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融融。淺淺的斜過薄薄的窗扇照進來，灑落滿地淡金。

傅瑤正咬著筆桿，認真坐在窗前的小方桌上翻看賬冊。

元禎輕手輕腳進來，從後面捂住的眼，「猜猜我是誰？」

真是無聊而稚的把戲。

傅瑤將他的手撇開，無奈說道：「殿下別擾我，我正忙著呢。」

元禎嘻嘻笑著，搬了一張錦杌坐到邊來，「忙什麼呢？這麼認真。」

傅瑤指了指那一大疊厚厚的賬冊，「還不是這些賬篇子，看得人頭都大了。」

明明是用筆寫出來的字，偏偏又小又，一個個在一，輕易辨認不出。覺得還是阿拉伯數字更為省時省力。

「累了就歇會，反正也不急，有的是時間慢慢學。」元禎捻起一縷青，在指上慢慢繞著，閑閑說道。

傅瑤對他這些親昵的小作一向到莫名其妙，且不能理解——幾頭髮有什麼好玩的。都說玩喪志，太子別為此耽誤了課業才好。

當然現在一心為自己的事發愁，便說道：「皇後娘娘月底要查問的，若不能令其滿意，只怕會有責罰。殿下，不如您還是跟娘娘說一聲，再派個得力的嬤嬤來好了，反正您現在是太子，也沒人敢您喝綠豆湯了。」

元禎在頭頂輕輕拍了一下，「別半途而廢！你不懂，孤可以教你，可若是現在就放棄，未免太人瞧不起了。」

「我通這些做什麼，我又不想做太子妃。」傅瑤小聲嘟囔道。

元禎沉默了一瞬，近的臉頰說道：「這跟做不做太子妃沒關係，要的是不能人看輕你。人活在這世上，爭的不就是一口氣麼？你想想，外頭多人盯著，指看你的笑話，你不得們如願嗎？」

好像很有道理。

傅瑤偏著頭想了一會。的確，若底下人知道一個知書識禮的良娣居然連賬篇子都看不懂，未免太丟人了。

元禎摟的腰，著的脖子說道：「打起神來，孤的阿瑤，絕不會為這點小事退。」

鼓舞人的話，傅瑤聽了當然高興，不過，太子殿下，可以請您不要挨這麼近嗎？

元禎聽不到的心聲，因此並不肯放鬆，反而捉著的手，一筆一筆細細給講解。

太子殿下為耗費時間，傅瑤自然得用心聆聽。如是一刻鐘后，元禎拋下筆，指著一頁道：「你自己核算一下，看看有無舛錯。」

這點算題傅瑤還不放在眼裡，欠缺的只是辨識文字的能力。好在經過元禎一番教導，看去也不那麼困難了。

很快一揮而就。

元禎點頭道：「不錯，算得很對。不過，阿瑤——你的字為什麼這麼丑？」

字丑怪我咯。傅瑤無語地看著他。

好在元禎是個很有耐心的夫婿，他親熱地挲著傅瑤的後頸，躊躇滿志說道：「沒關係，孤會教你的。你放心，孤的字連太傅大人都讚不絕口呢。」

看樣子太子是有意將培養一代書法名家了。傅瑤陡然覺得自己的人生充滿力。

月底傅瑤就去椒房殿向皇后報賬。

趙皇后翻閱著整理好的賬冊，意興闌珊說道：「大上不錯，你做得很好。」

傅瑤謙卑地垂首，「臣妾不才，都是太子殿下教導有方。」

說的是實話——雖說趙皇后可能將這當一種客套。

「賬目是不錯，只是本宮覺得，還可以適當省儉。後宮理事，除了不出差錯外，要的是削減用度，不事奢靡，如此才可為陛下分憂。」趙皇后淡淡說道。

說得好聽，天天把省儉兩個字掛在上，也不見你節儉出什麼名堂來。

傅瑤將這些不敬的小心思收起，恭恭敬敬說道：「母后這話很是。只是太子宮本就只有臣妾一位妾室，臣妾又事事以太子殿下為先，凡有用度，多半也是顧著太子，臣妾自己並不好奢華。」

趙皇后冷冷地看著眼前的子，想不到世上還有這樣會裝模作樣的人。明明將太子哄得三迷五道的，當著人偏會假撇清，太子分明什麼好的都先給了，連自己這位母后甚至都矮了一頭，那兩匹雲錦也是。

忽然想起一事，「本宮聽說，你才從庫房支了兩匹綢緞？」

傅瑤不意問起這個，一時倒有些發虛——雖說是元禎應允的。那匹雲錦用在對付崔嬤嬤上，自己便了一裳，所以才想找補找補——哪個孩子不喜歡新鮮裳呢？反正是元禎先提出來的。

這會子肯定不能實話實話，傅瑤應變極快，賠笑道：「是，確有此事。」

趙皇后正想抓住機會發作，就聽傅瑤說道：「可臣妾並非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娘娘。」

「為了本宮？」趙皇后皺眉。

「是呀，娘娘您不記得了？您的千秋快到了，臣妾去歲進宮，此番還是頭回參加您的千秋大典，所以才想著親手制兩裳以作賀禮，聊表寸心。」傅瑤一臉正直地說道。

不管了，反正裳還會再有，命卻只有一條。當下應付趙皇后要，綢緞舍就舍了吧。

趙皇后見神認真，不似說謊的模樣，自己反而有些不自在起來，輕咳一聲道：「什麼稀罕東西，本宮多好的沒見過，你自己留著吧！」

這可是你自己不要的。傅瑤暗道，規規矩矩地從地上爬起，坐到旁邊椅上，以防趙皇后還要訓話。

趙皇后的話卻差不多說完了，只道：「下個月宮中的賞花大典，本宮自會著人布置，就不勞你費心了。」

好像生怕傅瑤手似的。

傅瑤才懶得管這些閑事呢，樂得清靜自在。出一個大大的微笑，「是，我都聽母后的。」

花園的花開得如火如荼，皇后親定的賞花宴也如期而至。

秋竹悄跟傅瑤說道：「聽說陛下原定的獵苑秋狩也改到了明日，這下可熱鬧了，不止各家的小姐要來，京中的世家公子怕也不。」

傅瑤對著鏡子，靈活地將一雙耳墜穿上去——務必要使其盡量對稱。

耳里聽著秋竹的消息，心中也沒閑下來。趙皇后舉辦賞花宴的目的，多半是為太子選妃——自然不了那郭叢珊，但也不見得一定是。畢竟京中名姝甚多，佼佼者更不在數。郭賢妃若以為皇后此舉只是為了提攜自家侄，只怕是會錯意了。

德帝與妻子一樣，都存了做月老的心思，他的目卻不僅僅在太子上，或許更有意撮合幾樁姻緣，藉以籠絡世家權貴。

當然，傅瑤不通政治，這些都是胡推測而已。

秋竹皺著眉道：「明兒的賞花宴宮中眷都會到場，良娣您自然也得出席，只是這著裝扮該怎樣才合時呢？若打扮得太過莊肅，難免被那些年輕小姐貶做老氣；若還像平常裝束，又恐怕不住場。」

傅瑤卻不在乎著的問題，更在意妝容。

這張臉化不化妝，簡直是天壤之別。由小白花到妖艷魔，只需一個妝面就能完，天底下怎麼會有這種事！

傅瑤自己拿不定主意，最後還是決定在晚上的時候問一問元禎，「太子殿下，您覺得明日我是濃妝示人好呢，還是依舊如平常這般？」

「都好。」元禎放下手中的詩經——這回可的的確確是詩經，而非什麼小黃書——笑道：「孤覺得，你這張臉，淡妝濃抹總相宜。」

說了等於沒說。傅瑤小聲抱怨一句，貓著腰鑽進被子里，準備睡。

元禎提著的領將拽出來，「喂，怎這麼早就裝睡，孤還沒許你休息呢。」

太子力很好，是干大事的人。

傅瑤苦著臉說道：「殿下，妾明日還得早起呢，誤了時辰可行不得。」

「我也得早起呀。」元禎眨了眨眼，「我還得陪父皇秋獵呢。」

誰能跟你比，這個年紀的男子，正是氣方剛的時候。若由著他盡興，傅瑤不覺得自己能按時起床——劇烈勞過後，總得好好休息一番。

元禎卻已經如一尾溜的魚鑽到邊，細細地攬著，「沒事，明早我你起，不會延誤的。」

皇權之下，傅瑤只能屈服。

次日是在迷迷糊糊中被搖醒的。傅瑤了眼睛，「什麼時候了？」

「約莫快到辰時了。」元禎正在作迅速地穿，結實的膛半敞著。

「啊？」傅瑤大驚，連忙披起，一壁抱怨道：「你怎不早點醒我？」

不對，太子好像也起遲了。

元禎賠笑道：「其實頭遍的時候我就醒了，想著時候還早，就多睡了一會，沒想到這一睡就睡過了。」

「……」傅瑤無奈地瞪他一眼，最終還是沒說什麼。已經這麼晚了，再糾纏下去，只會浪費時間。

兩人各自梳洗完畢，便匆匆向目的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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