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不敢相信的看著張蘭,把手裏的棗花直接扔在桌上說:「媽你說什麼?你就直接教給人了?」
「嗯……怎麼了?」張蘭嚇了一跳,記憶中,林靜好鮮會這麼和說話。
「你為什麼教給啊?你難道不知道這是我們吃飯的手藝?」林靜好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張蘭,眼神中的怒氣掩飾不住。
「趙大娘總打,我就想……是想哄趙大娘開心,在這求了我好半天。」解釋說。
「求了你好半天?媽你是不是有些不清楚?棗花是我們吃飯的手藝,你教給了別人,回頭人家也賣起來了,我們賣什麼?幾句好話還能當錢使嗎?」林靜好扶額,之前沒有和張蘭提過小薈的事,是因為想張蘭好歹也四十好幾,心裏頭難道能沒點數嗎?
「啊?」對於林靜好這一通炮轟,張蘭直接被轟傻了。
「我十六歲,人家十五歲,有爹有媽有房,你在同什麼啊?總是挨打挨罵?那是活該,小小年紀不學好,也不幹活,天吃乾飯,挨打怪誰?」林靜好站起來,提高音量說道,原本沒提小薈的是,也是覺得,張蘭雖然不聰明,但至不是個蠢貨啊!
「這是怎麼了?」在裏屋服的吳艷芬聽到外頭吵吵鬧鬧的,開門出來,就看見林靜好站在那,眼淚嘩嘩的往下落,三步做兩步走過去,就問:「靜丫頭咋了?」
林靜好抬手抹了一把眼淚,流的更兇,鼻子也一吸一吸的,說不出話來。
「咋哭的這麼厲害,來來來先坐下。」吳艷芬拉著林靜好,眼神瞟了瞟張蘭,張蘭看著還有些發愣,邊拿了塊帕子給林靜好臉。
「蘭丫,有人欺負你們了?」林靜好不說話,吳艷芬只好問張蘭。
「沒有……」張蘭說。
「沒有什麼沒有,都是媽幫著外人!」林靜好邊眼淚邊說,這一說,哭的更厲害了。
「這是咋回事啊。」吳艷芬趕忙把帕子塞在林靜好的手裏,然後問。
「讓媽說。」林靜好吸著鼻子說。
「今天下午小薈來,坐了好一陣子,就說趙大娘總是打,在家裏面很可憐,想做點好看的點心哄趙大娘開心,看棗花樣子好看,就求我教,我琢磨著孩子小,就教了……」面對吳艷芬的問詢,張蘭一五一十的都說了,心裏頭有些虛,原本不認為是什麼大事,可是林靜好剛才那一番話……
吳艷芬聽了一愣,隨即眉頭便鎖起來,看著張蘭,直接就問:「你是不是傻?」
「你是不是蠢得慌啊張蘭!你把吃飯的手藝直接教給別人,那你們娘倆呢?你想過沒啊?」吳艷芬算是知道林靜好為什麼哭這樣了,這簡直就是蠢貨!
「媽……」真的這麼嚴重嗎?張蘭有些嚇到了。
「自個兒的日子都沒活明白,上趕著心疼起別人來了。」吳艷芬看著一臉呆樣,心裏頭那個恨啊,一下子火就燒了眉。
「那小薈圍著廚房繞了幾天,你看不到?你那眉下面兩個窟窿眼是擺設?不能腦子?不說明白你那豬腦子就不知道了?來說幾句好話,你就覺得可憐得很了?你可不可憐?靜丫頭可不可憐?人家閨有爹媽心疼,用得著你心疼?」吳艷芬這一連串的問,讓張蘭有些招架不住。
「給你兩句好話,你就給人當媽了?自個兒都要靠閨養,還心疼起別人家閨來了?」吳艷芬氣的說話都一一的。
把帕子捂在臉上,林靜好哭出聲。
「我看你是掉福窩窩裏頭了還不知道惜福!擱別人家攤上靜丫頭這麼好的閨,早就著樂了,你還上趕著給找事兒!閑得沒事兒,你倒是給我搗騰蜂窩煤去啊!等人家把攤子支起來,你就喝你的西北風去!你老娘也想管你了!」
「跟姥回屋去!」張蘭一把拉起來林靜好的胳膊,就把林靜好拉進了裏屋去。
張蘭愣在原地,不敢相信,急沖沖的站起來,打開門就要往外走,這還沒走出去,就瞧見門口圍了一群人,看見,都是一臉看好戲的模樣。
筒子樓本來隔音就不好,剛才吳艷芬的聲音不小,這鄰里另外全都出來聽戲,這會兒還沒散呢。
想到吳艷芬的那些話,張蘭低著頭就鑽進了廚房裏頭,剛站穩腳,就聽見後面議論聲四起。
「你不知道那個棗花的生意得多好,我瞅著怕是以後沒這個福分咯。」
「可不是麼,我前幾天路過公站,看著排著長龍呢。」
「那模樣那麼好看,在外頭本瞧不見,居然也捨得教給別人,要是我,藏著掖著都不給別人看!」
「怪不得一個人帶著閨回來了,婆家那頭是不是嫌傻啊。」
「我看就是這日子過得太舒坦了。」
……
張蘭聽著這些話,抬不起頭來,恨不得把手裏面的帕子都給它攪碎了。
「這看啥戲呢啊?」人群後頭冒出來一個青的聲,這會兒化灰張蘭也知道這是誰的聲音。
「小薈,你說你學做棗花是做好了給你媽吃的對不?」張蘭上去就推開了人群,抓著王二薈的胳膊劈頭蓋臉的問。
「啥啊。」王二薈一看張蘭,這眉頭就皺起來了,把的手弄掉說:「張姨你在說啥呢?」
「下午啊,你下午來找我,說是要做幾個花樣點心哄趙大娘開心,我就教了你棗花怎麼做。你說啊,你就是哄趙大娘開心是不?」張蘭說的著急,一雙手又抓住王二薈的胳膊,恨不得馬上小薈就點了頭,一顆慌張的心就可以放進肚子裏頭。
「你說啥呢啊,你自個兒要教我的,又不是我求你的,怎麼現在這麼說了?」王二薈甩開張蘭的手。
「你怎麼這麼說,明明是下午你來求我,讓我教給你的!」張蘭指著王二薈,不敢置信的看著。
「我只是去串門兒,你說你教我,我就學了啊。」王二薈說完,腳底抹油,一轉臉就進了自個兒的家門,「砰」的一聲就關上了屋門。
「我看啊,就是腦子裏頭缺弦。」
「這怕不是個傻子吧,還問什麼問啊,就那還沒想明白呢。」
「散咯散咯。」
……
周圍的人一個個離開,就留下張蘭一個人站在那。
*
解放街頭新開了個小吃攤,嶄新的三車,煤氣罐加煤氣灶,發的大鐵鍋,還有一個八層高的木頭籠屜,擺攤的是個小姑娘,瞧著也就十五六歲,穿著大花圍,編著麻花辮,好看得很喲。
王二薈站在發亮的三車跟前,用抹布又狠了兩下,扯了扯上的新服,又了早上媽給編的大辮子,那灰灰的補丁服以後就和徹底告別,頹廢樣兒什麼的都走開!的攤兒已經支起來了,還都是新的,比公站那個鄉下野丫頭的二手車好多了!
想到這兒,王二薈就覺得開心,氣神兒特別高,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就沖著過路人聲道:「大哥,來個棗花不?七分錢一個」
棗花?七分錢?
公站不是也有一個賣棗花的嗎?好像要一錢一個呢!他好幾次都看見那圍滿了人,但是太貴,捨不得買,
那人走到王二薈的三車跟前,往那鐵鍋裏面瞧了瞧說:「喲,看著和公站那家的模樣倒是一模一樣的呢。」
「味道也是一模一樣的,我這個棗花啊,比用的料還足,瞧見沒,這個頭就大了一圈呢。」王二薈像模像樣的拿著筷子把棗花從鍋裏頭翻了個個兒。
「您聞聞,甜不甜??」王二薈扇了扇手問那人。
那人湊近一聞,果然空氣裏面又甜又香的,琢磨著,模樣差不多,聞著味道也差不多,反正來回不就那些個東西?掏出來一錢遞給王二薈說:「那給我來一個吧。」
王二薈忙點頭,收了錢,麻溜的給人找了三分,一轉煤氣灶,把火兒加大了一些說:「馬上就好,您不用等。」
煤氣灶這大火燒起來,果不然快得很,棗花不一會兒就煎了金黃,王二薈一關火,把棗花裝進袋子裏,就遞給他說:「大哥,您吃好了再來,多買我給您便宜。」
「好嘞。」那人拿著就咬了一口,喲,甜甜的,他聽著別人說解放街公站上那家也是甜甜的,那一準沒錯,這才七錢,他可不是賺大了麼,回頭他可要和那些經常去買的人說道說道,一錢一個,老虧了。
*
自那天之後,吳艷芬就不讓張蘭陪林靜好出攤了,親自上陣,和林靜好一塊兒做棗花,第二天在一塊兒出攤,一句話都不和張蘭說,也不讓手。
張蘭心裏面急的直上火,吳艷芬再也不和說一句話,連林靜好都是,睡沙發的人也變了。
家裏的麵和棗子不多了,張蘭瞧見那個小筐空了一大半,抓上荷包就出了門,想著要多買點,等林靜好他們回來的時候把面都和好了才。
「來咯,新鮮出鍋的棗花,個頭賊大,味兒特香,七分錢一個,不好吃不要錢嘞,您走路過不要錯過,保證您吃了我家的棗花,再也不想去別家。」王二薈的吆喝聲中氣十足,十幾米外都能聽見。
張蘭剛走到解放街頭,就聽見那頭的吆喝聲,頓時邊不人都圍過去。
那些人瞧著那鍋裏頭的棗花,就和公站那家一模一樣,還真是個頭大了一圈,才七分錢一個,頓時就有人問:「你咋賣的這麼便宜?」
「不過就是棗子白面加豬油,能花多錢?我們出來做生意的,講究的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不能上天價,去賺黑心錢!」王二薈說的那一個鏗鏘有力,好像要為民除害似的。
棗子白面豬油?張蘭也湊上前去,結果這不看不要,一上去就聽見王二薈在那說:「跟您說吧,我這都擺了好幾天了,一天生意比一天好。因為您看啊,我這個棗花,是不特好看?聞著是不特香?個頭還大!比您之前吃那個是不好多了?」
張蘭一脖子,果然,王二薈那鍋裏頭真煎著好幾個棗花,那個頭確實大了好一圈,聞著味兒也沒錯,模樣都一樣。
「七分錢是真的不?」後頭又有個人問。
「可不是真的,騙你幹啥,你買多了我還給你再便宜呢!」王二薈又說。
一聽這話,不人都掏了錢說來一個,張蘭不一會兒就被出了人群,遠遠的還能聽見王二薈邊笑邊說:「別別,都有份兒。」
張蘭覺好像自己被天上的雷劈中了一樣,一不能,只能任由後來的人把推推搡搡的到一邊去,在看著人往王二薈的手裏面送錢,王二薈掛著的笑容在眼中格外刺眼。
總算是明白了,媽說的沒錯,就是腦子裏面進水了!四十年的日子都過給狗了,被十來歲的丫頭片子給騙了,就這麼把養家餬口的手藝就教給了別人,瞧著那大個頭的棗花,那人人的生意……張蘭的眼眶就忍不住酸了起來。
是不是沒長腦子啊,對的起孩子嗎!?每天起早貪黑的幹活!還不是因為這個沒用的媽,養不起家糊不起口,連孩子都照顧不好。
日子好不容易有一點起,又自個兒給糟蹋了!
張蘭拎著籃子,挪著步子往前走,滿腦子的懊悔,自責,把得抬不起頭來,從市場的東頭走到西頭,又從西頭繞回東頭,籃子裏面還是空空如也,一點兒東西都沒買,甚至都沒有朝著那小商販看一眼。
這可咋辦啊?
們娘倆往後的日子可咋過啊!
起風了,涼風順著脖頸灌進的領里,張蘭一個激靈,猛地抬頭,才看見自己正站在市場中間,對,要趕去告訴靜靜!
快步往公站跑,張蘭一刻都不得停歇,等跑過去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一輛公車橫在馬路上,站在對面,看著那輛車停穩,然後在慢慢駛離。
一大波人群在在公車站,四下走去,有三五個人在林靜好的攤位前面買棗花,還有不悉的面孔三三兩兩的結伴往解放街頭走去,都沒有在林靜好的攤位前駐足了一下。
看見林靜好把籠屜掀開,第二層的棗花還沒賣完,的腳上就跟灌了鉛一樣。
燒熱的鐵板很快煎了棗花,攤兒前又沒了人,天冷了,們娘倆還沒有來得及去買幾件厚服,吳艷芬額角的白髮變得更加醒目,跺著腳,把林靜好的手包裹在手裏,邊邊往煤爐那邊湊了湊。
「今天應該是賣不出去了,姥,咱回家吧,熱熱當晚飯吃。」林靜好出手來,反握住吳艷芬的手說。
張蘭往前走,在聽見林靜好那不高不低弱弱的聲音后又停了腳,早已淚流滿面,風刮在臉上生生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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