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青雀居的路上,枕鴛沒忍住,對薛宸問道:
「小姐,您說田姨娘會聽話嗎?」
枕鴛比薛宸大兩歲,所以覺得薛宸剛才對田姨娘說的話,本不會奏效,田姨娘一定是想趁著太太歿了這些日子,把老爺給籠絡過去,再沒有比如今更好的時機了,所以,枕鴛覺得不管小姐說什麼,田姨娘那兒都不會放棄才對。
薛宸沒有停下腳步,依舊向前,雙手攏袖中,腳步是習慣的快走,上卻沒耽擱,對枕鴛回道:「不聽話就罷了,原也沒指聽話。」
只不過上一世田姨娘下場有些慘,被徐素娥當場抓到了與人通、的證據,百口莫辯之下,是被打癱了送出去賣的,買的是個青樓的專用牙婆,買回去之後,也不知遭了什麼罪,沒兩天就死了。
所以這一世薛宸才想給田姨娘提個醒,如果是稍微聰明點的人,這個時候就不該去主院伺候老爺,薛雲濤這個人並不好,從他婚後納妾的況就能看出一二來,並且薛宸的爺爺薛柯是個很重規矩的人,薛雲濤是他親自教出來的,在這方面該是沒有缺失的,所以,他是不可能在這段期間和田姨娘發生點什麼的,即便做了什麼,田姨娘若想在這個時候鬧出了事,比如懷孕什麼的,最終也不會有好下場,在薛雲濤心裏的地位還不至於讓薛雲濤為了和肚子裏的孩子去擔一個不好的名聲。
所以,薛宸是一點都不擔心田姨娘去主院籠絡薛雲濤,相反的,去不去,也和薛宸沒多大關係,說那些話已經仁至義盡,田姨娘要自己想不明白,要湊上去,那最後得了什麼下場就都是自找的了。
枕鴛還想再問什麼,卻聽薛宸突然話鋒一轉:
「六月里是東府老太爺的壽辰,太太剛去,咱們府上不宜出席,便就準備樣東西,給老太爺送去做賀禮便了。你去把桐媽媽喊來,帶上我娘嫁妝的名單目錄,去耳房找我。」
枕鴛先把薛宸安全送到了青雀居,薛宸又代了幾句,枕鴛才領命去找桐娘,桐娘正在回事說話,枕鴛把薛宸的意思告訴桐娘之後,桐娘的眉頭蹙了起來,對枕鴛的語氣十分不好,說道:
「小姐怎麼會突然要看太太的嫁妝名目?定是你們這些伺候的牛舌丫鬟多了是不是?」
枕鴛本來就和桐娘不對付,上回若不是小姐相救,和衾這個時候肯定都已經被賣出去了,心裏也是對桐娘恨極的,原本是想好好的來傳話,沒想到最後竟然變了兩人罵架,枕鴛雖然年紀小,但罵架的功夫毫不差,只聽義正言辭的說道:
「桐媽媽你放乾淨些。我不過是來傳達小姐的話,你有什麼不滿儘管找小姐去,犯不著跟我使你的奴婢威風。」
上一回薛宸在舍人所當眾說桐娘是奴婢,這件事已經在府里傳開了,所以,枕鴛現在說桐娘使得是奴婢威風,就有藉著薛宸的話奚落的意思了。
桐娘沒想到一個小丫頭片子也敢和頂,上去就要耳刮子,可枕鴛手底下是有些功夫的,哪裏是站在那裏被人拿的木頭樁子,眼一閃,看準了機會,乾脆自己就把臉給迎了上去,讓桐娘在臉上打一掌,而作為回報,也扯著桐娘的手,一下子就把桐娘給拉倒在了地上,兩個人在地上翻滾了兩圈之後,桐娘才把纏著不放的枕鴛給推到了一邊。
枕鴛從地上爬起來,頭髮的跟窩似的,上也滿是泥土,臉上卻帶著勝利的笑,繼續趾高氣昂的譏諷道:「桐媽媽,你還想手教訓我不是?果然好大的奴婢威風啊。也不怕颳起的妖風太大,閃了您的腰。我就是來帶個話,去不去的,您請便吧。」
說完這麼一句小刻薄的話,枕鴛轉也就走了,不再戰,氣得桐娘鼻孔發歪,想發落這小蹄子,可還沒開口,那小蹄子就跑了,桐娘在後面急得直跳腳,指著枕鴛離去的背影罵娘呢。
枕鴛就算後面也聽了幾句要不得的髒話,但已經轉,就只當沒聽見,麻溜的回去給薛宸復命去了。
「小姐,我話已經傳到了,不過桐媽媽來不來,奴婢可不敢保證。」
薛宸見大大的臉盤上似乎沁著汗,上糟糟的,便勾了勾,枕鴛見小姐笑,也有些窘,將手裏一直著的東西,放到了薛宸手上,然後才轉告退,回房換服去了。薛宸低頭看了看手裏的東西,角的笑容越發深了些。
過了大概有一個半時辰,桐媽媽才姍姍來遲,上的臟裳也沒換,就那麼頂著滿的灰塵走了進來,手裏著一本藍皮小冊子,沒幾頁的樣子。雖然沒道理不聽小姐的吩咐,可誰也沒規定不能有什麼事耽擱啊?桐娘就等著薛宸和發脾氣,這小姐的子和娘差不多,綿可欺,也好騙,桐娘幾乎都已經把要怎麼應答,然後怎麼告那臭丫頭的狀都想好了,今天非著小姐置了那個丫頭不可,要不然也就白做這個管事媽媽了。
進來的時候,看見薛宸站在窗枱前擺弄的那兩盆夕霧花,用剪子把有些乾枯的葉子給修剪乾淨,桐娘進來之後,只是敷衍的屈了屈,然後就等著薛宸和說話,可等了半晌,薛宸也沒轉過來和說話,只是認真的在那兒侍弄花草。
桐娘心裏的氣真是不打一來,丫頭已經那樣囂張了,這個主子原來還是個師父,在府里這麼些年,已經多久沒人敢在面前這般拿喬了,就是太太也不敢……說來也奇怪,太太剛死的時候,桐娘在耳邊說了許多怕人的話,那個時候這小姐明明就是被嚇到了的,畏畏跪在靈前,大氣都不敢出一個,可怎麼一個轉之後,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難不是用來嚇的話,被棺材中的太太聽見,暗地裏做了什麼鬼……
一番胡思想之後,桐娘覺得這麼乾等下去也不是個事兒,於是就走上前,對著薛宸說道:
「小姐,您要的名目,奴婢給您拿來了,除了這事兒,奴婢還想和小姐說說您那丫鬟的事兒,實在是太不像話,……」
薛宸聽說話,稍稍回頭,卻是沒有看一眼,用食指在瓣間比了一下,意思是噤聲,桐娘一肚子的話憋著說不出來,生生的又給憋了回去,差點沒憋出傷來,以為小姐這回是要和說話了吧,可有傻站著等了半晌,小姐還是沒靜,桐娘心裏等的浮躁起來,正要不顧一切的發飆,薛宸卻放下了剪子,回過來了。
「名目呢?」一開口就是要名目,哪裏給桐娘說其他話的機會。
桐娘臉上又是一黑,不不願的將手裏的藍皮冊子遞給了薛宸,薛宸取過冊子,就坐到一旁的杌子上去翻看了,桐娘心裏憋著氣,再不想用熱臉去冷屁、,乾脆木頭似的直站在那裏,鬧緒,甩臉子的架勢足足的,就像個炮仗一般,支應好了燃火線,就等著人上來給點個火兒,然後就能炸了。
斜眼看了一眼似模似樣看著冊子的薛宸,輕蔑的撇了撇,一個小丫頭片子,還真以為自己看的懂似的,不是小瞧,這丫頭是隨了娘的真兒,這冊子上頭的字兒都未必認得全,更別說看的懂了,不過是在面前做做樣子罷了。
薛宸很快就把這冊子翻完,合起來用手指在冊子表面敲了兩下,然後才對桐娘遞去了今日的第一眼,說道:
「這只是個輔冊,上頭記的是太太出嫁時的添妝名目,其他正本呢?為何不一併拿來?」薛宸也不說破,只是覺得好笑,這桐娘是真以為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丫頭,隨便拿一冊添妝的名目來糊弄,不過,若是從前的自己,只怕還真看不出來就是了。
桐娘心裏大驚,剛才出來的急,就隨手拿了一本小冊子過來,其實來主要是為了告枕鴛那臭丫頭的狀,哪裏就是真的來給薛宸送嫁妝名目的,太太留下的那些東西,既然管了,那就斷沒有輕易出去的道理,不過是想來糊弄糊弄小姐,讓把枕鴛那丫頭置了才是關鍵。
可小姐一出口就道出了這冊子的來歷,倒桐娘措手不及了,以為小姐是在詐,著頭皮說道:
「嗯?小姐說什麼呢?太太的嫁妝名目都寫在裏面呢。不是你要看的嗎,還讓枕鴛丫頭去傳話,如今怎的又不要看了呢?」
薛宸盯著,半晌沒說話,然後才端起了旁邊的一杯香茶,喝了一口,說道:
「媽媽事太多,一時忘了也是有的,我已經讓衾和枕鴛拿著你的對牌去庫房了,太太的嫁妝名目,管事媽媽那裏一份,庫房一份,你這兒就出了這個,待會兒我們看看庫房那裏會出幾本來,我倒要看看,你們出的本子是不是對的上,若是對上了也便罷了,若是對不上,就是你們存了私心,想霸佔主人家的財,到時候,我去報,讓府來替我查查,這事兒到底是誰想瞞我。」
剛才枕鴛那一架可不是白打的,桐娘掛在腰上寸步不離的對牌就讓枕鴛給趁了回來,也是桐娘一心想整治枕鴛,來見之前沒換服,要不然也許還會發現對牌沒了,不過,就算是發現了,薛宸也不怕,到底才是正經主子,要府里的對牌,於於理都是說的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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