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香領著兩人來到秋竹的臥房中，果然在箱籠里找到了那對鐲子。崔嬤嬤火眼金睛，立刻認出這鐲子正是失的。

「嬤嬤，想不到這丫頭手腳這麼不幹凈。咱們一定得稟告良娣，將這個小小的秋竹攆出去才好。」小香鼓道。

崔嬤嬤覷了一眼，「你彷彿很不待見？」

小香被說中心事，有些訕訕：「哪裏……婢子只是覺得，似這等人留在良娣邊，只會有污良娣清名……」

果然還是有仇吧。

崔嬤嬤沉一會，仍舊將鐲子放回原位，小香驚道：「嬤嬤，您不打算追究了？」

「怎會？」崔嬤嬤老臉上出一抹怪異的微笑，「只是現在搜出來，就沒什麼意思了。」

轉向小香問道：「你敢不敢到皇後娘娘面前作證？」

不過是一對鐲子，有必要鬧到椒房殿去嗎？小香投來疑問的一瞥。

崔嬤嬤循循善，「你想，秋竹是打小兒伺候傅良娣的，倘若傅良娣念及舊，難免寬宏大量，可這事若讓皇後娘娘知道了，娘娘公正無私，一定會從嚴置的。」

的確，這樣一來，便是傅良娣也沒法為秋竹求。小香還是有些猶豫，「會不會累及傅良娣？」

「你這傻孩子！」崔嬤嬤溫和笑道，「這醜事是秋竹做下的，與你家主子什麼相干？倘若仍舊讓留下來，沒準還給傅良娣惹來更大的禍事呢，你也不想眼見那一日吧？」

一席話說得小香頻頻點頭，覺得崔嬤嬤所言甚是有理。

真是個傻丫頭。

方姑姑微帶輕蔑地看著。怎麼可能不累及傅良娣？奴才不懂事，自然是做主子的管教無方，傅良娣想獨善其，做夢去吧！

兩人從偏殿出來，方姑姑便湊趣笑道：「這外頭來的就是眼皮子淺，傅良娣對秋竹那蹄子百般重用，沒想到會自打耳罷。」

「你以為真是做下的？」崔嬤嬤目沉沉。

「難道不是？」方姑姑咦道。

崔嬤嬤凝思說道：「我看不見得，東西落在外頭，誰都有可能撿著。也許真是那秋竹拾去，也或許——是有人嫁禍與。」

「你是說，是小香那丫頭有意誣陷？」方姑姑一驚，「看不出還有這份心！」

「可能吧，」崔嬤嬤隨口說道，「但不管怎樣，此事於我們有利就是了。」

藉著淺淡的月打量遠的椒房殿——雖說一片朦朧，本看不清楚。可能準確地會到裏頭人的心意。

姓傅的人不為皇后所喜，就要替皇后除了這個禍害，這是分之事，責無旁貸。

不知怎的，心下卻有一不安的悸，也許事不會如想像中那般順利？又或者，其實鑽進了旁人的圈套？

這個念頭使更不自在。

罷了，反正總不會吃虧的。丟鐲子的是，才是害人，就算一時心切冤屈了旁人，也是有可原的事。

這般勸著自己，崔嬤嬤終於安定下來。

次日一早，趁著那主僕二人去了花園，崔嬤嬤徑直來偏殿尋找同夥。

小香端著一盆凈水，正在忙著洗桌椅——由於抹布在裏頭反覆浸泡的緣故，那盆水已變得黑乎乎的了。

可憐的丫頭，自從秋竹奪了的寵，落在上的活計重不呢。

崔嬤嬤微憐憫地想。

喚道：「小香。」

小香連忙出來，將手隨意在上揩了兩把，出笑臉說道：「嬤嬤，咱們現在就去見皇後娘娘麼？」

居然一臉喜悅。大概從未見過國母，覺得十分榮幸。

崔嬤嬤點了點頭。

「誒。」小香忙答應著。不知是否心是否太過激，越過門檻時，卻被絆了一跤。

那盆污水直直扣在崔嬤嬤上。

崔嬤嬤渾淋淋的，直如落湯一般。目沉的盯著眼前的丫頭，真是蠢得可以，難怪傅良娣不肯重用。

小香自知惹禍，誠惶誠恐地上前來，用凈帕細細拭上的水漬。奈何那盆水實在髒的厲害，縱然弄乾了，崔嬤嬤上還是留下一道道深紫發黑的污痕。

這樣子怎麼面見皇后？崔嬤嬤烏眼似的瞪著，恨不得一口吃了才好。

「嬤嬤，不然您先來我房中換件裳吧，正好我也要更。」小香殷勤說道。

手不打笑臉人，對方誠意致歉，崔嬤嬤也只好讓步，跟著進去。

待換好出來，崔嬤嬤著上料，只覺絹，可鑒影，竟是上好的料子，不問道：「你哪來這麼好的裳？」

「是傅良娣賞的，上個月蘇州進貢了幾匹雲錦，太子殿下讓我們良娣自己挑選，良娣也給我做了裳。」

想不到傅良娣出手這般闊綽，做的房裏人倒也不是什麼壞事。崔嬤嬤不無羨慕的想。

轉念又記起自己不該背叛皇後殿下，敲了敲腦門，沒好氣說道：「走吧。」

小香卻又躊躇起來，「嬤嬤，不然你自去吧，若皇後娘娘需要傳召，我再去不遲。」

崔嬤嬤瞧牙關打戰，便知生了怯意——真是上不了枱面的東西！若以這副姿態面見皇后，只怕反惹得皇后不喜。

崔嬤嬤便說道：「也罷，那你在這兒候著，無事不要跑，等會大約要你去作證的。」

獨自來到椒房殿，可巧郭賢妃也在，崔嬤嬤便將此事一五一十地說出來。

皇后沉不語，「真是那新來的宮人做下的？」

賢妃急，立時冷笑起來，「這還有什麼可說的，宮裏做久了的，誰人眼裏沒見過幾樣好東西，只有那外頭來的破落戶兒眼皮子淺，手爪子又輕，見著什麼就撈上了。」

皇后聽說得鄙，不覺皺眉。

「娘娘，不是老奴喜歡為小事計較，但那鐲子是娘娘您賞的，了鐲子，等於打了皇后您的耳，所以老奴才不敢大意。」崔嬤嬤伏在地上，誠心誠意說道。

故意把這件事提升到踐辱皇后威嚴的程度——皇后當然明白是什麼用心。

趙皇后淡淡說道：「那就傳吧。」

宮婢答應著出去。

屋子裏反倒陷安靜。明眼人都清楚這不算什麼大事，不過是一個宮人小小而已，故意鄭重以待，還不是為了那姓傅的——至屋子裏的三個人都不喜歡。

說曹曹到，當事人傅瑤反倒先進來了。穿著一淺黃宮裝，明鮮妍如春天初放的花朵——雖然已經是秋天了。

先恭恭敬敬地向兩位長輩請了安，接著便展示秋竹手上端著的托盤，裏頭淺紫深黃，各花整齊地碼放著。

「臣妾早起往花園去，見裏頭的花開得甚好，所以乘興折了幾朵，以供娘娘您簪鬢之用。」傅瑤說道。

偏趕著這時候過來，也不知是不是有意的，皇后顰眉。但總歸是一片孝心，不好拒絕。

正要吩咐侍婢接過，就聽傅瑤說道：「花朵甚多，賢妃娘娘也不妨挑幾枝簪上。」

廢話，本就沒打算謙讓！郭賢妃哼了一聲，手就去夠盤中的花朵。

傅瑤好心提醒，「娘娘，皇後娘娘還沒挑選呢。」

賢妃臉上一僵，這該死的小蹄子！轉臉瞧見趙皇后容淡淡，漠然看著，忙賠笑說道：「臣妾僭越了，娘娘請用。」

原來你還知道自己僭越。

趙皇后也不客氣，吩咐侍將整個托盤端過來。知道賢妃蠢，是無心之過，可是再蠢的人也該有幾分自知之明，賢妃卻屢屢冒犯自己，的確令人不快。

傅瑤在旁站著，只是微笑。

宮婢領著小香上來，傅瑤一見便訝道：「你怎麼來了？」

「傅良娣不用驚惶，因宮裏出了點小事，所以這個宮來問問，並無他意。」才得了別人的好，現在又來挑別人的錯，就連鈍皮老臉的趙皇后也有些不自在。

高高在上看著底下人，「本宮問你，崔嬤嬤說本宮賞的一對鐲子不見了，你說是秋竹的，可有此事？」

「嬤嬤的鐲子被人了？」小香臉上的驚訝一點也不摻假。

這丫頭現在裝什麼糊塗！崔嬤嬤氣結，「你不是早知道了嗎？還是你同我說的。」

「沒有啊。」小香呆萌的搖了搖頭，「我本沒聽說什麼鐲子。」

簡直無賴！

崔嬤嬤忙向著趙皇后叩頭，「皇後娘娘，這丫頭本來答應過來作證，現在不知怎的又反悔了，其中定有什麼名堂。」

傅瑤輕輕笑起來，「崔嬤嬤，你這話才古怪。我的侍，為何要同你作證？難道這件瞞人的事，是針對我而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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