜見下，晚上定是要與二姑夫，二姑姑他們過節的。

羅天馳嗯了聲：「大姑姑因你去世，前些日子憔悴不堪，二姑姑便帶了表姐去，表姐能說會道，總能勸得大姑姑開懷，後來便常去宮裡。我倒覺得好，至大姑姑有個陪著解悶的，不用總想起姐姐傷心了。」

難怪，駱寶櫻心想，上回見到頭上戴了寶，那必是大姑姑賞的了，而往前在，這些東西，哪一樣不是賞給？

念頭閃過，忽地記起那日落水，劉瑩也在邊，不由問道：「都說是陳玉靜推我水，表妹也這麼說嗎？」

「表妹當日到驚嚇，什麼都沒有瞧見，不曾說是陳玉靜。」羅天馳道，「只邊一個丫環說是陳玉靜推的，可也是模稜兩可，畢竟那日擁看不真切。是了，不止你一人落水，蔡家姑娘也摔河，只被救了上來，聽說時住在鄉下，會游一些水。」他嘆口氣，手握住駱寶櫻的肩膀，「姐姐，你莫要再想這事兒了，定是陳玉靜，恨你骨，把你曾送與的畫都撕了兩半，而今你雖變駱家姑娘，可有我護著你，你這輩子也不用擔心什麼。」

他還是咬定了是陳玉靜，駱寶櫻不與他爭，等到將來水落石出，定會讓他心服口服。

「對了，江麗宛真嫁人了嗎？」駱寶櫻詢問，「華榛這臭小子為此惱上我哥哥了。」

「聽說是已定親。」羅天馳挑眉，「我已經警告過日深，假使他再敢來打攪你，我非得揍他！」

「你打得過他嗎？」駱寶櫻笑著道，「他比你習武習得早，我告訴你，只消去找他爹就行了，到時他還不是像只耗子？」

羅天馳噗的笑起來。

姐弟兩人說得會兒，羅天馳才告辭離去。

因一早袁老夫人已發話，說要與袁氏去燒香，正當伽藍菩薩生辰，袁氏便領幾位姑娘去白馬寺。

衛老夫人笑著與衛二夫人，衛三夫人道：「也是休沐，不凡帶著恆兒，瑯兒他們一起去。」

中了衛三夫人下懷，著實為衛瑯的婚事焦心，總覺會被羅珍的去世影響，就像京都吳家的一位公子，也是在親前，未婚妻染病忙，後來那終大事一直拖了五年，直到去年才勉強挑得合適的妻子。

當即就答應了。

衛二夫人是可去可不去，不過大梁信佛，每年大戶人家無不去寺廟供奉香火，大筆銀子投進去，問菩薩要些回報也是應當的吧？

故而也便去了，兩家零零總總加起來，竟是有二十來人，各自乘著馬車，朝城外的雲山而去。

道上鮮花開滿無數，香味隨著風飄車廂，駱寶珠出小手，把簾子捲起來看，只見外面青山綠水，由不得道：「這裡好漂亮呀，好像湖州呢，怪不得寺廟也在這裡。」

久違的地方了，駱寶櫻也探頭去看，誰料後面馬蹄「得得」聲響，只見一道雪白的影子瞬時落眼簾，驚訝的發現，原來竟是衛瑯。

他騎著馬過來的。

印象里，還不曾見過他這般。

畢竟是讀書人，溫文爾雅，便算朝廷偶有舉行員的馬球賽，也沒見他參與，駱寶櫻好奇道：「你會騎馬呀？」

「在江南便學會了。」衛瑯握著韁繩，穿一與馬兒相同的白袍，映著，渾金燦燦的。

明知道自己俊，也從來不收斂，所以才引得姑娘們心，駱寶櫻鄙夷的瞧他一眼，哼得聲把簾子放了下來。

小姑娘的臉立時就消失在深青的細綾之後，衛瑯怔了怔，完全不明白又哪裡得罪，暗自心想，都道人心海底針，這小丫頭還未長大便這般善變，往後還不知道怎麼樣呢，他一拉韁繩，馬兒疾馳奔了出去。

很快便沒有聲響。

到得雲山，眾人一一下來，袁老夫人已經等在白馬寺的客房，見到袁氏，笑道：「總算來了。」又與衛二夫人，衛三夫人見禮，「住在衛家，多有麻煩，幸好你們包容。」

兩人忙道客氣。

姑娘們隨著小沙彌去菩薩面前進香求籤，像駱寶櫻，駱寶珠這種，自然不會想求姻緣，駱寶樟幾個就不一樣了，跪在地上極為虔誠，等甩出簽文時，更是小心謹慎。先是自己撿起來，仔仔細細看了，面上神莊重，不顯喜怒，也不與旁人看，掐在手裡便出去解簽文。

很是神神。

駱寶櫻看在眼裡，頗是好笑，只等跪下來時，卻是別有一番滋味，假使世間真有神佛，也不知該怨恨，還是該激。奪去的命，又給予新的生命，到底是為何？可是要昭示什麼真理？

端端正正三叩九拜，暗暗道，只菩薩可以助解開落白河的懸案，另外，希關懷的人都能平平安安。

小姑娘這神比任何都要來得嚴肅，站起來的時候亦是端莊，不若駱寶珠，雙手一撐就爬了起來，帶著孩子的天真。

衛瑯立在駱元昭邊，若有所思，半響走去裡面的禪房，豈料駱寶櫻也走了進來，兩人一對上，彼此都怔了怔。

「你要點長明燈？」衛瑯問。

駱寶櫻支吾著不知該怎麼答，其實是想為真正的駱寶櫻點一盞，這世上，誰人也不知駱寶櫻已然去世，為了孤魂野鬼。沒有人會為燒紙錢，祭奠，而這，都是自己虧欠的。

見有些驚慌，衛瑯沒有再問，轉過接過小沙彌手裡的火燭，點燃了面前荷花形的長明燈，燈火一下子亮起來，像開出來的小小花朵。

看得片刻，忽地問道：「這是為誰而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