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懷英一壁行著，一壁沒話找話的說些奉承之語。既然說，傅瑤也就聽著。橫豎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並不往心裡去。

不一時到了小亭，裡頭果然僻靜的很，穆懷英殷勤地蹲下，取出包袱里的乾淨鞋，「良娣先換上吧，免得著涼。」

傅瑤慢慢褪下，眼睛卻警醒的留意周遭的一舉一——穆懷英態度變化如此之大，不得不讓人生疑。

廊柱后忽然轉出一個人，是位翩翩佳公子，他輕聲喚道：「傅良娣。」

傅瑤識得這聲音的來由，抬眼去，不失聲，「秦公子！」

穆懷英看看亭下，郭叢珊與元禎正順著一條羊腸小徑過來，距此只有數十步之遙。覷準機會，上前悄悄推了一把，還未穿好鞋的傅瑤立足不穩，整個人直直地向前撲去。

秦爽忙攔住，急急問道：「傅妹妹，你沒事吧？」

這一幕恰好上來的元禎瞧見。

秦爽的胳臂還搭在傅瑤手上，他忙撤回袖，施禮道：「拜見太子殿下。」

已經晚了，看到方才那一幕，任誰都會有疑心——何況，傅良娣的左足現下還-著，無疑更增添了一香艷的證據。

郭叢珊用手絹掩去畔的冷笑，悄悄向穆懷英使了個眼。

穆懷英會意，立刻尖聲起來，「好啊，傅良娣，你膽敢在此與人私會！」

秦爽急急地辯解，「你別說！我是適才收到一個口信……」

「都有信了，不是私會是什麼？」穆懷英鼓著兩隻大大的眼睛，得意非凡。

郭叢珊斂衽上前，施禮說道：「殿下切莫輕信，我看裡頭有什麼誤會也說不定。素聞傅良娣與秦公子原是舊，如今會面，怕也是為著從前的誼罷了。」

假意開，卻不聲地暴出以前的，聽了這話，只怕誰都以為兩人是舊復燃。

傅瑤聽到此，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這無疑是一個做的圈套，等著往裡頭鑽罷了。

更麻煩的是，這是原的歷史留問題，接了原主的，自然也要承擔相應的患——自己是對秦爽無意，卻保不住這兩人真的有舊啊。

不管心中如何忐忑，傅瑤表面看起來仍十分鎮定，從容地收回雪白足腕，旁若無人地穿好鞋——自然是乾淨的那雙。

穆懷英仍在旁邊喋喋不休，傅瑤一個眼刀扔過去，冷聲道：「穆小姐如此多言，恐怕風大閃了你的舌頭！」

穆懷英一驚，看看四周，果然寂寂無聲，只有自己聒噪。怕自己做得太過反而引火燒，只好噤了聲，先退過一邊。

傅瑤亭亭走到元禎前，施禮說道：「妾見過太子殿下。」

在等元禎發問。

只要元禎肯問，就肯答——雖說解釋起來有些困難，總比試也不試的好。

孰料元禎只是直直地看著，旋即拉起：「起來吧，跪著也不怕膝蓋疼。」

傅瑤詫異地看著他，有些搞不清狀況。按照固有的模式，看到方才那幕，任何男人都會覺得自尊心大損傷。元禎現在無疑也是怒意蓬，為了這個，自己暫時些委屈也是應該的。

可他卻一句重話不說，還是如平常那般——這就令傅瑤更加奇怪了。

郭叢珊有些著急起來：理想中的場景不該是這樣。最好是太子大發雷霆，一鼓作氣死傅瑤才好。

上前兩步，輕輕喚道：「殿下……」

正要趁機說兩句調撥的話，太子冷冷開口，「你住！」

郭叢珊只好委屈的退到一旁，和穆懷英並肩站立。

現在能解釋的只有秦爽一個。畢竟照他的說法，雖有傅瑤的口信，可他二話不說趕來卻是不爭的事實——這不就證明兩人有舊麼？

秦爽伏在地上，膝行上前，正要闡述來龍去脈，就聽太子冷冷吩咐邊侍從，「把這個人從宮裡趕出去！」

「可……這位是吏部侍郎家的公子，且眼下正在狩獵，若沒個合適的由頭，只怕不妥……」侍從小心說道。

元禎厭惡的皺眉，「什麼妥不妥的，他長得丑，宮裡容不下這樣的醜人。」

什麼稀奇古怪的理由？

侍從想笑又不敢笑，抹了把額上的汗，上前拖著秦爽就走——秦爽完全呆住了，隨他作。

元禎這才正了正冠，平靜臉，向傅瑤出一隻手。

傅瑤從發愣中驚醒，雖不是很明白意思，還是將皓腕搭上去。

元禎牽起的手，兩人慢慢步下亭子。

就這樣？

也沒有責罰，也沒有叱問，就這樣完事？

穆懷英心中老大的不暢快，下意識推了推旁的郭叢珊，「珊珊，你看這……」

郭叢珊直脖子，梗著嗓子說道：「還杵著做什麼，等著別人來趕咱們走嗎？」

「走？」穆懷英不解。

「廢話！你沒聽太子剛才的話，長得丑的人，不配留在宮裡！」郭叢珊說著，甩開的手，大顆大顆的眼淚落在臉頰上。

穆懷英莫名其妙地跟上的步子，一壁咕噥著：什麼七八糟的！再說了，要丑也是你丑，我比你好看多了。

*

太子的步伐並不快，拉著的手也沒怎麼用力，傅瑤卻莫名的覺得心中難：雖說並未做錯什麼，但元禎要是發點脾氣，或許還好過些。

鬆開手，站穩腳步說道：「殿下就不想問一問我麼——為了方才的事？」

太子轉看著。

他雖然沉默，傅瑤卻愈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他果然在生悶氣。

傅瑤大著膽子解釋道：「方才的確是一場誤會。我本來好好的看狩獵，穆懷英不小心打翻了茶水，才引我到亭子里換鞋；秦公子說收到口信，想來也是有人導；至於殿下您這裡，只怕更是如此。咱們都中了別人的設計。」

見元禎仍不發一語，索大大方方說道：「妾無需欺瞞殿下。殿下也知道，我這人膽子小，又貪生怕死，這種堂而皇之的死罪，我決計做不出來。」

「我當然知道這件事是個圈套，但——」元禎靜靜地看著傅瑤，「你與那秦爽當真有舊嗎？」

傅瑤在心底將姓秦的罵了千遍萬遍：要不是他過來，元禎怎麼也不會疑心，現在卻要來收拾爛攤子。

深吸一口氣，說道：「傅秦兩家乃故，來往自然不，但妾對他，從無半分眷眷之意。」

「從來沒有？」元禎咬重了這個字眼。

傅瑤不噎住。

有當然是有的，但那是從前的傅瑤，不是——又怎好解釋有兩個傅瑤？

傅瑤想了一想，還是坦然說道：「年無知的時候懂得什麼呢？別人稍稍好一點，自己就以為心了，其實全不是那樣。至我自宮以來，午夜夢回之際，見到的全是殿下您的影，全無旁人的蹤跡。」

這話雖然老實，其實等同於什麼也沒說：東宮就只有太子一個男人，當然耳目所見都只有他。

元禎卻鬆了一口氣，拉著的手道：「阿瑤，孤相信你，你不會欺瞞孤。不管從前如何，孤只要你如今對我有幾分真心，這就夠了。」

傅瑤激地回握他的手，還地按了按——覺得元禎此刻像一隻缺乏關懷的小，雖然不知道為什麼，給予他一點母的慈總不錯。

元禎地抱著，良久才鬆開，好似想起什麼般，急急說道：「你該不會還穿著鞋？快下來，別了涼。」

太子還記得這個呢。傅瑤抿一笑，「早換好了，殿下以為我是傻子麼？」

「你不傻，是孤傻。」元禎仍舊摟著，在耳畔說道：「以後不要讓人見到你的玉足，只有孤才能看。」

男人的佔有慾呵。

傅瑤低低一笑，「是，妾謹遵殿下之意。」

回到圍欄邊上，昌平已經喝飽水回來了。見兩人走在一，便嚷嚷起來，「好啊，傅姐姐，秋竹還說你更去了，敢是和皇兄幽會！」

聽到幽會這個詞，元禎眸中不一冷。

傅瑤知道勾起他某種不好的回憶，忙訕笑著打岔，「公主殿下，你熱不熱，我給你打扇子。」

好在狩獵的信號已經發，元禎哼了一聲，徑自回到場中。

公子們各自歸位，昌平也沉下心看比賽。傅瑤舒了一口氣——不打算向昌平解釋，一來麻煩，二來也沒必要。這位公主無憂無慮的很，還是別讓煩心。

秋竹踱步過來，悄聲問道：「方才出了什麼事？」

「我回去再跟你說。」傅瑤附耳說了這一句，也專註地盯著場上：眾人都安靜觀看，們在這裡說話也不便。

秋竹只好暫時收起滿腹疑團。

下半場獵安然度過，元禎雖然出了點狀況，水平並未下跌得太厲害，只了三隻狍子。

但最出風頭的卻是二皇子元祈——他獵得了一頭白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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