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中州在十州中是最小的一個，比青州的一半還小，總不過九城。

它原是燕朝都城所在，當年四大名閥和皇親國戚都聚居於此，富貴襲人，如今，那份王都天子氣是然無存。

陸翼攻打中州是一帆風順，雖不如狄其野三戰定青州那麼傳奇，也是佔盡上風，在翠壁城還發了筆小財。

中間唯一有些磕絆的是打祈雲山，幸而主公博學多識，出征前與他談話時說起過祈雲山的獨特地貌，若不是提前知曉，恐怕勝也是慘勝，陸翼當真有些后怕。

但祈雲山一過，剩餘四城在陸翼看來已是囊中之，大可以慢慢打，放手讓手下們養養兵馬油水。

他萬萬沒想到，煮的鴨子還能飛了。

而且還不是被四大名閥叼走的，是狄其野這個自己人。

說來氣人，陸翼那日悠悠哉哉地水磨功夫，慢慢打燕都嘉麟城，忽然從東南來了一方陌生兵馬。陸翼還以為中了四大名閥的埋伏，險些大驚失，手下急報，說是看見了楚顧王旗。

難道是主公又派了人來？或者，主公親至？

陸翼心思玲瓏，瞬間想到主公與自己的戰前談話，也許主公確實對攻打中州有不小的興趣，可如果說主公水戰能力可以打九分，陸戰就只有六分，以主公的人品，不可能在他已經打得差不多的時候來搶他的軍功。

手下再探再報，說是狄其野，來助陣將軍打中州的。

陸翼笑了。

「讓他滾回青州去。」

但人狄其野就沒和他見面，帶著兵大喇喇從戰場路過，直接去打淳城了。

陸翼罵了一聲娘，帶著自己的兵一鼓作氣打下了嘉麟城，然後直奔楊城，和狄其野鬥起了攻城速度。

結果輸了。

狄其野搶先一步攻克淳城，帶著兵溜達到楊城，等著恭喜陸將軍攻下中州。

陸翼都不想搭理他。

不僅如此，狄其野還帶著他那五位大爺跑到陸翼的帥帳里借中州輿圖玩復盤，陸翼一開始穩坐案后，聽著聽著忍不住和狄其野圖上對戰，你來我往，兵馬廝殺。

然後又輸了。

關鍵是狄其野還很囂張，正面把陸翼說趴下了，還要和陸翼對換兵馬，大談應該怎麼破解自己先前那套戰。

氣不氣人。

五位大私底下找陸翼說，說他們將軍年，沒軍令跑來打中州，也許是後知後覺明白闖了禍，近來一直有些心浮氣躁的，請陸將軍多擔待。

陸翼嘿嘿一笑，很耿直的模樣，說我和你們將軍為同僚，我又虛長他一旬，你們放心，我不僅擔待他，我還要幫他在主公面前請罪。

留下王師整編中州事務，征服了青州和中州的兩位大將軍，帶著大勝兵馬浩浩，啟程回荊州。

一路上狄其野總是神遊天外的模樣，越發讓人覺得他是怕被主公責罰。

其實狄其野心裡苦。

之前心浮氣躁，也還是由於傷的緣故。

而且他上的傷口原本都要結痂，結果起好勝心和陸翼比速度，在攻打淳城的時候傷口裂了。

楚軍回程正值秋老虎，天氣炎熱，雖不如出征那樣趕路急行，但也不輕鬆。

狄其野要面子，素來要以瀟灑形象示人，從不對外人示弱訴苦。要他親口說出傷勢，耽誤行軍，而且還是這麼點小傷，他是寧可延遲傷愈也不肯說的。

他不說，軍醫只還以為他傷口結痂將愈，近衛不得近也不知，結果誰都不知道狄將軍神遊天外不是因為怕被主公懲治，而是傷口久久不愈，甚至有些發熱的前兆。

楚軍回到荊州，百姓們一路沿途相迎，大姑娘小夥子們不顧兵士阻攔，拚命要往狄其野上扔花朵帕，表達對這位年輕兵神的喜。

陸翼心裡泛酸，長得英俊真是佔便宜，可嘆自己也是一勇猛帥男，竟然馬前冷落花果稀。這小子騎馬行軍都能行出擲果盈車的場面來，這小子還不為所，白鐵甲，瀟灑英俊，角似勾微勾，並沒有給癡心男什麼笑臉，扔他上的花朵帕卻越來越多。

於是即將進紀南城的那天早晨，大軍開拔之前，陸翼親兵一擁而上，把狄其野給綁了。

狄其野上半被麻繩捆了個結實，只有小臂和手能活。

「狄小哥，你可不要怪我，」陸翼笑瞇瞇地給他上了手銬，兩個沉重的鐵環，中間還連著鐵鏈，「我也是為你好。」

陸翼的意思，狄其野很明白。

他無令調兵，確實違了軍法，嚴重說起來是戴罪之，陸翼只是綁了狄其野上手銬，沒用木枷腳鐐，已經是法外容。

陸翼這麼做，一是按軍法行事，把自己摘出來；二是幫他唱一出苦計，在顧烈那裡搏一個寬大理。

如果他不是舊傷未愈，陸翼這麼做，對他並沒有什麼壞。

可他恰恰是在忍傷死撐，再被綁了帶上手銬，騎在無雙上，眼前是一陣一陣的模糊。

自作自。

但狄其野此刻依然覺得自己能撐住，並不以為然，他還在心中戲謔地想，這應該就做作繭自縛。

*

為迎接大勝回荊的勇敢將士們，整個紀南城傾城而出，遠遠看見一字排開的楚顧王旗、萬千兵馬聯翩而來，百姓們忍不住驕傲自豪，歡慶鑼鼓地震天。

大楚君臣也都在城門下等待。

顧烈坐在輦之中，帶笑看楚軍鐵騎踏踏而來，在三十丈外齊齊滾鞍下馬，大聲齊喝：「主公，楚軍幸不辱命，大勝而歸，天佑大楚，天佑主公！」

數萬兵馬若一人，聲如震雷，足見楚軍質素優良，王者之師。生冷靜如顧烈，都不住熱沸騰。

在這樣的數萬兵馬中，唯一一個騎在馬上的，就很突兀了。

白鐵甲，還能是誰。顧烈開始頭痛。

他乾脆走下輦，向大軍走去。主公一，大楚眾將和不重視零星文臣自然也得跟著。

他們往大軍走，大軍那邊也急，陸翼還單膝跪著，畢竟主公沒讓他們起來，陸翼焦急地看著馬上不知在想什麼的狄其野，低喝提醒：「狄其野！」

陸翼這一喊，狄其野一點反應沒有，倒是無雙了。陸翼眼睜睜看著大黑馬往前走，到了絕。

無雙察覺到主人不大對勁，坐得不穩，正焦急，大眼一瞪，看到前面走過來的是顧烈。

它慢慢跑向顧烈，中途還有人想攔它，但終究是跑到了顧烈面前，很委屈地咬了咬顧烈綉著金線的王服，四條大長一曲，跪臥下來。

顧烈微微皺眉，看狄其野策馬上前，直到近前，他才發覺狄其野是閉著眼睛的。

這是怎麼？為何加急戰報毫沒提？陸翼怎麼回事！

無雙咬咬他的服，靠著他跪地，狄其野人一歪，倒進了顧烈懷裡。

溫度高出尋常的，暗香浮，狄其野的腦袋靠進顧烈的肩膀，那瞬間顧烈什麼都沒想，什麼都想不到，像是被人在口捅了一刀，甚至連人都僵死了。

但誰都沒有發現楚王瞬間的失態，他們只見楚王一把將狄將軍抱了起來，疾步往回走，竟然將狄將軍放在了輦上。

姜揚想起主公給狄其野配的人，對對近衛急令：「快軍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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