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記住,若一味依靠強大的力量,最終也會被其所傷,唯有利用能與其相制衡的頭腦,才是真正的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直到拿著□□回到自己屋子裏時,林葳蕤腦海中還回著林凜代給的這句話。
沒讓任何人看見,將□□放妝奩中鎖好。
對著鏡子將有些凌的長發梳理好,林葳蕤來到隔壁書房。
天氣日漸暖和,書房的窗戶打開著,朵朵潔白的梨花花瓣隨風落下,被吹進屋子裏,更有幾朵墜墨硯中,原本潔白無瑕的花瓣瞬間被墨水浸染黑。
有了的許可后,林郁青正在屋子裏練自己的名字。
林葳蕤走過去,便見紙上的「郁青」二字初見雛形,不似起初那般稚。
直到走近,林郁青像是才注意到來人,忙放下手上的筆:「小姐。」
「你繼續練便是。」林葳蕤角微翹,帶著幾分滿意。
林郁青垂下眸子:「是。」
反正書房寬敞得很,也不差這一張桌子,林葳蕤取了本遊記,繞到屏風后,靠在小榻自顧自看起來。
一時間屋子安靜得只聽見書頁翻和筆端與宣紙相挲的聲音。
林郁青看著眼前的字,沒想到當真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不由得有些晃神。
本以為林葳蕤跟旁的人沒什麼不同,眼下看起來,似乎是一塊不開竅的榆木腦袋。
一滴墨墜到白紙上,很快便渲染開。
他眸中思慮漸起,長長的眼睫垂下來,在眼窩落下一小片影。
既然沒有什麼舉,自己也不可之過急,免得看出什麼來,反倒惹人厭惡。
只可惜林郁青這般想,卻有人按捺不住,不過幾日,蓮柳便打聽到二人每日在書房□□的消息。
他氣得牙發,萬萬沒想到自己如此鬧一場倒人那小賤人撿了便宜。
孤寡男,二人同一室,止不住林郁青這個狐子會使出什麼招數來勾搭小姐。
蓮柳前思後想,覺得自己不能放任他搶佔先機。
即便上次在郎君面前捅破,小姐也親口承認了同他說過的那些話,自己將來就註定是小姐的人,可蓮柳還是覺得自從小姐醒來后,看他的眼神就沒有過去那般含脈脈,反倒還有些避之不及,這他如何等得下去!
蓮柳愈發有危機,次日便燉了一盅湯,敲響了書房的門。
書房的門是半掩著,平日鮮有人來,林葳蕤還當是爹爹或祖母來了,忙放下手中的書,替郁青打掩護,接過他手中的筆,他在一旁裝作磨墨伺候。
直到收拾好,才清了清嗓子:「何事?」
「小姐。」門外傳來蓮柳滴滴得有幾分委屈的聲音,「您平日裏看書辛苦了,奴才燉了烏茯苓湯,特地端過來讓你嘗嘗。」
林葳蕤這才鬆了口氣,隨即又眉心皺,有些無奈道:「不必了,我不用。」
只可惜蓮柳已經邊說邊走進屋來,看見圍著書桌一坐一立的二人時,他眼中頓時冒出兩簇火,偏偏還得忍著妒意,蹲溫婉道:「小姐,這湯是奴才在廚房守了一整夜文火慢熬出來的,有補養氣寧心養神之效……」
說著,還抬眸看了林葳蕤一眼,眸瀲灧水潤,眼眶底下有一抹淡淡的烏青。
蓮柳是家生子,自跟在林潯枚邊伺候,雖說是奴才,卻並未吃過什麼苦,昨夜熬了整晚,就為這一盅湯,連他自己都快要了。
偏生林葳蕤看書看得有些眼花,並未注意到他這人憐惜的黑眼圈,只是有些猶豫:「可我並不……」
早膳吃了足足八顆又大又白的芝麻湯圓,到現在還沒消化過來呢。
「小姐。」還是立在後的郁青開口,「難得蓮柳哥哥這般辛苦,不如你還是收下吧。」
他說話時,嗓音淡淡的,猶如三月春風暖洋洋地拂面而來,聽得人想睡覺。
偏生眼底那一抹難以忽視的譏諷之,背對著他的林葳蕤看不見,蓮柳卻看得一清二楚。
蓮柳端著湯盅的手指幾分,幾乎是從牙裏出來的笑:「是呀小姐,難不您還在生柳兒的氣嗎?」
生氣倒沒有,只是有些不適罷了,林葳蕤扶額,終究還是側頭躲過蓮柳暗送秋波的眼神:「那你就放這兒吧。」
等蓮柳送上來后,又在他萬般殷切的眼神底下,林葳蕤不得不嘗了一口:「唔…不錯。」
「小姐喜歡就好。」蓮柳喜形於,「奴才日後再做給小姐。」
「咳咳…」林葳蕤差點被湯水嗆到,不得不無拒絕,「那倒是不必了。」
「為何?」一聽這話,蓮柳急了,開口問道,「小姐明明很喜歡的。」
轉眼間,他似是想明白了什麼,噗通一聲跪在林葳蕤面前:「奴才明白,小姐是氣惱我上次對郁青不敬,這些日子蓮柳日夜反思,知曉是自己做錯了,日後奴才定會同郁青一起,好好伺候小姐,絕不做那等爭風吃醋之事……」
林葳蕤深吸了口氣,決定快刀斬麻,說個清楚明白:「蓮柳,日後若無事,還是莫來找我。」
「再者——」又道,「我不會納你,也不會納郁青,你不必多想。」
這句話並非氣話,也不像是玩笑,而是陳述而出,林郁青磨墨的右手頓了頓,繼而恢復了作。
「小姐…」蓮柳眼角緩緩出一道淚痕。
「你起來吧。」林葳蕤有些無奈,「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若是日後你無事再來我這兒打擾,就休怪我不留面。」
的語氣中,甚至含著些威脅的意味。
蓮柳心頭一驚,一直以來,他都因為過去二人間的那些親,忘了是主而自己是仆的這件事。
而現在林葳蕤拿出訓斥下人的威嚴,蓮柳反倒噤聲什麼都不敢說,他只得恨恨瞪了林郁青一眼,乾自己的淚:「是。」
說罷,起怏怏離開書房。
桌上那盅湯還散發著香氣,林葳蕤自是吃不下,扭頭看向郁青:「你嗎?」
林郁青連連搖頭:「那是蓮柳特意給小姐燉的,我怎可染指?」
「沒事。」林葳蕤將湯推到他面前,「我再吃就要撐住了,你底子薄,正好補補。」
即便這些日子在林府,林郁青原本單薄的軀已經如同春日枝頭的芽逐漸舒展開來,甚至已經超過林葳蕤半個頭,展現出年人獨有的骨骼朗。
只是林葳蕤發現,大的男子皆以孱弱單薄為,追求弱不風的飄飄仙之姿,明明正是蓬向上的年紀,卻有意吃得很,看著倒是好看,估計營養定然跟不上。
林郁青不便再推辭,他接過湯盅,拿著湯勺細細品嘗,角不勾了勾。
蓮柳當真是好手藝,不過他若是知道自己辛辛苦苦熬出來的湯進了旁人腹中,不知會作何想。
想到蓮柳,林郁青猶豫片刻,他骨節分明的手指執著湯勺輕輕轉,狀似無意道:「小姐方才說…我和蓮柳,您誰都不會納?」
「嗯。」正在低頭看書的林葳蕤抬頭,「你不信?」
只當林郁青是疑心自己還對他圖謀不軌,忙急於澄清:「我病了一場,誰都記不得,對蓮柳的自然是煙消雲散,如何還能納一個自己不的人?你也一樣,我現在照顧你是不可推卸的責任,絕無非分之想。」
語氣誠摯,黑白分明的雙瞳倒映出窗外一樹梨花的白。
林郁青一時失神,聽見自己聲音有些低沉:「小姐說的話…可是當真?」
「我騙你作甚。」林葳蕤生怕他多想,突然起到屏風後面,翻箱倒櫃不知在找什麼。
過了半晌,端著一個小箱子出來了。
箱子打開,裏面厚厚一沓紙據。
林葳蕤翻開一張道:「這是客棧的地契。」
又攤開一張:「這是典當行的契約。」
接著又鋪開,滔滔不絕道:「這是古玩店、這是畫舫,還有雜貨鋪……」
林郁青微微遲疑:「小姐這是何意?」
「這些都是我林家的財產,這些呢,是當前我名下的。」林葳蕤開誠佈公,「原本我打算,等你讀寫書識字了,再尋人教你如何做生意,到時候,這些鋪子裏你隨便挑幾家,後半生也應當過得無甚憂慮……」
林郁青神鄭重,打斷的話:「小姐將這些東西讓我看見,就不怕我不住,心生歹念?」
「啊?」林葳蕤一愣,倒真是沒想到。
林家世代為,又是名門族,祖祖輩輩的東西傳下來,反正都是林葳蕤的,除了這些地契還有別的房契田契,金玉綢和奇珍異寶數不勝數,這點東西不過是九牛一,急於澄清自己就拿出來給他看看,並未想太多。
自是不能說這些地契本不算什麼,只默了片刻后道:「我相信你。」
又補充了句:「或許…你也不妨也試試相信我,我不會傷害你。」
林郁青久久不語,片刻才啞著嗓音道:「我自是相信小姐。」
硯池中的墨,悄無聲息被一片落的純白梨花起波瀾。
林郁青的眸濃得一如墨般化不開。
自己,真的可以相信嗎?
——————
轉眼過了三月中旬,便到了太學開學的時候。
林葳蕤從羽兒口中知曉,太學乃是府所辦的學堂,專為應試的貴門學傳道業,學年僅有一年,若是過不了科舉,便要回太學重新修習,這類學,大多被譏嘲為吊車尾。
很不幸,因為傷昏迷不醒,原主錯過了今年開春的科舉初選,只有等待明年的機會。
所以,林葳蕤自己就是這些個吊車尾之一。
不過玉兒還是很好心地安:「小姐不必憂慮,謝家那位小姐今年連科舉初試都未能通過,照樣被打回太學重新修習,這類人多著呢,不止你一個。」
…………
林葳蕤覺得似乎並沒有被安到。
到了開學那日,太學門前幾乎被馬車得水泄不通,門口由府的侍衛把手,除了學子本人,旁人一概不得。
林葳蕤告別馬車上依依不捨的老父親,獨自一人走進去。
進門時,注意到,那些侍衛腰間別的槍,似乎與林凜贈與自己的那把一模一樣。
唔…看來這速度還快,林葳蕤若有所思。
一個人拿著拜帖到了負責接待新生的先生門前,這先生已經上了年紀,一頭白髮,用一隻烏黑的木簪別起來,見到林葳蕤這張面孔,沒好氣地嘀咕:「怎麼又來了?」
足以可見,原主往日在學堂定然不怎麼待見。
「有勞先生。」手不打笑臉人,林葳蕤厚著臉皮笑臉相迎,將拜帖遞出去。
「去書堂等著吧。」拜帖被人簽上字,又替了回來。
「是。」林葳蕤恭恭敬敬應道。
書堂里約莫有二三十張桌案,來得早的學生皆席地而坐,或滿之乎者也搖頭晃腦地背書,或彼此嬉鬧,說是眾生萬象也不為過。
林葳蕤微微側頭,和一個人對上了眼。
謝韻之?!
四目相對,謝韻之也認出來,擼起袖子就要上前:「姓林的,你還敢出現在我面前?」
「謝韻之你別太過分。」林葳蕤一邊防備著,一邊往後退,「你娘在的時候,你可不是這樣的。」
一說起謝大人,謝韻之就想起被老母親著耳朵上門道歉時的屈辱,更是怒火中燒:「林葳蕤,你存心找打是不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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