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只有三張床,來了六個人,鐘建國已經料到這種況。可是被宋招娣明晃晃說出來,鐘建國心里堵得慌,咬牙切齒道:“滿意,非常滿意。”
“那我們以后就這麼睡?”宋招娣故意問。
“好啊。”
宋招娣打了個哆嗦,循聲看去,對上一雙亮晶晶的眼睛:“鐘大娃,你怎麼還沒睡?”
“你怎麼還沒睡?”大娃反問。
宋招娣不眨了一下眼:“我,我今天干太多活,渾上下酸痛,睡不著。你呢?”
“我吃太多了。”小孩不好意思,“肚子鼓鼓的,難。”
宋招娣無語,想過很多理由就沒想到這一點:“你爸給你。二娃,睡了嗎?”
“我給二娃的米飯,后來他只顧的吃菜也沒吃饅頭,菜消化得快,估計已經睡著了。”鐘建國抬手把大娃抱在懷里,“兒子,今兒晚上就睡在爸爸上好不好?”
鐘大娃不解:“為什麼?”
“咱家的床太窄。”鐘建國看一眼宋招娣,“你沒發現你娘都沒敢躺平,一躺平半個子在外面,睡著了肯定得掉下去。”
宋招娣有點意外:“你注意到了?”
“我的床有多大,我比你清楚。”鐘建國原本打算等大娃睡了再把他抱起來,沒想到兒子閉上眼裝睡,“行嗎?大娃。”
鐘大娃“嗯”一聲,就使喚他爸:“,,難。”
“憨吃。”鐘建國輕輕拍拍他的肚子,“以后不準再這麼吃。”
鐘大娃雙眼一亮:“明天還做?”
“想得啊。”宋招娣道,“你爸說的以后是指過年的時候。對了,鐘建國,你們過年的時候有假期嗎?”
鐘建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無休。”
“那,那過年的時候我沒法回家了?”宋招娣問。
鐘建國看向:“你不知道?宋招娣啊宋招娣,我真沒法說你,明的時候比任何人都明,糊涂的時候比任何人都糊涂。
“部隊若是那麼容易出去,你姐夫就不是你姐夫了。”頓了頓,“等他們仨長大點,可以跟著你坐船、坐火車的時候,你隨時能回去看看。”
宋招娣看著邊的三娃:“起碼還得三年。”
“是的。軍嫂不是這麼容易當的。”鐘建國睨了一眼,提醒要有心理準備,“對了,你爹娘能在咱家呆幾天?”
宋招娣:“我娘的意思后天上午走。”
“呆兩天就走?”鐘建國實在沒料到,不吞口口水,“你爹娘真客氣。這時候村里也沒什麼活,多呆兩天,你也領著他們到轉轉。”
宋招娣:“我娘惦記養的鴨,惦記生產隊給養的牛,我勸多留兩天,死活不愿意。不過,段大嫂說天氣有點不正常,明天或者后天會下雨。們不見得能走。大娃,如果我想姥姥在咱們家多待幾天,你同意嗎?”
“同意。”鐘大娃不假思索道,“這個姥姥好,我喜歡。大力要吃橘子,姥姥朝他手上打一下,跟大力說不準吃。那個姥姥,那個姥姥會——”
宋招娣:“會把所有的好吃的都給孫子,不準你吃,是不是?”
“對!”鐘大娃道。
宋招娣:“你明兒早上起來跟姥姥說想吃橘子,還想吃蘋果,姥姥都會拿給你。”
鐘大娃將信將疑。
翌日早上,小孩睜開眼,看到鐘建國和宋招娣還在睡,自個穿上服,趿拉著鞋出去,看到東邊的門敞開著,里面空無一人,轉往樓下跑。
宋母聽到聲音以為是宋招娣起來了,回頭一看是大娃,驚訝道:“你咋起這麼早,再上去睡會兒。”
橘子和蘋果是新鮮水果,不能放太久,宋招娣就沒往樓上拿,掛在客廳的墻上。鐘大娃抬頭就能看到,指著蘋果說:“我了,想吃蘋果和橘子。”
宋母張想說,去做飯。話到邊意識到面前的孩子不是孫子,是宋招娣的繼子,水果也是給他們買的,就把袋子拿下來,給大娃一個橘子和蘋果:“先吃一點墊墊肚子,吃了飯再吃。”
“好。”鐘大娃的最除了還是,蘋果、橘子對他來說可吃可不吃,他就想試試從濱海來的姥姥和申城的姥姥是不是真不一樣,“我想洗臉。”
宋母:“那先把蘋果放桌子上,我給你洗。”拉著大娃的胳膊往水井邊去,“大娃,你們平時早上吃什麼?”
“米粥、饅頭和菜。”鐘大娃道。
和家一樣。宋母接著問:“你娘做飯,還是你爸做?”
“我,娘做飯,爸爸燒火。”鐘大娃捧起盆里的水就洗臉。
宋母見小孩會自己洗臉,滿意:“你爸燒火,還得洗服,累啊。”
“爸爸力氣大,不累。”宋招娣這麼跟鐘大娃說的,大娃見鐘建國很高很壯也這麼以為,“姥姥,姥爺拿我娘買的木板做什麼?”
宋母:“和鴨不能一塊養,你姥爺在給你們搭個鴨圈。聽你娘說,年后還想養兩只大鵝,再擱旁邊搭個鵝圈。”
“養這麼多啊。”鐘大娃瞪大眼,高興道,“明年有吃啦。”
鐘建國拍拍宋招娣的胳膊:“趕起來。”
“讓我再躺一會兒。”宋招娣撥開他的胳膊,“半個子全僵了。”
鐘建國:“你娘正在跟大娃聊天,我瞧著一老一小聊的開心。”
宋招娣霍然起,推鐘建國一把:“快下去看著我娘別問。”
“你也趕起來做飯。”鐘建國也怕大娃說了不該說的,到樓下就喊大娃,“去把大力和二娃喊起來,你們仨一塊出去玩玩,回來就能吃飯了。”
鐘大娃以前在申城時,他舅舅家的幾個孩子不是搶他的玩的就是搶他的吃的,劉洋的大兒子大力有點怯生,鐘大娃給他什麼他要什麼,不給他,小孩也不開口。
新來的小朋友這麼乖,鐘大娃喜歡,鐘建國說完他就啪嗒啪嗒往樓上跑。
宋招娣抱著三娃下來,洗洗臉刷刷牙,跟娘一起去廚房做飯。
昨兒蒸的饅頭多,雖說昨兒晚上鐘家有十幾口人,也才吃三分之一。用爐子煮點粥,熱點饅頭,宋招娣炒一盆青菜,給幾個孩子做幾張蛋餅,蒸兩碗蛋羹,早飯就好了。
宋大姐看著金黃的餅和蛋羹,不咂舌:“你們早上都是這麼吃?”
“一天吃一次,鐘建國養得起。”宋招娣指著三張煎餅,“總共才用兩個蛋。咱家養著,不缺蛋,你回去也可以給大力和劉做。”怕不舍得,“就算不吃,一個月存下六十個蛋也賣不了幾錢。”
宋母頷首:“招娣說得對。他倆還小,不急著給他們存錢娶媳婦,一個月個一塊八的,咱們也不著。”
“劉師長的個頭不矮,姐夫比他矮大半頭,我覺得跟他小時候吃不飽吃不好有關。”宋招娣道,“我給你們留的錢,你們沒用吧?
“回頭從申城轉車的時候,試試能不能去百貨商店買點和糖。每天給他們喝一點,就算不能長個,長大了也比別的孩子力氣大。”
宋大姐皺眉:“你都說聽誰說的?”
“大姐,招娣說得對。”鐘建國架著三娃的胳膊慢慢走進來,“外國人比咱們高,比咱們壯,就是經常因為吃和牛。不像咱們一天三頓,不是青菜面條就是米飯青菜。”
鐘建國是個有警衛員的軍,宋大姐覺得他比宋招娣懂得多,立刻就說:“那我聽你的,回去就這麼做。”
宋招娣笑了笑,出去喊幾個孩子回來吃飯。
大娃跑進來,宋母發現他一手蘋果一手橘子,很是詫異:“這孩子起來就喊,怎麼不吃?”
宋招娣順著宋母的手指看過去,看清楚他拿的什麼,頓時樂了,胡謅道:“等著吃煎餅呢。”
“煎餅?今天也有煎餅?”鐘大娃抬手把蘋果和橘子塞給宋招娣,“我要吃煎餅。”
鐘二娃跟著說:“我也吃煎餅。”
“在桌子上。”宋招娣道,“大力是咱們家的客人,先給大力拿一個。”
三娃早上不鬧人的時候,宋招娣就會做煎餅,哥倆一人一個。三娃不舒服,或者因為天氣等原因,嫌屋里悶得慌,鬧著要出去,宋招娣就鐘建國給他們做蒸蛋。
二十多天了,有蛋的時候早飯都是這麼吃,大娃看到碟子里有三張餅就打算問宋招娣,怎麼多做一張。聽這麼一說,大娃拿起來就塞給大力。
宋母看到小孩的作,忍不住用最小的聲音跟宋父說:“這孩子不護食,好。”
“建國教得好。”宋父轉向劉洋,“昨兒你叔咱們今天去他家吃飯,吃飯的時候記得跟你叔說一聲,咱們明兒一早就走。”
劉師長是劉洋的親叔叔,然而十幾年沒見過,兩人之間很是陌生。劉洋面對劉師長時,還沒有跟家廠的同事在一塊自在。
昨兒已經認親了,他知道他叔好,他叔也知道他好的,劉洋也覺得該回去上班了。對老丈人的決定,劉洋沒有任何意見。
宋招娣瞧著今兒的太不如昨天,已經看出即將變天,也就沒出面留人,反正老天爺會幫留客。
晌午吃飯的時候,劉師長一聽劉洋要走,一個勁勸劉洋多留幾天。劉洋一說他娘不好,一個人在家,他不放心,劉師長不再挽留。
飯后,劉師長段大嫂去買些東西給劉洋帶上。
段大嫂心細,對天氣比較了解,瞧著地面,就猜到快下雨了。可是又不能確定明兒一早會不會下雨,就去買一些能放很久的東西。
宋母晚上收拾東西,宋招娣一直沒說挽留的話,宋母心里面有些不舒服。即便是真想回家,不是跟閨客套。待宋招娣出去,宋母就忍不住跟宋父說,閨是不是不想讓他們早點走。
宋父不如宋母心細,覺得想多了。宋母也不想多想,可是又忍不住多想,翻來覆去到半夜,外面轟隆一聲,宋母坐起來,連忙拍拍宋父。
“出什麼事了?”宋父迷迷糊糊地問。
宋母:“打雷了,打雷了。冬天打雷,老頭子,是不是要出啥事?”
“要下雨了,打雷很正常。”宋父說出來,楞住,“現在是冬天?冬天怎麼會有雷?”
宋母猛地想到:“對的,俺記得戲文里說過,冬雷震震夏雨雪,都不是好兆頭。老頭子,咱們明兒還走嗎?”
“先睡覺,明兒再看吧。”宋父嘆了一口氣,“但愿不是什麼大事。”
與此同時,不敢睡太死的宋招娣也驚醒,出胳膊拍醒鐘建國:“大冬天怎麼會打雷?”
“海邊的天氣就這個樣。”鐘建國已經習慣了,“老天爺真給你面子,你想著下雨,他就下雨。”
宋招娣:“當然。希能一直下到早上。
翌日早上,宋招娣起來,外面還在下大雨,敲開宋母的門就說:“爹,娘,下雨了,船沒法開,你們過幾天再走吧。”
宋母盯著宋招娣表,瞧著開心,對此不意外,后知后覺:“你知道會下雨?”
“你們不知道?”宋招娣故意問,“我昨兒早上跟你們說過,這兩天有雨,不適合趕路。”
宋父皺眉:“可是昨兒山上都沒起霧。”
“山上現在有霧。”宋招娣頓了頓,“這邊看要不要下雨,看地上就行了。地上跟用水潑過似的,不但會下雨,還會連著下好幾天。昨兒晚上咱們吃飯的時候,一樓就很。我以為你們知道呢。”
宋母頓時明白了:“我打死你個死丫頭!昨兒看著你爹娘收拾東西,你一聲不吭,是不是故意的?!”說著話就要捶宋招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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