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砒_霜不是劇毒麼，他還特地多沾糖多吃了幾顆葡萄，怎麼死得這麼慢。狄其野對這個時代太過失，他咬牙關，死到臨頭都不肯出狼狽相給人看，但還是忍不住痛得攥手為拳，沒發覺自己掌中是顧烈手腕。

就算知道了他也不在乎，他都要死了，難道顧烈還能把死人關閉。

顧烈坐在地上，雙手鐵鉗一般抱倒在懷裏的狄其野，額角青筋都現了形，說話幾乎是從牙裏出來的：「你是故意的。你穿這」

說到第二句，顧烈自己都明白這話沒道理，只是遷怒狄其野慣來的任，又把牙關死死的咬住了。

狄其野笑得整個人都抖起來，笑著笑著就開始咳嗽，放開顧烈的手腕抬手了，去扯大楚帝王厚重的外袍：「冷。」

失過多，溫下降。

顧烈一言不發，下外袍好好蓋住他。

「我不是故意，好吧，第一口不是故意，」狄其野這才看著顧烈的眼睛，實話實說，「我穿這，是想把虎符和侯印還你，想讓你奪了我的，好出去遊山玩水。」

顧烈冷笑：「狄其野，你以為寡人今日要杯酒釋兵權？寡人刻薄如此，容不下你這個輔定天下的定國侯？」

頓了頓，終於是忍無可忍，怒道：「還說不是故意！誤食一口，難道大楚沒會解毒的大夫嗎！你何至於」

每次招惹顧烈生氣，這個人才顯出幾分活氣來，不然都是那副冷靜到了無生趣的樣子。只是不知是過於勞累的緣故，還是因為他那個頭痛頑疾，狄其野總覺得顧烈近來越來越容易發怒。

「你不打算杯酒釋兵權？那我倒是失，我還以為我這輩子跟了個明主……」

狄其野玩笑開到一半，見顧烈氣得不行，中途正經起來，認真說道：「早晚都要走這一步，你待我心，不殺我，已地方豪強勢力的功臣們，你怎麼？」

「天下誰人不知我定國侯大名，只要我還活著，只要我還有能力掌兵，滿朝文武能讓你永無寧日。你不是嫌煩？」

他一句句剜心之言，把顧烈氣到居然這時候和他翻起了舊賬：「你這麼聰明明白，死活不肯上朝，任人誣告！辯誣摺子都懶得寫！到頭來原來是寡人的錯，你是自污為國，寡人一個大楚帝王，護不了定國良將，要你在我面前尋死！你」

顧烈這邊氣得怒火攻心，狄其野卻好似沒聽見，突然把顧烈腰間的匕首扯了下來，還道：「青龍刀你捨不得，就用這斷腸匕賠我吧。」

狄其野一句話把顧烈噎得如鯁在，為什麼沒給青龍刀？不正是因為他狄其野過分厲害，被人蔘和風族首領私會，卻連個請罪摺子都不肯寫？

顧烈怒極反笑，冷冷地看著懷裏的人，閉口不言。

狄其野到此刻，還真有那麼一抱歉。

也許他們君臣二人不曾心深談，可顧烈上濃重的孤寂，他太過悉，所以認得出來。

狄其野對這個古舊的時代沒有毫留，他完了明君良將的理想，心滿意足，一點都不想委屈自己去當什麼定國侯。

只是想到顧烈自小離，到頭來還是孑然一，除了萬里江山什麼都沒有……這雖然不足以令他在沾裹砒_霜糖時回心轉意，但看著顧烈困一般的模樣，他心底不知從何升起半分心虛來。

「你全了我為明君效力、征戰天下的理想，」狄其野誠懇地看著顧烈，「如今，你不會再讓我踏上戰場，而我不會跪在朝堂上低眉順目，也許還要時常配合著犯個小錯，被你訓斥一二。用不了兩三年，你我面目全非，相看兩厭，還要演一出君臣和合。」

顧烈真想問問這個人是不是沒有心，可他不想開口自己找氣，他調勻呼吸，試圖冷靜，卻被狄其野下一句破了功。

「對了，我派人送了信給敖戈，我一死，敖戈必反。你早有準備，可以先下手為強。」

「狄其野！」

狄其野卻低笑起來，轉而說起：「我死後，把我燒了。我時間不多，不和你廢話，你要是不把我燒了，我就『保佑』大楚二世而亡。」

他任得一次比一次更出格，顧烈終於暴怒：「你怎麼不幹脆氣死我！」

然而狄其野看向顧烈的眼神近乎憐憫，還帶著歉意。

一直暗暗浮在空氣中的夜息香，不知何時縈繞滿室，侵浸顧烈口鼻，悄然緩解了他愈演愈烈的頭痛。

顧烈眼神一凜，扯開外袍，只見削鐵如泥的斷腸匕早已沒狄其野的口，將白都染了紅。

滿目鮮紅。

「怎麼辦……你還要再孤零零過四十四年，你得學著，學著找些有意思的事來做」

狄其野彌留之際，思維都散了，再找不出話來說。

他忽而想到，以後大概再沒有人會喊顧烈的名字了。

「顧烈」

「顧烈」

……

錦近衛依言退守未央宮外，可都已經月上中天，陛下和定國侯還不出來，近衛商量著這不是個辦法，最後指揮使著頭皮進了宮，在殿外自己通傳，卻無人應聲。

錦近衛指揮使心道不妙，疾步闖進殿中，卻嚇得肝膽裂。

近衛統領心道不妙，疾步闖進殿中，卻嚇得肝膽裂。

陛下抱著滿鮮的定國侯，似乎是昏了過去。定國侯的口，分明是陛下隨佩戴的斷腸匕。

「啊————！」

顧烈從沉睡中醒來，微微皺眉。

他何時睡著的？

「陛、陛下。」以為目睹了宮廷慘案的指揮使抖似篩糠。

浸二人衫的已經凝結，像是把他們粘在一起似的。

顧烈把上的玉符摘下，拋到錦近衛指揮使面前，聲音涼過寒風：「你帶人，把柳氏與皇子請去冷宮。」

*

楚初五年，定國侯狄其野亡於未央宮，死因不明，且為火葬。戰馬無雙絕食殉主，陛下命人厚葬於帝陵旁。

姜揚本在信州辦事，突聞噩耗，匆匆趕回都城，路上又聽說陛下把王后關了冷宮。他披星戴月趕路，在城門下鑰前進了都城，等到陛下召他進宮時，已是深夜。

碎雪細細地從天灑下，慢慢在地上積糖似的淺淺一層。

陛下瘦了，還是不茍言笑的帝王模樣，卻莫名讓姜揚覺得陛下比先前更沉默。陛下帶他走到冷宮，一路上悄無聲息，宮亮著燭火，殿也有炭火暖意，柳王后正在教導皇子念詩。

子溫地提示：「這句爹爹在雷州所作，因心繫被蠻楚侵佔的荊州而傷懷，卻不得不假意向蠻楚示好。」

稚聲在片刻後背出：「妾思顧郎不能寐，夢魂南渡，繾倦紀南城。」

子誇讚：「好孩子。」

姜揚整個五臟六腑先是怒火燎灼，再是冰寒刺骨。

「陛下，」回到未央宮，姜揚看著這個自己從十七歲看大的孩子，伏地一拜，不知說什麼是好。

顧烈恍若未聞，令侍人將證端來。

那是柳王后每季親手做的梅子餞，梅子清洗晾乾，用糖慢慢浸漬，加了甘草等中草香料，說是有緩解頭痛的功效，醫驗過都說無毒。

今年細查，才發覺糖浸漬時，混了份量極的罌_粟殼。使人在食用時，不至於察覺癮，天長日久，卻能加劇頭痛。

「姜揚，」顧烈看著案上的斷腸匕，輕輕笑了笑，「原來罌_粟，又名斷腸草。」

姜揚霎時泣不聲。

大楚帝王，何至於命苦若此，孑然一，形影相弔。

楚初六年，皇子早夭，王后瘋逝。柳家貶謫三千里，不得關。

陛下召集中州顧，言：「汝家才俊，可襲王爵」，中州顧家一躍為滿朝文武聯姻首選，明爭暗鬥數十年，再無寧日。

同年，陛下派兵平定敖戈之叛，大勝，天下兵馬歸於帝手，功臣下場不一，最終文臣武將制衡之勢，王權獨尊。

自此，大楚逐步走上盛世之途。

*

「主公，狄將軍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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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賠我」還是「陪我」，我有點小糾結，最後用了賠2333畢竟狄將軍就是這麼理直氣壯

*本文唯一的點過去啦，看主公怎麼收chong拾狄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