賜婚乃大事，趙皇后絕不會無故提起。

德帝睨了一眼，「皇后莫非已有了心儀的人選？」

「是。」趙皇后平靜說道，「永寧伯府的二小姐郭氏，儀容出眾，秉賢淑，可堪為太子良配。」

賢淑大約是有的，這儀容出眾從何說起？

宮中的人，最擅長睜眼說瞎話。德帝笑了一笑，「這是皇后的主意，還是太子的主意？」

這位天子夫君總是喜歡將話題挑破，趙皇後有時候深怨他這一點。努力平順了心氣說道：「兼而有之。」

「是麼？」德帝輕輕笑道，「那就讓太子親自來跟朕請旨。」

「皇上！」趙皇後有些急了，「從來父母之命妁之言，陛下何必拘泥於是否太子本願？郭小姐的的確確是最合適的太子妃人選，縱然太子一時無意，可太子妃要的是出高貴，將來才能母儀天下……」

立刻住了口，但見德帝似笑非笑地看著。

是了，不該說那個詞。所謂母儀天下，那得在今上駕崩、太子登基的況下，這麼說，無疑為時尚早。

還會惹得德帝不喜——這話聽起來簡直像盼著他早死呢。

趙皇後有些失悔，見德帝似乎並未怪罪，大著膽子問道：「陛下此舉，究竟是為了聽從太子的心意，還是僅僅不滿於臣妾的心意？」

與德帝結髮多年，縱然寵眷不及年輕時那般深厚，總還盼著一分在。

「兼而有之。」德帝淡淡答道。

這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了。

趙皇后從適才的魯莽中靜下心來。皇帝對於沒有什麼好指摘的，這些年執掌廷，自認並無錯。那麼，皇帝不喜的，只是對太子婚事的縱。

這般想來，當初為太子選良娣時，京中那麼多顯宦，為何獨獨指定了傅家？且是傅家最不出眾的二房之？

只怕皇帝暫時不想太子與重臣結。若在這件事上之過急，只恐與皇帝心意相悖。

看來此事仍需慢慢籌謀。

趙皇后想清楚這層，反而鎮定下來。見德帝並無搭理的意思，遂起告退。

忽而想起一事，「尚宮局來報，說賢妃偶風寒，抱恙在，陛下今日可要去看麼？」

德帝不是個喜好的君主，於後宮亦稱不上多麼熱衷。他這人嚴謹到極，連嬪妃侍寢都有一定的規律。譬如今日，便是去賢妃宮中的日子。

「既然病了，就好好歇著吧，朕去淑妃宮裡。」德帝了個懶腰。

「是，臣妾知道了。」趙皇后施禮告辭。

方才那句話，是詢問也是試探——試探皇帝對這位表妹的態度究竟如何。倘若賢妃真得帝王疼惜，如今病了，德帝更該去探。

可他卻二話不說，立刻改去周淑妃那裡。

看來賢妃果真不為陛下所喜。

皇后簡直說不出心下是高興還是失落。當然不希賢妃太過得寵，但兩家本是親眷，同氣連枝，賢妃不得聖眷，對也沒什麼好——可是賢妃貫徹了草包人的本質，在德帝眼中簡直如擺設一般了。

倒是周淑妃，看著文文靜靜的，容貌既比不上賢妃，家世也拼不過其他幾位妃子，德帝反而時不時會想起來。

能夠吸引男人的，究竟是什麼呢？

趙皇后默默吁了口氣。

郭賢妃當然不是真病，而是裝病——像這樣心思疏又力旺盛的人，本來就不容易為病菌侵害。

可是郭叢珊已經在宮中住了好幾日了。縱然妃嬪親眷宮，往往也是當日即回，賢妃怕再留下去，會惹得眾人議論紛紛，所以才找了個風寒的借口，這樣郭叢珊便有理由侍疾了。

留下來當然是為了太子。

傅瑤回宮后的生活與之前並無太大不同，每日吃吃睡睡，閑時侍弄花草，偶爾心來領著秋竹小香做些針黹——做得好不好又是一說。

很出去，因此也見不著郭叢珊的面，就連賢妃那裡也用不著——反正侄兒比什麼都親切。

倒是元禎常常都能見著——他每天去給皇后請安，十有八-九郭叢珊都在那裡，也不知怎的這樣巧。

元禎回來便向吐槽，「簡直魂不散。」

傅瑤想起倩幽魂。笑道：「必然是郭小姐的慕之心了上蒼，老天爺才指引來到太子殿下邊。」

元禎便要手掐的臉，「好啊，你還笑我，你自己想想，要是有個男人每天追著你不放——還長得不好看，你覺不覺得煩？」

傅瑤認真想了想，嗯，還真是有點煩。不過總覺得太子對郭叢珊的相貌有些誇大其詞——本沒那麼難看嘛。

也許太子殿下是重度控。

對於一個控來說，這種事就是天大的麻煩。傅瑤覺得自己有必要出一份力，「殿下若是不嫌棄，我來幫殿下這個忙。」

「真的？」元禎驚喜地抓著的肩膀。

「嗯。」傅瑤點了點頭。只有人才能對付人，這一點深有會。

元禎立刻抱住，呵呵笑道：「孤就知道，你果然在吃的醋——是因為太在意孤吧？」

傅瑤抖了抖眉：什麼時候說過自己吃醋了？

次日傅瑤就來探生病的郭賢妃。

郭賢妃歪在枕上，雲鬢蓬，脂不施，偽裝一副病弱的模樣。

郭叢珊仍是家常素淡裝扮，捧了一碗白粥端到郭賢妃邊，皺眉道：「娘娘這些時日一直飲食清淡，不知怎的總不見好。這粥是我聽了太醫囑咐，特意加了藥材煎煮的，娘娘熱熱的喝下去，怕是能好得快些。」

傅瑤看著那碗白粥，勝雪，怎麼也瞧不出加了中藥的痕跡——郭叢珊的謊話說得很好嘛。

覺得干站著也尷尬，便殷勤地手，「娘娘，讓妾來服侍您吧。」便要接過那碗薄粥。

「不用。」郭賢妃皺著眉頭，很快一飲而盡，許是怕發現其中的端倪——其實不然，郭賢妃只是覺得裡沒味兒罷了，這些日子天天喝粥，半點兒葷腥都不見，人都快煩死了。

郭叢珊取過旁邊銅盆里的巾幟，作輕的為姑母拭去邊殘渣，比侍還小心周到。

郭賢妃激說道：「多虧珊兒在這裡，不然我病了這些日子，他們那些蠢奴才不知會將宮裡折騰什麼樣。」

「哪裡，珊兒有幸侍奉姑母，才求之不得呢。」郭叢珊說道。

傅瑤聽們姑侄倆互相吹捧，也出言說道：「這正是賢妃娘娘深得人心的緣故。昨兒我去永福宮見淑妃娘娘，淑妃娘娘也說要來看，只不得閑。」

賢妃下意識問道：「為什麼不得閑？」那個周淑妃，無兒無的，不是一向最清凈嗎？

「自然是忙於伺候聖駕的緣故，」傅瑤抿一笑，「娘娘有所不知，這些日子您抱恙不能面聖，都是淑妃娘娘為您代勞呢。」

賢妃臉上立時白了，手上更是不由自主地攥被子。

郭叢珊擔憂地喚了聲「姑母」，賢妃也沒聽見。

該說的話都已經說了，傅瑤起告辭，「娘娘好些歇著吧，妾改日再來探。」

步履輕盈地出去，剩下郭叢珊顰眉看著自家姑母：這皇宮是住不得了，那子三言兩語，就得郭賢妃改變主意——不，甚至不能說，只是陳述事實而已。可陳述的，是郭賢妃最在意的事實。

不過三五日功夫，郭賢妃的病就痊癒了。這病來得快，去得也快，所以說是時疾。

郭叢珊當然也不好再留在宮中，正好也思念家中的親人，只有揮淚拜別姑母——臨走的那日，披香殿的宮人都有些依依不捨。因為郭家小姐出手十分闊綽，給了們不好呢。

元禎後來問起傅瑤，「你怎麼把趕跑的？」

「哪裡是趕，」傅瑤笑說道，「賢妃娘娘生怕失寵，這病才得快點好起來，關我什麼事。」

元禎在額上親了一下，「你這頭，還不是你引得往那方面想的。」

「當然，這才對癥下藥嘛，不然娘娘的病怎麼能好？」元禎還要親，傅瑤靈巧地閃過。

的手當然比不上元禎。元禎抓著的兩臂，將輕輕扣在牆上，「阿瑤，我想你是不怕失寵的。」

「為什麼？」

「因為孤絕不會讓你失寵。」太子的舌進齒間，堵住未能出口的疑問。

嗯，不管太子的真實心意如何，至他此刻的話說得足夠人。傅瑤想著，輕輕閉上眼。

聽著也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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