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良娣，恕老臣直言，其實您也有病。」張太醫看著，忽然說道。

傅瑤從沉思中驚醒，這是在陳述事實呢，還是在……罵？

好在張太醫並沒罵的膽量，說道：「良娣，您近來是否月事不調，且伴有腹痛之象？」

雖說是大夫，問起月事還是有點那個，傅瑤臉上微紅，輕輕點了點頭——不管怎樣，張太醫總不會害。

張太醫嘆了一聲，「婦人癥總是如此，看似小事，但若置之不理，難免日後釀大病。」

這句話正在傅瑤的心坎上，前世也常常痛經，每每吃幾粒止痛藥了事。穿過來后，已經減輕許多，反而不及從前那般痛楚，就更沒在意，原來是疏忽了麼？

忙問道：「張太醫可有法子解救？」

「難是不難，臣會開一劑方子，良娣照方子抓藥煎服就行，只是慢病還需慢醫，良娣別急於求就是了。」

這個傅瑤倒不以為意，在宮中別的沒有，最多的就是時間。至於喝葯——以後沒準還有更大的苦難等著呢，還怕這一點中藥的氣味嗎？

謝過張太醫，傅瑤立刻命小香持著方子去外邊葯館抓藥——可不想年紀輕輕就落下病，雖然跟著太子未見得能平安終老，能多活一天，便當好好活著。

一個小丫頭來報，「爺請良娣到書房去一趟呢。」

「什麼事？」傅瑤扭頭問道。

「說是有好東西想請良娣賞玩。」

小丫頭子退下，秋竹抿笑道：「爺還是那般子，什麼都不忘了小姐您，多半又是些從外面帶回來的小玩意兒，什麼泥人呀、自鳴鐘呀、白玉棋子兒之類的吧，也就爺當個稀罕東西。」

這個哥哥的確是很疼，但，不知是不是傅瑤子偏狹的緣故，總覺得這哥哥有些智商不足——都說讀書會把人讀傻，傅湛讀書不行，還是一樣冒著傻氣呢。

起笑道：「也好，那咱們就去看看吧。」

書房外果然靜悄悄的，很有幾分神聖的氣氛——最適合讀書的環境，可惜沒有好念書的人。

輕輕喚道：「哥哥。」便順手推開門。

書房裡果然已經有一個長玉立的影子，卻並非傅湛。

傅瑤怔怔看著，心中莫名悸——並非出於自己，而是這本能的意識。

認得，或者說腦海中殘存的記憶認得，這人是吏部侍郎家的公子，秦爽。

秦爽生著一副溫潤的眉眼，行間不帶毫戾氣，他溫和喚道：「傅妹妹。」

傅瑤定一定神，端莊應道：「秦公子。」

想這兩人從前一定很絡，否則秦爽不會得這樣親切。他喜歡傅瑤，這一點毫無疑問，可問題是，傅瑤喜不喜歡他呢？

這一點，連現在的傅瑤也搞不明白。子的心思最難猜，哪怕現在佔據了這，從僅有的記憶也只能推測大概，無法得出的結論——但至，從前的傅瑤對他並非全然無意。

「哥哥呢？」傅瑤忽的問道。

秦爽面上有些局促，下意識按住桌子的一角，「傅兄牽掛他那匹駿馬，到馬廄喂槽料去了。」

這個糊塗鬼！傅瑤暗暗生氣，傅湛明知自己如今的份已是太子良娣，居然還不知避嫌，他想害死自己嗎？

退後一步，斂衽說道：「哥哥說給我帶了些好頑的東西，既然哥哥不在，那我先回去了。」

「傅妹妹！」秦爽惶急之下，猝然上前。

他險些拽住傅瑤的袖子，傅瑤凌厲瞪他一眼，秦爽這才訕訕的回手，「我有話想對傅妹妹說。」

看來自己猜的不錯，他果然喜歡傅瑤。到了此刻，傅瑤反而沉住氣，「公子請講。」

「我就是想問一聲……你在宮中過得還好嗎？」秦爽著，語聲有些忐忑。

「我很好。」傅瑤說道，又補充一句，「太子殿下也對我很好。」

「這樣啊。」秦爽有些失神，袖子落寞地垂下去。

傅瑤忽然有些可憐他。想想也是，暗了許久——或者可能雙向暗——的人，如今依然錯過，換做誰都會悵惘。但，錯過了就是錯過了，秦爽不曾及早表心跡，以至於賜婚的聖旨提前一步到達，這是天意，也是無可轉圜的人心。

抿了抿，沉聲說道：「秦公子，你的心意我都明白，也很激，只是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人總該著眼於將來，不是麼？」

是很自私的，只想茍全命於深宮。不管從前的傅瑤與秦爽有何牽涉，那都不干的事，更不想賠上命去賭，那樣太不值得，而且也沒必要。

太子對很好，所做的只是接這份好，其中究竟摻雜著幾許真心，才懶得理會——寵妃之所以為寵妃，不就是因為得寵麼？至於戰真，那是無聊的評論家才去做的事。

秦爽茫然看著，彷彿有些不認識了。

*

傅珍正躺在床上養病——或者說消食。傅大夫人說得不錯，生氣的時候，原就比平時吃得多。

往裡塞了一枚龍眼，就見一個小丫頭匆匆來報，「五小姐，吏部侍郎家的秦公子來了。」

傅珍險些龍眼噎住嚨，忙一口咽下去，兩眼發亮的坐起來，「真的？」

丫頭點點頭，「現就在二老爺書房裡。」

傅珍匆匆穿上鞋，「快，替我更，我過去瞧瞧。」

「這樣不好吧……」丫頭猶豫著看向。早知五小姐對秦公子有意，可五小姐如今已是許了人家的人了，若一時糊塗鬧出什麼事來，可有何面向程家代？

傅珍狠狠地瞪著，「有什麼不好，秦家同傅家也算世，我去看看人有什麼不對。」

丫頭當然知道的目的不止於此，可又不敢說破，「可……總得有個由頭不是？小姐您又病著……」

「就是病著無聊才得找本書消遣，二叔房裡的藏書最多，這個理由夠充分了吧？」傅珍不耐煩說道，一甩脖就朝門外走去。

丫頭也只好跟上。

*

傅瑤說了那一番自認為真理的話，便要推門出去——秦爽是什麼反應，懶得再管，更不想多做糾纏。

彷彿察覺到什麼東西將離自己而去，秦爽下意識喚道：「傅妹妹……」

傅瑤側著半，冷冷說道：「秦公子，請你牢記自己的份，我不僅是傅家的兒，更是太子的良娣。你適才種種無禮之，我不說，是因為我疏於計較，但這並非意味著，我不會降罪於你，明白麼？」

秦爽或許有意做一名暖男，可絕不想將一個備胎收麾下。有些事可以含糊，有些話一定得說清楚，否則，便是害人害己。

秋竹方才默不作聲，這會子便識趣地拉開門——這是個聰明的丫頭，說話多做事，將自己的職責看得一清二楚。

傅瑤昂首闊步走出去，卻在步下臺階時，看到伏在窗下的傅珍——顯然已聽了許久了。

被聽到也就聽到吧，反正問心無愧，沒什麼可指摘的。傅瑤依舊堂堂地走下去。

傅珍快步走過來，尖聲道：「站住！」

傅瑤果然停下腳步，淡淡說道：「姐姐有事麼？」

「好一個傅良娣，好一個端正清白的太子良娣，居然在書房與人幽期約，真虧你做得出來！」傅珍冷笑連連。

傅瑤並未被的話激怒，反而淺淺笑道：「姐姐真是為這個生氣嗎？」

「你什麼意思？」傅珍眼中幾乎出火。

「我是說，姐姐明知道我對秦郎君無意，還拿這話來指責我，分明是你自己對秦郎君有吧？」傅瑤穩穩站立。

「你……」傅珍險些咬了自己的舌頭，「胡說八道！」

「是不是胡說八道，姐姐心裡最清楚。」傅瑤提著子，款款步下臺階，「可是我得提醒姐姐一句，落花有意流水無心，你再著他也是枉然。當心此事被程家公子知曉，辱沒了你的名聲。」

這個人！

傅珍恨恨地看著。明明什麼都有了，偏作出這一幅雲淡風輕的模樣。秦爽那樣喜歡，卻不知惜，反而一點餘地都不給人留下。

傅珍從前就知道秦爽對這位六妹的心思不一般，那時傅瑤雖無表示，至稱得上溫厚，如今卻是越來越可惡了。

不就是仗著一張好臉皮嗎，怎麼人人都把捧在手心裡？

這口氣傅珍再難咽下，憤然說道：「你得意！若我將此事告知太子殿下，你以為太子殿下還會像現在這般寵你嗎？」

雖無確鑿的證據，孤男寡共一室已既定事實——就憑這一點，已經足以毀掉一個清白人家的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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