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中州顧家畢竟曾占居楚王宮多年，極有經驗，銀子流水般花出去，將原本就巧奪天工的遊園妝點得奐。

遊園是當年楚王顧麟笙順著的意思修建，建后，樓閣臺榭與曲流瓊木皆似天，得自然可，像是取了天上仙的遊園。

如今妝點上蘭燈水瓷，更添風雅。

佳時將至，將領文臣陸續園。

狄其野早已坐在王案之側。

王案是顧烈用的食案，是主位，擺在定規的木雕高臺上，有三級木階，顯出與眾不同。

狄其野上是宮製的金線暗雲紋白，白綢紋靴，腰帶上用金線綉著各式各樣的蝙蝠紋。

他傷微曲，恰好踩著最低那級木階，右手搭膝上，左手執杯。若不是大家都知道他的了傷，這姿勢還瀟灑不羈。

狄其野本不想來。他傷恢復良好，已經結痂，可還不好發力，走路一瘸一拐，多難看？於是甚客氣地問了顧烈，顧烈給回了倆字，「休想」。

攻定青州中州的慶功宴，狄其野不出現，那豈不是掛羊頭賣狗。

顧烈想遍了緣由，沒想到狄其野是怕影響瀟灑形象，顧烈故意給他瞎出主意：「讓武庫給你造個四車，三國臥龍先生那種，到時候近衛給你推進園子，多瀟灑。」

狄其野呵呵。

開宴當日，顧烈提前半刻進了遊園，近衛扶著狄其野慢慢走上王案，到底是沒讓他在眾人面前跛著走路。

祝北河理完中州事務，昨日堪堪趕到，他也是攻打青州中州的功臣，坐在顧烈右手第一席，正對面是陸翼，隔壁是姜揚。

姜揚看看王席，湊過來，以羽扇掩口，小聲問祝北河，「北河，你以為，狄小哥如何？」

「好。」祝北河照常惜字如金。

姜揚奇了：「狄小哥氣了你不回，你不覺得他太肆意任了些？」

祝北河反問：「他坐哪？」

「王席啊。」

這不是廢話。

祝北河眼神往下一點，那意思是，這不就得了，人坐在王席，我管得著嗎我？

姜揚嘆：「祝兄從不說廢話。」

話音沒落，右手邊有個假道士上來：「聊什麼呢，也與貧道親香親香。」

姜揚啪一扇子蓋上他腦門：「邊去。」

法古拿拂塵頂開扇子，不僅不走，還湊近了跟他們打八卦：「貧道方才瞧見中州顧家畢恭畢敬帶著一姑娘，長得很不差，不曉得能不能主公法眼。」

「你不是能掐會算麼？」姜揚諷刺他。

沒料到法古出三枚銅錢就開始搖頭晃腦，姜揚恨不得打自己一，讓你多，不知道這假道士聽不懂人話！

嘰里昂當一通搗鼓，法古嘖嘖有聲：「這子姻緣已定，且為帝王人。嘿嘿嘿，這不就是準了。咱們過陣有喜酒吃。貧道想吃螃蟹。」

姜揚早知這子份，笑笑：「走著瞧。」

柳湄一淡，輕紗覆面，是個寧靜淑的長相，神中卻帶著令人不喜的鷙自得，狂自矜。

中州顧家眷對殷勤討好，誇是仙神般的人，看不上中州顧家，卻也不免得意，將這些誇讚照單全收，才極矜持道：「過獎。」

進了遊園，立刻心生不平，這樣的園子絕不該是楚顧所有！

又深恨起柳家派來跟著的嬤嬤侍，們竟不準穿白。今日赴宴，在心中與赴死並無不同，很該為的楊郎穿白的。

中州顧跪請開宴。

顧烈著青王服，暗綉章，從隨意中出帝王氣度，氣勢驚人。他側的狄其野也不落下風，二人坐於臺上，眾人去，如此雄主良將，深覺老天對二人偏。

顧烈將陸翼與狄其野一通誇讚，連帶提了提各位將領的辛勞，然後話不多說，舉杯開宴。

方一開場，狄其野和陸翼舉杯對飲，頗有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意思，算是彌補嫌隙。兩大功將和諧共，底下人都喊了聲好。

陸翼得了主公不日就能回中州準備攻秦的允諾，自然給狄其野面子。他也不是沒想過稍稍捉弄捉弄狄其野，既不傷和氣，也能立個態度，可進園一看狄其野坐的地方，當即歇了心思。

自認完任務的狄其野筷子。

王案上的菜必然不差，顧烈飲食上沒有任何偏好，廚從主公那裏聽過不「辛苦」「有勞」，但一次都沒聽主公誇過什麼菜「好吃」，因此被激起了不服輸的鬥志，在不過於鋪張浪費的基礎上變著花樣給顧烈做吃的。

可惜，屢敗屢戰，屢戰屢敗。

因此第一次聽近衛說狄將軍誇他做的燒蝦「好吃」，廚當場老淚縱橫。

今日這王案上，三分之一是狄其野誇過好吃的，三分之一是廚據狄其野的口味推測狄其野會喜歡吃的，三分之一是為顧烈準備的荊楚時令菜。完全彰顯了廚終於得到他人肯定的激心。

狄其野一看既知，不免對廚生起同，又好奇為什麼顧烈連個吃的菜都沒有。

飲宴過半，中州顧家引出人，為楚王獻曲彈琴，彈的是《求凰》。

狄其野聽不出琴音好壞，只覺得有種不協調，也懶得注意，在王案后拽顧烈袖子，想嘗最左側那道菜，他夠不著。

顧烈眼神一落，跪侍在旁的侍人起將那道菜端過來，然後將吃過幾口的菜都撤了，換上新的。

「這是什麼？」狄其野皺眉。

侍人低聲解說：「是小蜂兒。百姓家中，剝繭剿完蠶后，便將蠶蛹以油炸香，做吃食，很喜。」

「這是蟲子，」狄其野強調。

顧烈笑了，吩咐：「把這碟給法古送去。他吃。」

侍人應聲端碟而去，狄其野依然好奇，問顧烈：「蟲子也能吃？」

「多了，」顧烈見多識廣，「蠶蛹還是百姓覺得好吃的，還有災年充不得不吃的，蟲子當然能吃。」

狄其野點頭，原來如此。

中州顧家心急，這麼個大彈琴，主公竟然不盯著看，反而和狄將軍對著吃食說個不停，廚手藝這麼好？

柳湄只覺得荊楚蠻子果然不懂欣賞琴藝，負氣手重，也沒人太過注意。

一曲罷，中州顧家還想該如何是好，柳湄卻摘了面紗，面上不卑不地笑著，心底是滿是自我犧牲的凄楚，對主座一拜，朗聲道：「主公，如此遊園盛宴，何不聯詩作樂？」

這對中州顧是安排之外，對顧烈卻是意料之中。

前世他只當是中州顧的安排，後來想想，大概是柳氏慕楊平的詩才，也自認是個才，想在盛宴上以詩倒荊楚眾人。

顧烈自己不寫詩作對，可楚顧家臣各個都是公子哥出，年時都附庸風雅，就連祝北河都長於詠。所以前世楚顧家臣聯詩聯得興起，一會兒大俗一會兒大雅，柳氏本不上。

見顧烈點頭，柳湄當即起了頭，立刻有家臣對了上去，接二連三，好不熱鬧。

狄其野只會語，對此興緻也不大，他時而轉轉視線，像是在聽他們聯詩，其實是不聲地看滋滋用蠶蛹下酒的法古。

那畢竟是蟲子……

顧烈低聲笑出來。

狄其野轉過頭來，果然是顧烈在笑話自己。

「讓他們再上一碟？」顧烈取笑他，「你嘗一個，說不定喜歡。」

「我深厭蟲子。」狄其野拒絕。

「春蠶也是蟲子。」

「它是白的。」狄其野解釋，「又沒有節肢黑蟲那些東西。」

楚顧家臣們聯詩聯得五花八門，偏偏都沒錯了韻，柳湄一心要以才華震懾眾人，結果反被氣得臉頰泛紅，更可恨的是顧烈，他竟然如此野蠻無禮，看都不看一眼！

顧烈和狄其野說著蟲子，忽然有人高聲道：「主公，『心湖徘鶴影*』一句，如何接？」

柳湄刻意從聲韻開蒙中選了一句現的，上過學的孩都能對得出來，但對好卻很難。顧烈不接，就是庸才；顧烈接了，也不過尋常，總之比不過楊平。

眾將稀奇地看著這姑娘，先說聯詩，自己聯不上了，竟然另起一句直接問上了主公……看這滿面紅的，這是對主公很有意思啊！

顧烈淡然道：「本王不擅詩詞，爾等自樂便是。」

「主公過謙了！請主公同樂。」不等姜揚出來打圓場，柳湄立刻聲求道。

狄其野覺邊人一下子冷了下來，像是想起極不愉快的事。

「本王當真不擅詩詞，」顧烈輕笑，「只想到句現的，不對仗，但非要我接，就讓我矇混過了吧。」

眾將以為主公是在逗姑娘，嘿嘿直笑。

顧烈視線往側一轉，笑念：「似有暗香來*。」

心湖徘鶴影，似有暗香來。

這兩句現詩湊一起，不對仗，也不怎麼合景，只能說是在調_戲，大家嘻嘻哈哈笑了一陣，有家臣笑著搶了話頭去，另接了一句，復又聯起詩來。

狄其野冷眼看著顧烈，他還以為顧烈怎麼了，沒想到還是笑話他，而且還變著花樣笑話他。

顧烈笑笑，把另一碟狄其野沒嘗過的菜換到他面前。

柳湄先是一，認為顧烈是調_戲，心自得；再是一喜，終於讓楚顧蠻子當眾出醜，為楊平找了面子。心底嘆息，果然是極了大燕，極了楊郎。

這荊楚蠻子，將為楊郎的踏腳石，見證的偉大。

此時，顧烈舉杯，對中州顧家道：「籌備此宴，諸位辛苦。」

中州顧家欣喜地出席而拜，皆道：「為主公同族，為主公分憂乃分之事。」

「好！」

顧烈讚歎，似是極為欣，又道：「汝家長孫，年才俊，本王亦曾聽聞他的才名，今日恰有一才，天時地利人和，本王就託大，給你們做個。」

中州顧家在柳家面前誇下了海口，被顧烈這一下打得措手不及，當下各個急得滿頭大汗，又不敢言。

柳湄氣得發抖，心底同時湧上綿綿的后怕來，這可如何是好？

「記下，」顧烈示意遠跪於側的文書，「本王為中州長孫顧顯、柳家嫡柳湄賜婚，婚期，就定於兩個月後吉日。」

兩個月後，假如與楊平珠胎暗結，按理應當顯懷。讓嫁給中州顧，也不算委屈誰，反正兩家最終會是一樣下場。

聞言，中州顧家眾人與柳湄面如土。

中州顧家本想找顧烈養父強行定，沒想到養父去了蜀州。他們思前想後，最後打的是先獻人、再揭份的主意，先斬後奏。

如今人都還沒獻，主公是從何得知柳氏份？主公到底是什麼意思？這賜婚，是福是禍？

姜揚嘲笑法古：「準了？」

*

楚王寢殿，擺上了新做好的秦州堪輿圖。

狄其野數著足的日子，不知打秦州還有沒有自己的份，怨氣衝天。

「狄小哥？」

有人在寢殿外鬼鬼祟祟地喊。

狄其野慢慢走出去，發現是法古，正道：「將軍？可有要事？」

法古卻先去看近衛：「今日休沐，可否借狄小哥一用？」

近衛笑笑不說話，也沒攔著。

法古拉著狄其野就走。

狄其野微微挑眉：「究竟什麼事？」

「大事！三缺一！」

三缺一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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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湖徘鶴影」是我胡謅的，都是很常用的詞，「似有暗香來」，大家都知道「為有暗香來」，改了個字，我就是想讓主公調戲狄小哥23333

*再過兩章即將切換秦州副本~主公和狄將軍一起出門打仗~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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