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夫人怎能不生氣？

總是這一房運氣不好，皇帝指婚的時候，前頭幾個兒都已出嫁，連傅珍也許了人家，可不便宜了那個傅瑤？

大夫人抿了一口茶，將心頭燥熱掩去，徐徐說道：「這樣，珍兒，你且先去見一見傅良娣，也不必說專程拜見，只當是姊妹間打個招呼便是了。」

三夫人掌而笑，「嫂嫂這主意很好。一家人麽，弄得那麼生分做什麼？」

傅珍憤憤不平地看著這兩位長輩。兩個老的自己拉不下臉面，倒去打前鋒，好刮的算計！

轉過臉，邦邦遂說道：「我不去，我才不要去討好。」

傅大夫人叱道：「胡說八道，什麼討不討好的。你幾個姊姊現在是不在家中，不然我也會令們去拜見的。」

傅珍扭過臉，「那好辦，母親快跟程家說一聲，讓他們將兒接過去得了，何必這種閑氣。」

傅珍許的人家正是給事中程家。

一個未出閣的人說出這種話，簡直是不知廉恥。

傅大夫人照面將一杯茶水潑過來。

傅珍顧不得拭上，哇的一聲就哭出來，「就知道欺負我，我不是你生養的嗎？」

這兒脾氣真是越來越驕縱了，傅大夫人氣得索索發抖。

三夫人勸了這個又勸那個，簡直忙不過來。總算的脾氣夠，傅大夫人的脾氣又夠，在這兩方夾攻之下，傅珍最終還是同意了。

傅瑤已經回到自己原先的房中。

看著周遭的陳設，十分雅緻素凈，看得出原主是個不喜張揚的人——當然可能也有經濟方面的緣故。

才坐下喝了一口茶，外頭小丫頭就來報，「五姑娘來了。」

傅瑤腦海中浮現出一張尖酸刻薄的廓。這位五小姐從來與不對付——家中孩子一多，煩心事自然也多，何況是兩個年紀不相上下的孩子，更要比較。

傅珍仗著自己父親的職，一向不把傅瑤放在眼裏。更有一肚子的鬼主意，曾經誣陷傅瑤了的一支玉釵，最後雖不了了之，卻引得傅瑤為老太太不喜，最終在老太太跟前失了寵。

傅瑤皺眉問秋竹，「五小姐的子還是那樣麼？」

「從未變過，」秋竹輕言細語說道，「如今要出閣了，還是天天打罵狗的，也是仗著老太太不管事，大夫人又疼。」

傅瑤便不言語，卻向秋竹遞了個眼，眸中意味含蓄莫名。

秋竹一驚，小姐這是不想再忍了。

悄悄點了點頭。

還未見到傅珍人影，先聽到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六妹妹，原來你回來了，許久不見，姐姐還真是想念你呢！」

傅珍一陣風似的進來，便要大喇喇在傅瑤對側坐下。

小香豎目說道：「你是何人，見了良娣怎不行禮？」

傅珍詫異地看著，這才覺出是一個眼生的丫頭，「六妹妹，這是……」

傅瑤坐著不，但笑不語。

秋竹在旁勸道：「五小姐，宮中規矩如此。您雖是良娣的姐姐，但在宮中從來先論尊卑再論次序，良娣子再和，這規矩是不能不遵從的。」

和個屁！

就會裝得清白無暇，子不知道多狡猾呢！否則怎謀奪了良娣之位去。

傅珍憤憤不平地想，到底不敢與皇權抗爭，稍稍屈膝，「見過傅良娣。」

原以為這樣便能起來，豈料那小香的丫頭仍圓睜雙目：「傅良娣這是頭回歸寧，依照宮規，五小姐須行稽首大禮。」

宮中有這條規矩嗎？怎麼不曾聽說過？

傅珍看著傅瑤，那該死的良娣正在慢慢飲茶，顯然不打算解圍。

傅珍咬了咬牙，捋起服跪在地上，脊背直，雙手平舉過頭頂，鄭重地拜了三拜，口中恭恭敬敬說道：「臣拜見傅良娣，良娣萬安。」

「免禮。」傅瑤說道。

傅珍這才起，這回卻學乖了，也不敢就坐，還是小香給指了個地方，才端端正正坐下。

姊妹倆胡說了些不著邊際的話，傅珍便想起告辭——經了方才的下馬威，也不敢再挑釁，生怕傅瑤拿著良娣的份扎筏子，可是論起骨親，跟傅瑤又實在沒什麼可說的。

傅瑤看出的去意，含笑道：「小香，把我那串碧璽手串拿來。」

又朝傅珍說道：「些許小，不敬意，姐姐留著賞玩吧。」

秋竹在旁贊道：「宮中來的東西，果然都是好東西，瞧瞧，這珠子多麼圓潤潔！」

傅珍翻了個白眼。

這丫頭就吹吧，一串碧璽而已，又不是上好的翡翠白玉，何況珠子不是圓的，難道還能是方的？

傅瑤這哪是賞賜，分明是打發乞兒一般的打發。

傅珍忍住氣，念在剛才的教訓，還是滿臉堆笑地接過。

得了賞賜就得謝恩。仍舊拜伏在地上，再次鄭重地叩頭，「謝傅良娣賞。」

這回卻沒有回應，傅珍錯愕抬頭，見那主僕倆都是一副忍著笑的神氣。秋竹好心好意解說：「五小姐，您方才已行過大禮了，這會子謝恩不必如此隆重。」

這該死的小蹄子，也不早說！

傅珍臉難看到極點，飛快地說了聲，「臣告退。」迅速地朝門外走去。

那門檻有些不平，險些使傅珍摔了一跤。急之下，顧不得自，且護著那串碧璽珠子——若打碎了宮中的賞賜，只怕傅瑤更有理由教訓了，可不能授人以柄。

傅瑤目睹傅珍的臉一分分難看下去，心中著實愉快。發現公報私仇的覺也是不錯的，儘管是為他人報仇。

*

椒房殿中，太子循例來向皇後殿下請安。

椒房殿卻已坐了一名子。

趙皇后含笑介紹道：「禎兒，你過來，這位是永寧伯府的二小姐，論理，你也可喚一聲表妹。」

郭賢妃是元禎的姨母，郭叢珊又是郭賢妃的侄，說起來也算沾親帶故，只是這表卻不知表到何去了。

郭叢珊已盈盈站起來，「太子哥哥。」

元禎眉目清朗一如往昔，他含笑說道：「原來這位便是郭小姐，我聽說郭小姐發了痘癥，如今瞧來已大好了。」

那段日子是郭叢珊一生中最灰暗的日子，也正因如此才與太子妃之位失之臂。如今元禎驟然提起，郭叢珊難免有些不自在，下意識地上鼻樑。

趙皇后察言觀，說道：「好在郭小姐吉人天相，那場痘癥既然沒有奪去的命，想來往後定有大福報的。」

「謝娘娘吉言。」郭叢珊激地施禮。心中卻稍稍有些憾，的容貌相比從前並未毀損分毫，卻還是未能引起太子足夠的重視，真是可惜。

正思量著，忽見趙皇後向遞來一個眼，郭叢珊會意，輕輕從袖中掏出一枚香囊，「臣乍來宮中，未備厚禮，僅以區區薄相贈，還殿下笑納。」

太子接過來聞了聞，「好香啊，是你親手繡的嗎？」

果然引起注意了。郭叢珊心中稍稍激，忙鎮定了說道：「是，因要贈與太子殿下，臣不敢假手他人。裏頭裝有白芷、薑黃、甘松、冰片、硃砂、薄荷等，防暑熱最效。」

元禎欣然接納，「有勞郭小姐了。」

趙皇后滿意地看著座下一雙璧人。看來太子對郭叢珊並不討厭，還以為他多喜那個傅瑤呢，原來不過如此。

正覺大業可期，就見太子吩咐邊一個侍，「你，去把這香囊掛到傅良娣帳中，怕熱，又嫌蚊蟲擾攘，等回來，這個正合用。」

趙皇后的臉都黑了，郭叢珊更是呆若木。

半晌，郭叢珊才回過神來，勉強笑道：「太子殿下果然寵傅良娣。」

元禎毫無顧忌說道：「是啊，阿瑤的確惹人喜歡。」

竟連自謙都不肯自謙。

話說到這個份上，郭叢珊縱有千般手段也難以施展，只得向趙皇后投來求助的目。

趙皇后輕輕咳了兩聲，正要說話，就見元禎笑道：「母后，兒臣待會還有功課，這會子得去書房，就不陪母后您了。」

郭叢珊眼睜睜地看著太子從面前溜走，像一尾抓不住的游魚。

覺得自己已經做的夠好了，行事也並無錯，可太子的目就是不能停駐在上——他心心念念的，只有那個徒有其表的傅瑤。

長得不漂亮的孩子，難道註定得不到男子的喜嗎？

郭叢珊又委屈又不甘心地看著座上的趙皇后。

趙皇后被盯著很不自在，這孩子怎麼好像在怪似的？又不是把太子趕跑的。

郭家的人果然都沒有腦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