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映窗,沈絡歡從睡夢裡醒來,有點不知今夕何夕,等反應過來時,猛地坐起。
不是應該在地牢里嗎?怎麼躺在客房裡?
「公主醒了。」
一道尖利的嗓音響在耳畔,拉回了的思緒,瞥眸看去,見孫啟昇和趙修站在床前,一高一矮,一瘦一壯,乍一看,像是回到了多年前,母后將他們領到跟前的場景。從那時起,的邊多了兩個跟班,兩人拌著,陪走過日日夜夜。
「老孫、老趙,你們怎麼來了?」
「誒呦,公主這是怎麼了?」孫啟昇趕忙掏出錦帕,替小主子淚。邊邊慨,自從來到遼東,活潑的小主子總是兩眼含淚,忍氣吞聲。世態炎涼,可是為難死了他的小主子。
趙修也怕小主子掉眼淚,膀大腰圓的男人急得直撓頭,「顧鈺不讓卑職隨軍練了,以後卑職就跟在公主後,聽公主調遣。」
顧鈺讓他在前程和忠心之間做選擇,他想都沒想就選了後者。用軍中將領的話說,他就是個不識抬舉的,可在他看來,再不識抬舉,也好過背叛,更何況他的小主子需要他。
沈絡歡哽咽著點點頭,拉住兩人的袖,將太子尚在人間的事告訴給了他們。
兩人驚訝無比,都想去叩見太子,被沈絡歡攔下,勸道:「為了皇兄的安危,咱們不能輕舉妄。」
兩人點點頭,孫啟昇道:「當務之急,是先確認顧鈺的忠心程度。」
「皇兄很信任他。」沈絡歡長長地嘆口氣,「那我也選擇信任他。」
不管他們之間的糾葛如何,從大局上,選擇與他同行。
*
梳洗后,沈絡歡走出客房,徑自去往膳堂。清早下了很大的霧,打蔫了剛剛吐蕊的迎春。
膳堂只有唐薈在用膳,見沈絡歡走進來,福福子,「公主殿下。」
「早。」沈絡歡坐在對面,不熱絡也不冷場。
廚役端上飯菜,報了菜名,笑道:「大都督特意代小的,給公主添了幾道補氣的葯膳,公主嘗嘗合不合胃口。」
特意給準備的?還當著唐薈的面講出來?
沈絡歡心裡有點莫名,不想接這份特殊待遇,又不好意思拂了廚役辛苦準備的葯膳。
一旁的唐薈攪著碗里的粥,打趣道:「大都督可有給我準備什麼?」
廚役笑笑,拿起托盤,「小的沒接到吩咐,唐姑娘想吃什麼。告訴我一聲就行。。」
唐薈聳聳肩,也不生氣,意味深長地看了沈絡歡一眼,屋裡除了廚役,只余們二人,廚役又是顧鈺的心腹,故而,唐薈沒有避諱,直截了當道:「公主與阿鈺日久生了?」
這話直接讓沈絡歡嗆了,捂咳嗽幾聲,略有不滿地瞥了對面子一眼,「嚼本宮舌,小心本宮治你大不敬之罪。」
這公主的氣勢拿得不錯。
唐薈淺淺勾,喝完碗里的粥,起道:「公主若真以皇族自居,那用膳后,能隨我去一趟客房嗎?」
「作甚?」沈絡歡問道。
「去了就知道了。」
閑著也是閑著,沈絡歡點點頭,安靜用完膳食,與唐薈去了另一間客房。
客房,唐薈拿出包袱放在書案上,慢條斯理拆著系扣。
沈絡歡抱臂靠在窗前,猜不出對方的意圖,「好了嗎?」
「馬上。」唐薈抬頭,對上小公主那雙純凈的大眼睛,拆包袱的作滯了一下,「公主不問問我要讓你看什麼嗎?」
「故弄玄虛。」與顧鈺接多了,沈絡歡染了他的犀利,與城府深的人打道,話都不帶客氣的。
唐薈撇撇,從包袱里出一摞信函,「公主自己看吧,義父本來是讓我將這些信拿給阿鈺,可如今看來,先拿給公主過目更為穩妥。」
沈絡歡走過去,斜睨一眼桌上的信函,又看向提步離開的唐薈,眉頭不可抑制地皺了起來,纖細的手指捻起第一封信。
是一封薊州總兵寫給顧鈺的手書。
展信佳,見字如晤:
與君一別,已過兩載,甚是想念,也君不忘當年約定,護嘉寧小殿下周全。吾亦信守約定,集齊沈槿殘害皇族手足的實證,如今證據確鑿,我們有了出師的理由,吾會儘快集結各路人馬,一同攻城,取沈槿命,擁小殿下登基,還山河一片錦繡!謹啟。
閱畢,沈絡歡出手,巍巍捻起第二封信,拆開信的同時,心口坼裂般疼痛。
桌上的每一封信,都是關於一個皇子的猝死真相,雖是事實,卻字字誅心。
閱畢,沈絡歡靠在書案上,呼吸困難,手捂口緩釋陡然上涌的痛苦緒。
沈槿,沈槿!!!
晌午時分,顧鈺在軍中,等著看衛兵的功夫,大喬匆匆趕來,「大都督,不好了,出大事了!」
顧鈺斥責:「冷靜些!」
大喬跪地道:「大都督,公主...公主吐了!」
話落,顧鈺猛地站起,大步走向門口,「邊走邊說!」
大喬跟著他後,將事的經過敘述了一遍。
沈絡歡是因為看完那些信,得知了手足是如何被害之後,急火攻心所至,侍醫已施了針,但大喬等人還是不放心。
兩人分坐騎,揚鞭奔向總兵府。
待進了垂花門,大喬已經罵了唐薈十七八遍了。
唐薈守在沈絡歡的房門外,見顧鈺和大喬走來,臉沉重地走過去,「阿鈺......」
顧鈺冷冷瞥一眼,警告道:「擅作主張,沒有下次!」
說罷,越過,滿寒氣地走進屋子。
唐薈被他的疏離和冷漠蟄了一下,獃獃地著一開一翕的門扉。
臥房,顧鈺疾步走到床前,見沈絡歡睜著眼睛,目不斜視地著承塵,心裡被狠狠刺了一下。他坐在床邊,試著去握的手,輕聲道:「我回來了。」
沈絡歡了手指,這一次,沒有嫌棄地掙開,而是虛虛地回握住他。
此舉出乎顧鈺的意料,但眼下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他俯低子,問道:「可有發熱?」
沈絡歡目不轉睛地搖搖頭。
顧鈺心口悶悶的,用另一隻捂住的眼睛,「別一直盯著某,傷眼。」
子眨眼時,纖長的睫刮過掌心,帶著。
或許,遲來的悲傷更為剜心,畢竟,兄弟手足出事時,是被完全蒙在鼓裡,一點兒忙也幫不上。
顧鈺鬆開手,的頭,「事已至此,咱們只能接,對嗎?」
沈絡歡氣弱無力地「嗯」了一聲,「顧鈺。」
「我在。」
「扶我起來。」
顧鈺將手穿過的後背,將人攬坐起來。
沈絡歡靠在床圍上,面蒼白,目空,失了初來乍到的鮮活氣兒。
「歡歡。」顧鈺圈住的肩,讓靠在懷裡,嘆息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我都要拿命做保,護你周全,護大楚太平。」
男人的懷抱乾燥溫暖,沈絡歡忽然生出一依賴,像是浮萍找到了暫靠的港灣,「顧鈺,我有件事想求你。」
「好。」
「你不問問是什麼事?」沈絡歡抬起眼簾,看向他潔的下,這個男人心眼小、計較,何時這麼好說話了?
顧鈺拍拍的後腦勺,「能辦到的,我都會幫你。」
辦不到的,抵死也會辦到。
後半句話,他沒有說出口。
沈絡歡調整下坐姿,將臉在他口,聽著他有力的心跳,「顧鈺,我要你親自掛帥,兵臨皇城城下,沈槿讓位,再取他項上人頭,以祭皇族冤魂。」
顧鈺默了默,沒有立即應下。
沈絡歡揪住他前料,低低的笑,帶著痛意,問道:「辦不到嗎?」
人心善變,他還會信守當年的約定嗎?
「那這樣,你我各退一步,借我十萬大軍,無論結果如何,你對我和皇兄也算仁至義盡了。」
顧鈺愣了下,蹙起劍眉,「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莫不是燒糊塗了?」
一個十指不沾春水的閨秀,如何領兵?簡直胡鬧。
沈絡歡犟道:「我沒有發熱,我很清醒。」
既然他不敢帶兵,皇兄又有疾,只能由帶兵去往薊州了。
顧鈺稍微推開,直視的雙眼,「那你告訴我,你做好登基為帝的準備了嗎?」
信里代得明明白白,踢掉沈槿,擁登基,可令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明明太子皇兄尚在,薊州總兵和顧鈺為何要擁登基。
沈絡歡搖搖頭,「還有皇兄在。」
顧鈺閉閉眼,很想告訴,太子那束已經湮滅,也是唯一的依靠已經離開人世了,如今的皇室,只剩一人了,無論有無能力,都要擔起那份沉重的責任。
可這樣一個脆弱的姑娘,還能接二連三接親人離世的打擊嗎?
此時,他更加不能將真相相告。
日暉斜照,一道道束過窗照在上,帶著春的暖意,沈絡歡忽然握住他的右手,放在自己的臉上,著道:「那...我拿自己做換,向你借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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