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午時過后，摘芳殿宮貴人，秀怡殿王貴人雙雙收到圣旨，擢升為宮婕妤，王婕妤。

自是有人歡喜有人憂愁。

宮婕妤大賞摘芳殿宮婢，特意將趙婉招來，“阿婉有大功，我自會記在心上。”

趙婉蹲福，“謝婕妤。”

宮婕妤將寶匣之中的一素釵賞，“你聰敏機警，不過一日就能將飛天舞跳得惟妙惟肖，往后的前程，可說不定呢。”

趙婉雙手捧過那素釵，道：“婕妤謬贊了。”

世人皆有所求，宮婕妤從趙婉眼中看到的是亦有所求。

宮婕妤朱微翹，“往后陛下駕臨摘芳殿，阿婉便來近伺候。”

趙婉心中一跳，垂首稱“是”。

趙婉走后，春芽不解，“婕妤為何捧？”

宮婕妤：“有能耐，又有野心，早晚求仁得仁，我不過順水推舟。”

春芽蹙眉，“婕妤，不怕陛下真看上？”

宮婕妤低笑，“陛下可不曾看上誰，真看上的無非宮妃背后的家世罷了，我如是，王秀如是，淑妃娘娘，是命不好，姓了齊。”

秀怡殿自然也是一派喜氣。

黃鸝將金葉子分給眾婢，回去尋王婕妤，“婕妤大喜！”

王婕妤“嗯”一聲，“可惜，宮月琴也如愿了，不過……算了……來日方長，且看呢。”

黃鸝點頭，“昨夜陛下雖宿在了河殿，可顧貴人也沒討得半點兒好！”

王婕妤冷哼，“一個玩而已，份位能有多高，貴人，就頂天了。”

黃鸝一笑，低聲道：“臣妾方才自落英宮前經過，看見德妃娘娘的宮婢跪在前院呢。”

王婕妤先是嘆氣，再是低笑，“德妃娘娘想做貴妃，又是不了，前朝柳家還在苦苦糾纏陛下，立柳氏為后呢，好笑極了。”

黃鸝附耳輕語：“來日后位定是娘娘的。”

王婕妤大笑一聲，“好一張巧，賞你頑罷。”

說著，從寶匣中了一支金釵給了黃鸝。

黃鸝蹲福：“謝娘娘。”

顧儀倒是不覺意外，畢竟都是劇。

桃夾很是失落，卻勸顧儀道：“貴人不必心急，來年中秋宮宴，定是婕妤，況且貴人寵冠六宮，旁人自是不能比的。”

顧儀吹了一口茶，“知道了。”

說到底，在蕭衍的后宮，升位，主要靠爹，不靠寵。

顧長通名不顯，而能從人變貴人，實在是……僥幸。

王婕妤，宮婕妤，既然都是婕妤了，那麼看來前朝吏拔擢該是塵埃落定了。

*

八月末，拔擢名單公之于眾，四品以上無一人，四品以下，六部員外郎補缺，共十二人，從五品，僅吏部，戶部就有六人，眾臣嘩然。

左丞相齊若唐領諸臣諫議，勸天子再擬名單。

“這十二人中，六人皆非翰林出，恐不能服眾，且員考滿，田稅改制在即，吏部，戶部更是不容有差，求陛下三思！”

蕭衍：“齊卿所言極是，員考滿，計畝征銀皆是要事，此番拔擢員恰是為此，吏部，戶部員各司其職，來年方可見分曉。”

接下來數日，齊若唐每日都要領群臣勸諫一二。

皇帝便借口暑熱，前去烏山別宮避暑。

九月，天氣業已微涼，皇帝卻偏偏要去烏山避暑。

大家明白，這是以退為進，不愿與齊相糾纏下去。

摘芳殿宮婕妤，河殿顧貴人，被點為伴駕，隨皇帝前去烏山別宮。

顧儀有點懵，宮婕妤伴駕是劇，因為宮正海選有功。

呢？

是為啥？

但很快就知道了，因為蕭衍告訴了。

“州知州顧長通此番自請在州推行計畝征銀之策，為計策改制的幾個州衙門表率。”

顧儀震驚了，這事兒書里沒寫啊。

顧爹竟然這麼上進？

這是想搏一搏，單車變托？

蕭衍看顧儀滿臉震驚，全然不知。

顧長通走了吏部沈旭的門路，得知了此番員變，以及先行稅改征銀之策。

三年考滿在即，他意在建功，于是上書自請。

看來，顧長通是想進京應卯了。

一直到顧儀坐上搖搖晃晃的馬車，都有點沒回過神來。

不過，伴駕也好，烏山避暑有重要劇，可以在線維持劇！

皇帝車輦比貴人的車輦寬敞許多，但一路前行，仍舊時而顛簸。

顧儀晃了約莫三個時辰，臉發白，有點想吐。

“陛下，臣妾還是回臣妾的車輦罷。”

蕭衍見臉，將瓷罐里的酸梅給了一顆。

顧儀含著酸梅，還是不舒服！

蕭衍：“停車。”

車夫“吁”了一聲，寶頂車架停下，長長的一條隊伍旋即停下。

蕭衍：“到車外走走。”

早有宮人開車幔。

顧儀扶著宮人的手，下了車。

悶仿佛好了一些。

隊伍后面款款走來一個綠麗人，正是宮婕妤，扶著的人正是趙婉。

主角果然也來了！

待們走到近，顧儀拜道：“見過婕妤。”

宮婕妤見顧儀臉煞白，“辛苦妹妹了。”

又轉而向停住的車輦拜道：“參見陛下。”

“妹妹下回若是獨乘車輦，可提前服些安神藥，在車中歇息就不會暈了。”

顧儀點頭，“好主意。”

宮婕妤又道：“妹妹這樣難，不若回車中安睡。”

顧儀是真的想走，轉頭問：“陛下，臣妾可以回去嗎？”

蕭衍聽語氣可憐，隔著車簾道：“你去罷。”

顧儀如蒙大赦，方才和蕭衍同乘，見他正襟危坐，自己也要注意行狀，肯定沒有獨乘自在。

“謝陛下。

臣妾告退。”

宮婕妤心中一喜，“陛下，那臣妾可以陪陛下解解悶？”

耳邊靜了一會兒，才聽到皇帝說：“上來吧。”

宮婕妤扶著趙婉的手上了車輦。

車幔拉開，趙婉窺見了車中蕭衍，一襲青，頭冠高豎，面目無波無瀾，一雙琉璃眼疏離地看來。

的目恰與他的相。

趙婉雙頰一熱，立刻調轉了目。

車幔復又緩緩落下。

蕭衍道：“起駕。”

顧儀一進自己的車輦就癱倒在榻之上。

桃夾手捧一罐醋梅，“貴人，再有一個多時辰就到烏山了。

且忍忍！要來一顆醋梅嗎？”

顧儀擺手，已經吃了不下十顆酸梅，里又酸又。

“我睡一會兒就好了。”

顧儀取出帕蓋住眼睛，晃著晃著，真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桃夾小心翼翼地卷起車簾，探頭向外，隊伍最前方是宮中軍。

為首的人頭戴銀盔，豎白羽，正是軍統領，齊闖。

桃夾復又輕輕放下車簾。

烏山別宮有四重宮庭，為首的軒宇閣最為巍峨，是天子起居會客之。

其后有落霞，飛鴻，尋雪三殿。

三殿之后，有一清池，引山中溫泉，四季常暖。

宮婕妤住稍大的落霞殿，顧貴人住尋雪殿。

顧儀被桃夾喚醒，才發現車輦已經停下了。

終于到了！

車外已是漆黑一片，山影憧憧，夜風吹過，更添蕭索。

顧儀裹著錦緞披風下車，四個宮人提著燈籠，在前頭開路，引著前往尋雪殿。

殿中早已一掃如新，和河殿大小差不多，寢殿，書房，花廳皆俱全。

頭暈腦脹，渾骨頭散架似的。

“備水沐浴。”

桃夾眼珠一轉，提議道：“貴人，這殿后有一溫泉池子，去那里沐浴不是更好！”

“不了。”

顧儀果斷拒絕道。

那是重要的劇地點，不能隨意去湊熱鬧。

萬一，偏離了劇主線，怎麼辦！

要是想泡溫泉，明日白天去就行。

顧儀：“備熱水，我乏得很。”

顧儀泡完澡以后，就裹在熏過的香噴噴的被里睡了。

落霞殿卻仍舊點著燈火。

宮婕妤第一次伴駕，又與皇帝同乘一輦，期盼著皇帝能來落霞殿，因此不愿早早睡去。

二更鼓敲過。

趙婉出聲勸道：“婕妤舟車勞頓，還是早些歇息吧。”

宮婕妤嘆氣，頷首：“伺候我梳洗吧。”

待到宮婕妤榻，已近三更。

趙婉提著水桶走到落霞殿外，往殿后的水井去。

山中本就清涼，夜之后，山風獵獵，手足俱是冰涼，裹了上的棉布馬甲。

車行一路，的腳僵，只能緩緩地行走。

井中之水寒涼刺骨。

趙婉一，就回了手。

或許，放一放，就不那麼涼了。

提著水桶往雜役房中去，卻見殿后林中一片白霧升騰，渺渺如煙。

是山中溫泉？

趙婉好奇地朝那白煙走去，走得越近，迎面就越是一熱浪。

上漸漸溫暖了一些。

眼前出現了一方偌大的池子，白霧升騰，趙婉俯去那池中水。

果是溫暖。

此時此刻，黑夜深沉，四下無人，唯有山中鴟鸮偶爾啼鳴。

趙婉悄無聲息地下了上的，了溫泉水池。

溫熱的泉水霎時熨帖心，趙婉不由得喟嘆一聲，在惶惶寂夜中，清晰可辨。

“誰在那里？”

一道男音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