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嬤嬤忙伏在地上，「良娣言重了。老奴只是一時心急，才出言冒撞，還請良娣原恕。」

「我饒不饒恕不打，但此事關乎我丫頭的名譽，就不能坐視不理。」傅瑤亭亭向皇后施了一禮，「皇後娘娘，既然崔嬤嬤一定要刨究底，就遣人到秋竹房裡去搜一搜吧，如此才好安心。」

趙皇后顰眉看著底下這個伺候自己多年的老奴婢，崔嬤嬤垂著頭，大氣也不敢一聲。

就是再傻，此刻也明白決計搜不出什麼——傅良娣敢這麼說，自然有了萬全之策。

事到了這個份上，也只好順其自然走下去了。趙皇后抬手吩咐，「搜吧。」

好在縱搜不出也沒什麼，頂多算崔嬤嬤急冤枉了人，事出有因，自然也是有可原。

派去的宮人兩手空空回來。

果然料中了。趙皇后勉力微笑，「傅良娣，看樣子你的丫頭的確冤枉，都是這老奴眼拙，本宮代在這兒致個歉。」

堂堂皇后話說到這份上，旁人還有什麼可理論的？可傅瑤卻彷彿有些不依不饒，「娘娘，但那鐲子的確是不見了呀，總得設法找出來才好，那可是您親自賞的呀！」

扭頭認真地看著崔嬤嬤，「嬤嬤，鐲子果然丟了嗎？還是你記錯了？」

「是啊，嬤嬤，會不會您一直帶在上，隻眼錯沒瞧見？」秋竹也說道。

「不，不是，鐲子的確丟了……」崔嬤嬤急忙辯解，順便拎起袖管抖了一抖，誰知就聽咣當一聲，幾樣事從裡頭掉出來。

崔嬤嬤的臉都綠了。怎麼會，這怎麼會……

地上散落的除了兩枚圓潤潔的鐲子，竟還有一隻金燦爛的步搖。

秋竹彎腰拾起，「鐲子可算找到了，不過這步搖……」

冷冷地視著崔嬤嬤，「傅良娣的步搖怎麼會在嬤嬤您這裡？」

恍惚一盆冷水兜頭兜臉澆下，崔嬤嬤立時憶起來——都是那個小香！定是借更之時，將這些東西藏在上，虧自己居然信了與秋竹當真有隙，如今瞧來都是串通好的！

正要為自己辯解，就見傅瑤豎眉叱道：「崔嬤嬤，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竊取我的步搖，你知不知道，這是太子殿下賞的東西！」

「傅良娣，你別心急，其中恐有什麼也說不定。」皇后略略皺眉，「哪個賊了東西，還敢明目張膽帶在上？」

「這可說不準，」傅瑤斜睨著崔嬤嬤，「這老奴的膽子大著呢，您瞧瞧這裳。」

這裳有什麼古怪？皇后瞇眼看了片刻，還是不解。

秋竹站出來，肅容說道：「皇後娘娘有所不知，上個月太子殿下才賞了傅良娣兩匹雲錦，可巧就失了一匹，良娣反覆找尋不到賊人，沒想到卻被崔嬤嬤做了裳，堂而皇之地穿在上，實在大膽。」

「奴婢……」崔嬤嬤急得滿頭大汗。

郭賢妃在旁干看了半天，這會子總算找到話的機會，「你這話無理，既是太子賞的，既了，至多私底下穿試，如何有膽子面見皇后？」

「依賢妃娘娘的意思，這裳是別人穿的不？」傅瑤笑盈盈說道。

賢妃啞口無言。

傅瑤莊重地施禮，「皇後殿下，這奴才膽大至極，非但藐視臣妾，更有辱太子殿下威嚴，還請您秉公置。」

崔嬤嬤冷汗涔涔而下，卻不敢作聲。事已至此，清楚申述已是無用，所能指的，唯有皇后的舊。

趙皇后對並無多舊，但留著，好歹也是一雙眼睛，替看著東宮的一舉一。

趙皇后遂說道：「傅良娣，崔嬤嬤在此事上的確莽撞了些，但念及在宮中多年，伺候本宮與太子也並無太大錯，不如……」

一個清朗的聲音打斷，「這話有失偏頗，母后常教導兒臣公正無私，怎麼到自己上就變了呢？」

果然又是元禎。

怎麼哪兒都有他。

趙皇后並不討厭見到兒子，前提是這個兒子不要與作對。揚眉說道：「你怎麼又來了？」

「兒臣來給母后請安呀。」太子笑意灼灼，如初升旭日般令人莫敢視。

屁話，早上才來請過安，這會子又來，以往倒不見你這般積極。趙皇后不無怨憤的看著座下——元禎正向傅瑤投去一個安的眼，令放心。

「崔嬤嬤是宮中的老人……」趙皇後放平聲音說道。

元禎認真地打斷，「母后，有功當賞，有罪當罰，這是宮中一貫的準則。您常說自己為中宮，理應為嬪妃之表率，那麼兒臣為天子之後，同樣也是如此。倘若行事偏頗引人猜疑，卻您這位皇后如何自？兒臣這位太子如何自？」

一頂頂大帽子扣下來，就連趙皇后亦覺得呼吸困難，崔嬤嬤更是聽得呆了——如今求已是不能，唯有指主上仁慈，饒過一條命。

半晌，趙皇后淡淡說道：「依你的意思該如何？」

元禎抬首說道：「自然，法理不外乎人，崔嬤嬤有功，那是從前的事，如今既然有罪，東宮自然是待不下去了，否則眾人也不能心服口服。母后若是顧念舊恩，還是將調往椒房殿來吧，供灑掃之職即可。」

崔嬤嬤本以為自己不死也得層皮，沒想到卻只是這樣的懲，心下大為寬，不眼淚汪汪地看著太子，恨不能謝他不殺之恩——倒想不到此事本就是元禎與傅瑤串通好的。

「但這偌大的東宮，總不能無人主事……」皇后凝眸說道。看來自己得再派個人才好。

元禎一舉殲滅的念頭，「兒臣覺得，傅良娣就很好。」

「？」郭賢妃先驚起來，「不過是個良娣。」

「娘娘也不過是妃位呀。」元禎笑著說道，「母后從前抱恙之時，不是照樣將宮中庶務委託您管理嗎？」

郭賢妃從來不善於口齒，何況對方有理有據。只好眼地看著趙皇后，只盼趙皇后能想到辦法，阻止敵人掌權。

趙皇后卻想起舊事。

那回舊疾發作，不得已讓郭賢妃代掌金印——只為阻止高貴妃乘機攬權，郭賢妃至對還是忠心的。

本以為勢安穩，加之有許多得力的宮人輔佐，郭賢妃便是再蠢也能應付得來。誰承想還是出了岔子，讓高貴妃住把柄，到德帝跟前告了一狀，連趙皇后也險些遭了申斥。

現在想起來還是一肚子火。

但那是郭賢妃，是與同氣連枝的人。倘若傅瑤犯了錯……自己非但不會到牽累，或許還能藉機做些文章，至給點瞧瞧。

思及此，趙皇后抬目問道：「這麼看來，你已經下定決心了？」

「是。」元禎朗聲回答。

「也罷，隨你去吧。」趙皇后理了理襟，漠然靠回到椅背上。

「謝母后，那麼，兒臣與阿瑤就先告退了。」元禎也不避嫌，拉起傅瑤的手就往外走。

傅瑤卻不忘施禮，「臣妾告退。」

的聲音涼涼，似黃鶯鳴囀一般婉轉清澈，聽在那兩人耳里卻分外刺耳——簡直是得意的賣弄，宣告自己對太子主權的掌控。

一走，郭賢妃便憤憤說道：「娘娘，您瞧瞧那副滴滴的模樣，太子的魂都被勾去了，這樣一來，太子哪還會再聽您的話？」

這正是趙皇后最擔心的事，可是由郭賢妃這張直白無忌的裡說出來，只會讓人覺得聒噪。

郭賢妃卻毫不覺得自己有何討厭之，依舊絮絮不休，「如今還是個良娣，就這樣把太子在自己手心裡，又是爭寵，又是奪-權，來日珊兒了東宮，指不定也被吃得死死的，骨頭都剩不下。」

說來說去，還是為們郭家的利益考慮。

趙皇后冷笑道：「太子不喜歡郭叢珊，咱們有什麼辦法。」

「娘娘，這選太子妃可談不上喜不喜歡，那可是以後要做皇后的。」逢到這種事上，郭賢妃總是很有道理，「以珊兒的資質，完全擔當得起，至於喜歡——做皇后的人，還在意這個嗎？」

無形之中又中趙皇后的痛腳——趙皇后可是很在意夫妻分的。

總算這回郭賢妃及時反應過來，訕笑道：「自然，似娘娘這般居中宮，而又寵遇深厚，可真是古今有的。」

可惜亡羊補牢已經晚了，趙皇后臉上的笑容不復存在，只冷然說道：「下個月本宮會舉辦賞花宴，遍邀京中貴宮，郭二小姐自然也得來。至於能不能抓住機會扭轉乾坤，就看的造化了。」

郭賢妃喜上眉梢，連忙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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