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珞瑾帶著秀喜去謝二爺的小竹軒，謝二爺正在窗邊看書，窗戶半撐開，吹著他的頭髮有一點散，屋藥味也被竹葉氣味遮掩得沒那麼濃烈。

「二舅舅！你弱還吹風！」錢珞瑾道。

謝二爺看見珞瑾，角輕輕上揚，手中書卷放在桌上，一帶著病氣的儒雅風姿，雙手向後將披著的外衫提了一下，說：「這不，我也知道冷，還披了一件。」

多大的人了，還任。謝二爺屋裏的人都不敢拗他意思，由著他來，也就珞瑾這外甥仗著疼還敢管他，珞瑾直接走過去把窗戶的撐木放下。

後的秀喜掩著笑，別看謝二爺能把爹媽哥哥嫂子都犟得服服帖帖，上子侄輩就一點辦法都沒有，這就滷水點豆腐，一降一。

「聽說你陪著郡主去了街市？」

謝二爺格不好還八卦，府里有點什麼風吹草他都知道，尤其是關於錢珞瑾，事無巨細他都知道，珞瑾絕對相信房裏有謝二爺的眼線。

錢夫人臨走前把珞瑾託付給謝二爺，謝二爺就真當自己是珞瑾的半個爸爸。還好謝二爺是個男的，他要是個人，絕對是宅斗小能手。

「恩，」珞瑾乖巧地點頭：「我買了好多點心和泥人給幾位表兄妹。」珞瑾揚起小臉，等誇獎似的。

謝二爺忍不住了珞瑾還帶著嬰兒的臉蛋：「可有二舅舅的禮？」

「那當然，秀喜，拿過來。」

謝二爺愣了一下，他不過隨口說一句糗珞瑾，沒想到珞瑾真的給他帶了禮，而且看盒子就知道是花了心思的貴重之。

打開碧綠的孔雀翎錦盒，竹紋佩靜靜地躺在紅綢緞里，清波碧一水的側邊一道竹葉碧痕，一看就價值不菲。

謝二爺剛要張，珞瑾就知道他要說什麼，連忙搶在他前面說：「人家找個教書先生還有謝師禮呢，二舅舅教了我這麼多，要是不肯收，我就坐這裏哭，不走了。」

謝二爺無奈地搖頭：「撒潑耍賴可不是我教的，知道你孝順，我收下便是。」

珞瑾馬上破涕為笑，就這演技，不進軍荷里活是不是屈才的？

「我還有一事要問你，」謝二爺說道：「六皇子突然找我做半師，是不是因為你？」

錢珞瑾一愣，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謝家有四兄妹，每個都比更有可能，不知道謝二爺為什麼一下子就想到，連謝夫人那樣的八卦婦都堅信六皇子是奔著寶貝兒子來的。

「不……我……六皇子和謖元表哥年紀相仿，我想是……」

謝二爺心裏已經認定了真相，打斷珞瑾的狡辯。

「你能和六皇子好是好事，你很懂事，有分寸，」謝二爺手臂搭在珞瑾脖子上，像小一樣著珞瑾的頭髮：「我是等不到你出嫁的，你的婚事，如果六皇子將來念著兒時玩伴的義幫你一把，是你的造化。」

「二舅舅！」珞瑾更在意謝二爺話中的不祥：「珞瑾才剛送你禮，你就說不吉利的話！」

謝二爺笑笑：「是二舅舅錯了，只是二舅舅這番話你先記在心裏，將來……可別忘了二舅舅。」

珞瑾臉上快要裝不出那份憨可的表，不是小孩子，懂什麼生老病死，謝二爺這是在待言啊，而且是對滿滿關懷的言。

珞瑾兩隻小手抓住謝二爺冰涼的大手：「珞瑾永遠不會忘了二舅舅，永遠永遠。」

這世間的事從來都不會公平，珞瑾和慕從錦期盼著早點長大人，等待著自立門戶的那一天，卻也有謝二爺這樣的人在期盼時間放緩腳步，恨不得這些孩子的年更長久一些，因為他能給予的陪伴，只能陪到這裏。

「二爺，妤瓏有事要報。」門外有丫鬟的聲音，作為全府學歷最高的人，謝二爺這裏連丫鬟的名字都和別人屋裏的畫風不一樣。

「進來吧。」

妤瓏向謝二爺和珞瑾各行了禮，道：「威國公府傳來信兒，老國公薨了，老夫人差人來問您是打算如何？」

什麼打算如何？在珞瑾印象里，謝二爺是什麼熱鬧都不參與的，不管紅事白事，不都是派人送禮或送祭文麼。

謝二爺想了片刻，咳了兩聲說：「我親自去，也告訴大哥一聲，明日等我一起去。」

「是。」妤瓏毫不對謝二爺的回復意外，福了福子，正要退出去，又想起了什麼，對珞瑾說：「表小姐也準備著些吧，明日表小姐肯定也要一道去。」

各家喪事往來互通不稀奇，不過通常都是關係遠的派個下人去，關係近的自有謝大爺謝夫人出面，又不是同宗族，還要攜家帶口地去奔喪？

看珞瑾滿臉疑的樣子，謝二爺笑了：「你還沒見過威國公府的人吧？坐下，二舅給你講講，他們啊，眼睛全都是長在頭頂的……」

先帝平定天下所封的三位國公中，唯有威國公是在先帝戰況扭轉之後才倒戈到先帝陣營，雖然後期威國公立功不，寵信還是一直比不上鎮國公和平國公。

威國公吃一塹長一智，在現任皇帝還是皇子時就提前站隊，豁下老臉把自己的嫡嫁給當今聖上這位庶出皇子做妾室，何等的青眼有加。

這一賭贏了個大滿貫，威國公的兒很快位至貴妃，就是如今寵冠後宮的麗貴妃。麗貴妃所生的二皇子也是立儲的熱門人選，威國公府如今滿門的榮耀真是連貓狗的尾都是朝天翹著的。

威國公死了，連宮裏都給他弔喪，要知道麗貴妃就算位至貴妃也越不過還有個皇后，皇后才是皇上的髮妻，只有皇后的父親才是皇上的老丈人，但皇上就是要給威國公老丈人的架子，皇帝都如此，底下的臣子們哪個敢怠慢威國公府？

謝夫人果真打算把珞瑾也帶上，晚飯後，巧平就送來一套素的新服，並囑咐珞瑾明日要早些起床。

大早晨，整個鎮國公府都興師眾的，門口馬車和馬匹站了一長排，其他孩子謝夫人都不擔心，就怕鄉下來錢珞瑾了陣腳，謝夫人特地讓珞瑾和坐一輛馬車。

一路上謝夫人都在囑咐珞瑾，一會兒到了威國公府的禮節只簡單說了一遍，以珞瑾的聰慧，這方面謝夫人倒不擔心，只是威國公府一定會有很多人，忙起來就顧不得珞瑾，只一再叮囑珞瑾跟著謝夢華，凡事不懂的就先看看夢華怎麼做。

珞瑾面上一一應了，心裏吐槽，就是想跟著謝夢華也得謝夢華讓才行，要說眼睛長在腦袋上，謝夢華更像是威國公府的人。

果然，下了馬車，謝夢華理都不理珞瑾，反倒是謝夢瑤很有姐姐樣子地拉住珞瑾的手，珞瑾又扯住謝夢曦，三個人都能到彼此小手涼冰冰的，現在威國公府里的人比起謝老太君的壽宴不知多了多，這陣勢，珞瑾有點張了。

威國公府房子就比鎮國公府大不，先帝封的三國公中就只有謝老太爺是草逆襲，威國公府和平國公府本來就有底子，何況威國公府現在是龍寵正盛的時候，高大的府門被白菱花裝點著，各達顯貴的馬車不斷停在威國公府的門口，只聽著門口的下人不斷高聲通報：

「李長史攜家眷到！」

「左都史魏大人到！」

「安廣侯到！」

……

「珞瑾表妹，走了。」謝夢瑤扯了扯還看著人來人往出神的珞瑾。

「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