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文超愣愣的看著婁慶雲,開始掰手指頭數起來,數了半天,才對婁慶雲攤了攤手:
「能有幾個,薛柯不就一個嫡孫兒嗎?他就薛雲濤一個兒子,這兒子前不久剛死了老婆,他老婆就給他留下一個兒呀。」
婁慶雲聽了這話之後,若有所思的轉過了,站到大竹片的四君子屏前,瞇眼看著屏風上的一株香蘭草,良久之後才舒展了眉頭,勾起了,立刻帥的範文超一臉,只聽他喃喃自語說了一句:
「又是。」
範文超湊過去問道:「什麼他不他?要我說那嚴東就是個棒槌,他也是做到北鎮司百戶的人,鎮司是個什麼地方?這麼多年了,說好聽點他兩袖清風,說難聽點就是死腦子不會撈錢,怪不得李大有一死,他就辭了,就他這做派,不孤立他孤立誰啊!」
見婁慶雲依舊角帶著笑聽他說話,這可是有的和悅,我們的范世子一下子就輕飄飄起來,湊過去知無不言道:
「再說那小姑娘,也是莫名其妙,在路上看看熱鬧,一出手就是兩千兩給了嚴東,替他解了圍,真真是那個……涉世未深遇到了天真無邪,就為了給姑娘還債,嚴東他一個鎮司的百戶,就跑去給人做護院去了,真不知道說他什麼好。」
婁慶雲將一手指抓在手裏挲著,緩緩轉過來,饒有興趣的說道:
「兩千兩?薛家不是清貴嗎?哪兒來的銀子?」兩千兩,舍給一個素不相識的人,也真捨得。
「這姑娘娘有錢啊。大興盧家,祖上八輩都是商賈巨鱷。如今娘死了,娘的不就全都變的了,不過按照這用法,金山銀山估計都不夠散的。」
範文超見他對薛家興趣,這件事他也算是調查過的,於是就把薛家的事,事無巨細的全都告訴了婁慶雲聽,當聽到再過幾個月,薛雲濤要把一個生了兩個孩子的外室納回來做妾的時候,婁慶雲更是揚起了眉,臉上出一種說不上愉悅,卻絕對輕鬆的表來,就這樣子,都讓範文超寵若驚,恨不得把心掏給他。
婁慶雲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他上回不小心聽到的那些話,原以為就是一個姑娘的小心眼,可如今看來,倒是別有深意的。
「還真有意思……」
婁慶雲的喃喃自語讓範文超有些不懂,湊上去問:「什麼有意思?」
清冷如雪山的雙眸冷冷的瞥了範文超一眼,範文超就自覺地閉上了,擺擺手,表明自己不問了。
這就是個祖宗!
*****
九月底是薛宸的生日,薛雲濤倒是沒忘,不過因著盧氏的孝期,不能辦,只是在府里擺了一桌席,父倆對面坐著吃了一回飯,薛雲濤送了薛宸一塊雕刻好的壽山玉石印章,章尾是一隻惟妙惟肖的小兔子。
薛雲濤這些日子已經不在府里住了,因為年後他就要準備仕,回歸朝廷,前些天似乎看見他的書房桌面上放著一些書丞所的文獻,看來薛雲濤依舊會沿襲上一世的軌跡,盧氏的喪期過後,他就要書丞,因主張編纂的時文錄對上了應試題,風頭無兩,一年之後升為國子博士,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薛雲濤幾乎不管家中大小事宜,一心撲到事業之上,兩年後,輾轉升做書監,在從三品的文職員中,他算是升遷最快的了,可人大跌眼鏡的是,薛雲濤這個書監並沒有做多長時間,半年之後,因為原來的太子詹事暴斃而亡,職位空缺,這個好事就落在了勤勤懇懇又文理通達的薛雲濤上,在詹事府渡過了三個春秋,終於爬上了太子師的位置,拜二品,要是薛宸沒有因病去世的話,沒準還能看見薛雲濤的下一次升遷。
而等到年後,薛雲濤仕之前一個月,薛家就抬了轎子去貓兒衚衕把徐素娥給迎了回來。
薛宸也在隔了這麼長時間之後,又一次見到了。
跟印象中的樣子差別不大,徐素娥很在乎的容貌,保養的相當仔細,能在薛玉濤的后宅中盛寵不衰那麼多年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今日穿的是一桃的喜服,姨娘不能穿大紅,不能頂蓋頭,不能有長輩主持,不能龍紅燭,不能禮,甚至不能有專屬的喜房,嫁進門的前幾日,薛雲濤甚至不能在房間過夜。
想起前世徐素娥是五月里進的門,雖是續弦,但薛家上下幾乎都到場恭賀,場面十分熱鬧壯大,進門時的高調也是薛宸後來竭力和作對的原因之一,畢竟那時候盧氏才剛剛離開薛宸一年,從生理和心理上對於那個取代母親的人就沒有好。
薛宸見到徐素娥的時候,是已經進門后的第五天。
薛雲濤在房裏過了夜之後,親自領來的主院,薛宸看見徐素娥的同時,還看見薛婉和薛雷,薛婉的神倒還算喜慶,可能是徐素娥私下教導過,在薛雲濤面前,十分乖巧,對著薛宸姐姐也很主,薛宸坐在那裏等待徐素娥敬茶,先命枕鴛拿了衾托盤上的一對黃金鐲子送給了薛婉,是做嫡姐給的見面禮,薛婉寵若驚的捧著那對黃金鐲子,愣愣的看著薛宸。
這是收過最名貴的禮了。
薛婉眼中的驚艷目沒有逃過薛宸的眼睛,此時似乎有些明白,上一世徐素娥母死命的抓住盧氏嫁妝不放的原因是什麼。
雖說是外室,但是薛雲濤對於府宅後事本就沒什麼耐,家裏尚且照顧不來,上下裏外所有開支全都由盧氏打點,若是納府里的妾侍,盧氏倒還不能虧待,可是外室的話,盧氏就算知道了,也不會主去幫薛雲濤打點外室,所以這些年來,徐素娥一個沒名沒分的人,帶著兩個孩子在外頭生活,過的日子必定不是很好,縱然不缺食,但絕不富貴就是了。
看薛婉上穿的,似乎也就那麼兩件拿得出手的,頭上上戴的,就是老舊翻新款的首飾,所以,薛宸給一對足兩的金鐲子,就夠開眼的了。
薛宸想起自己上一世在桐娘的勸說之下,給薛婉和薛雷準備的是一份特別厚重的禮,一套黃金頭面,價值千兩,兩對漢白玉鐲,一箱金銀細,給薛雷的價值亦是相同的,如今想來,定是桐娘想用的禮來給新門的主母送個人,於是就鼓送送重禮,也許就是那一份重禮,讓薛婉和徐素娥大開了胃口,變得慾壑難填,後來乾脆手把盧氏的嫁妝據為己有。
想想自己上一世還真可笑,聽信了桐娘的話,想要用重禮取得後母和弟妹的好,可自己這一討好的舉,在後來徐素娥和薛雲濤討要盧氏嫁妝的時候,還拿出來做了文章,說薛宸大手大腳不懂理財,一出手就是那麼貴重的東西,將來必定會把自己的嫁妝全都敗,薛雲濤這才鬆了口,讓徐素娥代管盧氏嫁妝,直到薛宸出嫁再還給。
薛宸又給了薛雷一方造型古樸的端硯,並一盒玉石堂的松香墨條,禮算不得值錢,但卻賺足了薛雲濤的滿意,認為兒很有品味,捻著八字鬍點了點頭。
薛雷還小,今年才八歲,模樣秀氣的很,個頭也不高,還有些瘦弱,不過腦子倒是聰明伶俐的,三字經,千字文已經能夠口背出來,薛宸問了他幾個問題,他都答了出來,規規矩矩的謝過了嫡姐,然後就捧著禮站到薛婉旁去了。
徐素娥今日穿的是一降的吉祥紋曲裾,妝容清雅,上亦沒有戴多首飾,看著有些寡淡,卻是有心人十分欣,畢竟當家主母剛剛過世一年,府里大小姐還在重孝期,實在不宜打扮的花枝招展,這一點上就比田姨娘要做的好太多,田姨娘在府里穿了一年的素服,等到薛雲濤納妾那日,也穿的花枝招展,似乎有意要和新姨娘比似的,然後等新姨娘禮府之後,田姨娘也就恢復了從前的艷麗裝扮。
徐素娥是妾侍,應當進門侍寢之後第二天來給主母敬茶請安的,只不過主母不在,薛宸是嫡,府中地位高一頭,因此,徐素娥來請安,薛宸坐著禮,又因為姨娘是父親的人,與父親一輩,所以薛宸不用給見面禮,倒是徐素娥做的十分到位,從守在門邊的丫鬟手中親自去了一隻托盤,盤上放了幾雙親手做的鞋和幾塊綉藝帕子,恭恭敬敬的呈給薛宸,和婉的聲音說道:
「這是妾親手做的鞋,原是該敬獻給主母,如今獻給大小姐也是應當,尺寸是老爺告訴我的,還大小姐不要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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