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點多,天暗下來,鐘大娃醒來就趿拉著鞋往外走,看到坐在客廳里的人,一下子愣住。
“一覺醒來不認識我了?”宋招娣聽到聲音抬起頭,“你爸買菜去了。”
鐘大娃抿抿,沒吭聲。
“是不是想尿尿?”宋招娣問,“下樓的時候小心點,我得看著三娃。”
二樓客廳里也有兩條木質長椅,宋招娣坐在長椅一端服,另一端有個小被子,被子上面睡個小孩,赫然是鐘家老三。
鐘建國不在,鐘大娃不知道該怎麼跟宋招娣相,他倒是想送宋招娣一對白眼,再加一句“壞人”,發現宋招娣手里的服是他的,小孩“嗯”一聲,扶著樓梯慢慢下去。
宋招娣原本以為小孩就算不罵“壞人”,也會傲的哼一聲,見他這麼乖,頗為意外的挑了挑眉。
“睡醒了。”鐘建國推開竹排小門,看清楚他大兒子又對著花撒尿,倍頭疼,“你就不能去廁所?”
鐘大娃:“廁所太遠。”說著話往門口看了看,見宋招娣沒下來,沖鐘建國招招手,小聲說,“爸爸,在給我服。”
“是誰?”鐘建國明知故問。
鐘大娃抿著,直勾勾著鐘建國,你知道是誰。
“你媽。”鐘建國道,“不想喊媽就喊娘。我鐘建國的兒子不是個啞,是個懂禮貌的好孩子。”
鐘大娃哼一聲,轉就走。
鐘建國知道這種事不能太,跟上去問:“你怎麼知道你后媽在給你服?”
“我今天穿的啊。”小孩回過頭,注意到他爸手里拎好多東西,眼中一亮,“爸爸,買的什麼?”
鐘建國:“茄子、白菜、生菜、青菜和蔥姜蒜。”
“沒有?”小孩臉一拉,非常失,“我想吃。”
鐘建國:“咱家的錢都給你們買大白兔和、麥了。等我發了工資再買。”
“我上還剩不錢,足夠買只。”宋招娣趴在二樓窗戶邊,“再買些小和小鴨,我會養養鴨。”
鐘建國抬起頭,看到宋招娣臉上依然沒什麼笑意,想了想:“知道了。大娃的服還沒洗,我給他洗干凈了,你再給他。”
“膝蓋上爛一小塊,已經好了。”宋招娣剪斷線,把子扔在盆里,又把三娃放到床上,才牽著迷迷瞪瞪的二娃下樓。
下午吃的晚,宋招娣沒打算做晚飯,又怕兩個孩子半夜醒,便炒個蒜蓉生菜,給倆小孩做個小蔥炒蛋,煮點米粥。
一碟綠油油,一碟黃中帶綠的小蔥炒蛋,配上白米粥,看起來格外清爽。鐘建國胃口大開,鐘大娃跪在板凳上,一口粥兩口蛋,吃的頭也不抬。
宋招娣不,便喂二娃吃飯,見小家伙吃的吧嗒,開心又好奇:“有這麼好吃嗎?”
“好吃的。”鐘建國道,“我以前也吃過生菜,但是沒你做的好吃。我瞧著你也沒放別的東西,怎麼做的?”
宋招娣:“除了蒜和鹽,就是豬油。大概是我放的油比較多。像我娘炒菜就是用一筷子一點點油,清湯寡水,什麼味都沒有。”
鐘建國:“可能吧。大娃,好吃嗎?”
“好吃。”小孩抬起頭,對上宋招娣的眼神,小臉微紅,轉向他爸,“爸爸,我們明天真吃嗎?”
宋招娣:“明天吃。不過,你也得幫我照顧兩個弟弟,不能跑出去玩。不然,殺了,我也不做。”
“不做會臭。”鐘大娃口而出。
宋招娣笑瞇瞇道:“那你可能不知道,在上涂滿鹽,可以放三五個月。”
“爸爸!”鐘大娃扭頭找鐘建國,快幫幫我。
鐘建國睨了他一眼:“吃飽了沒?吃飽了就去睡覺。”
“沒有。”鐘大娃吃的差不多了,然而,他上午在船上睡很久,下午又睡,這會兒本不困。于是拿起勺子繼續喝粥。
宋招娣見二娃吃飯的作慢下來:“是不是吃飽了?”
鐘二娃點了點頭,看到碗里的米粥還剩一半,瞄宋招娣一眼,小聲說:“還有。”
“給你爸吃。”宋招娣看向鐘建國,“要不要?”
鐘建國笑道:“我兒子剩下的,又不是別人的。”碗接過來,面前又多出一個碗,“大娃?”
“我吃飽了。”鐘大娃道,“爸爸,幫我吃掉吧。”
鐘建國瞥倆兒子一眼:“一碗小蔥炒蛋被你倆全吃了,你倆是吃飽了。”隨即,把兩個兒子剩的飯倒自己碗里。
宋招娣笑笑,正想開口,“哇嗚”一聲,宋招娣下意識問:“誰哭了?”
“三娃醒了。”鐘建國習慣說,你去看看。話到邊意識到對面的人是他剛娶的媳婦,“我去看看。”
宋招娣:“我去看看。你待會兒把碗收了。”說著,起上樓。
鐘建國著宋招娣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才對兩個兒子說:“現在不在,你們倆跟我說實話,這個后媽到底怎麼樣。”
鐘二娃看向他大哥,大有大娃怎麼說,他就跟著怎麼說的意味。
鐘建國手揪住大兒子的小耳朵:“這次不準再逃避。”
“有一點點好。”鐘大娃出小手指,“只有一點點。”
鐘建國瞧著兒子言不由衷,嗤一聲:“二娃來補充,后媽哪里好。”
“飯好吃。”鐘二娃有點怯比他大兩歲的哥哥,說話時看大娃一眼,見大娃沒阻止,“給買大白兔。”
鐘大娃瞪他一眼:“就知道吃。爸爸——”
“別解釋。”鐘建國道,“你們如果喜歡這個后媽,爸爸就讓留下來。你們如果不喜歡,我就送回濱海,然后再給你們找一個。去年島上來的幾個小學老師怎麼樣?”
鐘大娃想也沒想:“不要。”
“那就要這個。”鐘建國道,“不換了?這次是你自己選的,爸爸不在家的時候,你必須得聽這個媽媽的話。”
鐘大娃哼哼道:“聽就聽。”
鐘建國聽到下樓的聲音,端起碗三兩下拉完碗里的粥。
宋招娣下來。鐘建國起收拾碗筷,送到廚房里面,把鍋碗刷干凈才出來:“你的臟服呢?”
“在樓上。”宋招娣見鐘建國這麼勤快,眉眼間染上笑意,“我的小服就不用洗了,我明兒自己洗。”
鐘建國“嗯”一聲,又問:“是不是得給三娃做點吃的?”
“有,給他沖一碗。”宋招娣說著話,看到在一塊玩的大娃和二娃同時看過來,眼皮一跳,“島上有養牛的嗎?”
鐘建國仔細想了想:“好像沒有。怎麼了?”
“我想給大娃和二娃訂牛。”宋招娣道,“整天青菜白菜,大人沒關系,小孩可不了。”
鐘建國心頭微熱:“我回頭問問。要是沒有,沒有——”
“爸爸,我不喜歡喝牛。”鐘大娃突然開口。
鐘建國無語:“你都沒喝過牛,就知道自己不喜歡?”
“沒喝過?”宋招娣詫異,“我去買的時候,申城的供銷員跟我說,牛比便宜,建議我訂牛。你們在申城有三四年,大娃從沒喝過?”
鐘建國:“沒有。”頓了頓,“他媽可能不知道去哪兒訂牛。”
“甬城或者杭城市能買到嗎?”宋招娣問。
鐘建國:“趕明兒我出去看看。”
“不著急。”宋招娣知道他忙,“我給他們買的大白兔糖是煉,煉是鮮牛濃而。那些糖夠他們吃上一個月。”
鐘建國意有所指道:“你連這個都知道?”
“我知道的多著呢。”宋招娣笑道,“你去洗服,洗好服咱們聊聊。”
翁洲島這邊太,鐘建國聞到床單和被單上有霉味,就把床單和被單全拆了。加上一家五口的服,三娃換下的尿布,鐘建國一直忙到十點多。
鐘建國上樓時以為宋招娣已經睡了,誰知到樓上,宋招娣還在等他:“趕了兩天路,你都不累嗎?”
“累。”宋招娣怎麼可能不累,渾酸痛,下午洗頭發的時候,一度想把原主烏黑油亮的及腰長發給剪掉。蓋因洗的時候太麻煩,累得脖子疼,“可是沒跟你說清楚,累也睡不著。”
鐘建國搬個板凳坐在宋招娣對面,兩人之間隔有一米半,不像是新婚夫妻聊天,倒像是敵對雙方談判。
宋招娣起眼皮看了他一下,扯了扯角:“先做個自我介紹吧。”
“自,自我介紹?”鐘建國不明白,這又是什麼路數,“我的事你知道,我繼母都跟你說了。”
宋招娣:“我的況你不了解。”
“我是不知道。”鐘建國別有深意地說。
宋招娣笑笑:“我還以為你毫無所覺呢。看來我沒看錯你。”頓了頓,“我宋招娣,生于四五年,家在小宋村,上數三代皆是貧農,正苗紅。”
鐘建國抬抬手:“這些我都知道。我伍的那一年街道查我的社會關系,我繼母的親戚被街道的人查個底朝天。你母親是我繼母的親表妹,他們那時候就已經查到你家很紅。”
“既然我家的況你都知道,那就直接說我自己。”宋招娣道,“六三年從紅崖鎮上的高中畢業,考上濱海師范大學——”
“等一下!”鐘建國連忙打斷,滿臉震驚,“濱海師范大學?和濱海海洋大學不相上下的濱海師范大學?就憑你?!”
宋招娣微微頷首:“我是我們縣的狀元,以縣高考狀元的份進的濱海師范大學。先別急,聽我說完,去年學校停課,一直到現在都沒開課,我大學沒畢業,檔案上學歷那一欄才寫高中。確切的說我是大學肄業。”
“那你為什麼跟我說你高中畢業?”鐘建國眉頭鎖,“你直接說你大學沒畢業,我,我也不會——我想到了,你一直說你有高中文憑?我當時還奇怪,高中畢業就說高中畢業,為什麼非說高中文憑,合著你那時候就開始算計我?難怪我總覺得你著古怪。”
宋招娣白他一眼:“想多了。你一個死了媳婦,還帶著三個孩子的男人,哪點值得我算計?”
鐘建國噎了一下:“那你為什麼還嫁給我?又為什麼跟我來這里,對我的三個孩子還好?”
“當然是別有所圖。”宋招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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