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戲就得做到底，藍氏那位大夫果真來了三房，溫瀾只說已經好了許多，有點食不振罷了，大夫把了脈后道，倒也不必吃藥，喝些健脾胃的羹湯即可。

既然已經來了，溫瀾又請大夫給徐菁也把把脈。這大夫常年給藍氏問診，除卻藍氏的病癥，在婦科上也頗有造詣，溫瀾都曾聽聞過他的名號。

溫瀾早就想到了京師后延請名醫給徐菁問診，此番無心柳，倒是了。

大夫聞問切之後，徐徐道：「夫人應當是常年志不暢，時而徹夜難眠，此乃肝鬱之癥，長久如此，氣心腎皆有損毀。」

徐菁嘆氣道：「正是如此。」

溫瀾在章丘數月，和徐菁一同起居，就發現了的病。徐菁前半生先是兒被拐，后丈夫去世守寡，積鬱之下，其實已有暗疾。

溫瀾更怕積鬱之後，又狂喜，加重病，不過現在看來，倒是虛驚一場。

「此癥需慢慢調理，清除氣鬱，除此之外，夫人應每日早起在院中走上幾圈，借清晨之氣梳理氣。」大夫斟酌了一個方子，刷刷點點寫罷。

溫瀾要來一看，也看過幾本醫書，通醫理，只見方子以柴胡為君葯，以及當歸、白芍、丹皮茯苓等幾味，皆是補肝益氣、解郁化火的，微微點頭認可。

診費大夫也沒肯收，說是大房吩咐過了，一併算。

徐菁怎好意思，便去大房道謝，溫瀾替從鋪子裏送的那些禮中挑了幾樣合用的，一道往大房去。

……

徐菁同藍氏在房說話，因要聊一些婦人間的事，青霂帶溫瀾去房裏待待。

青霂看到溫瀾還是有些彆扭，二嬸在面前總誇溫瀾也就罷了，親哥哥才和溫瀾見了幾次面，竟那樣上心。回來暗刺了哥哥幾句，葉青霄還一副為了好的樣子，真不愧是在場上打混過的，扯起謊來差點要信了！

「我聽說，霂姐兒定親是定給了史中丞韓臺長家的二公子？」其實倒也沒誰特意和溫瀾說過，只是在皇城司任職，難免要對各個朝臣之間的關係也有所了解。以的記憶力，這些只是小事。既然徐菁診脈的事勞煩了大房，那麼還個人也無妨。

提及未來夫家，青霂面上多了幾分，這門親事算是高嫁，韓臺長的夫人喜，特意為子求娶。韓二公子也是青年俊才，在雙方家長安排下，青霂和韓二公子「偶遇」過一次，彼此都滿意。

「那青霂妹妹定然詠絮才高，我聽人說韓臺長當年是狀元出，做得一手好文章，對新學頗有研究。有韓臺長言傳教，韓家子弟出類拔萃，與妹妹真乃珠聯璧合。」

青霂原本有些不以為然，只當是場面話。可轉念竟想到，定親以後一直忙碌於準備嫁妝，學習支持中饋，鮮看書了。可細細想來，當初韓夫人也誇過作的小詩，如此倒是不該一心忙於庶務，閑暇時看些新學文章，來日與夫婿豈不更為相投。

與韓二公子說是「偶遇」過，其實不過街市上不遠不近打了個照面，哪裏知道韓二公子喜些什麼。倒是這一點，真真切切，擺在明面上的。

青霂心裏這麼想，面上自然不會分毫，正要客氣幾句，忽聽得一陣公鴨一般的嚷。

「救命啊！救命！」

青霂細看，原是二房的青雲，他從學舍回來了。

青雲十四歲，嗓子啞難聽得很，倒是好辨認。此時朝著這邊埋頭拔足狂奔，後則是葉青霄在追，只有幾步之遙了。

青雲回頭告饒：「四哥我冤枉啊！」

葉青霄和青霂卻臉微變，青雲跑路不看前頭，這可是要撞到溫瀾了。

「小心。」青霂出言提醒，卻見溫瀾不閃不避。

葉青霄更為乾脆，他飛起一腳，把青雲踹得斜飛出去，一頭扎在路邊的泥土裏。

見溫瀾毫髮無傷，葉青霄鬆了口氣。他可是曾經見過溫瀾怎麼把想撲向報復的人反手一甩，砸在地上后骨頭都斷了兩。

青霂則是又驚又急，上前把青雲從泥里拔了出來，「四哥，你，你怎麼踹得這樣狠！」

「你沒看他都要撞到揚波了？」葉青霄也有點兒驚魂未定之，他可是挽救了堂弟於水深火熱之中。

青霂無言以對，只覺四哥太偏頗了，也知道要撞上了，可是真沒必要踹這樣狠吧。四哥到底是怎麼了，自從揚波來了，四哥心眼都偏到不知哪兒去了。

再看揚波，對於四哥這份偏心也安之若素。

青雲卻不知道那麼多，他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聲音愈發刺耳，「四哥，我真是忘了，你不能屈打招，不能故意給我吃泥啊！」

「你小子，到現在還咬死了不承認。」葉青霄把堂弟給提溜了起來，狐疑地打量他。

「因為我真的忘了！」青雲淚眼朦朧地道。

溫瀾慢慢道：「雲哥兒這是怎麼了？」

「揚波姐姐，你給我說說吧。」青雲臉上還沾了許多泥，撒的樣子極不可，「我抄寫了功課，只是忘了而已，四哥非說是我找人代筆。」

溫瀾拿了手帕出來，要給青雲臉。

葉青霄一看手去青雲的手，心裏就是一，把手帕奪過，「我來。」他胡幾下，把青雲臉上的泥抹了，然後道，「你哥好歹在大理寺任職，難道連你這點把戲也看不出來。你若真照實了抄十遍，回答時還吞吞吐吐，背起原文磕磕絆絆，怕是腦子給燒壞了。上個學舍還把書帶去，二嬸真是慣著你，我看，說不定就是那書給你代抄的。」

青雲哭道：「真的，真的就是忘大，我已經很難過了，四哥！」

葉家這一輩里，目前也只有葉青霄考中進士而已，青雲他爹當年排名還在末等，況且長輩們也沒那樣多功夫時時盯著青雲。白氏就同大房商量，青雲回來時，葉青霄盯一盯，也可以傳授些經驗。

溫瀾看青雲哭得像花貓一樣，輕一笑，「其實要分辨功課到底是不是雲哥兒做的很簡單，咱們把那書來問一問便知了。若非書代筆，那就是誤會雲哥兒了。」

青雲立刻道：「可以，可以！問問便是了！」

就連青霂都覺得不妥，「揚波姐姐，你是不知道青雲平日也懶，他的書自然是向著他說話的，不會半點馬腳。」

「好，我就把書來問問。」葉青霄板著臉道。

青霂：「……」

四哥瘋了罷？？

葉青霄沒注意青霂，他看青雲暗暗得意，心中冷笑連連，溫禍害人的時候，你還不知在哪玩泥。

「四哥，」溫瀾低聲對葉青霄說了幾句，他去拿些東西，說罷后默然片刻又笑道：「看青雲多得意，我研訊犯人時，他哥都不知在哪兒玩泥。」

葉青霄：「…………」

……

葉青霄將人帶回房裏，再命僕從去把青雲的書喚來。

書秋梧進來一看這場景，哪還有猜不到的，低著頭行禮。

青雲只見揚波姐姐隨手拿了一張紙，卷了起來，住往秋梧眼前一遞，大聲問道：「秋梧，我問你，這個是你寫的麼？」

因溫瀾手著紙卷，秋梧也只零星看到幾個字，被溫瀾一嚇，心頭雖然跳了一下，但很快鎮定下來，想也不想答道：「回姑娘，不是。」

青雲在旁暗暗得意，秋梧哪有這樣簡單就被問出來，揚波姐姐就算大聲說話，這的章丘音也不可能把真話嚇出來嘛。

唯有葉青霄暗自撇：太能裝了！

溫瀾轉而走到青雲面前，手裏了另一捲紙，同樣問道：「青雲，當著大家的面，我再問你一句，這可是你寫的？」

青雲眼睛剛看過去，裏已經吐字了：「是我寫的呀！」

看來揚波姐姐無奈之下，想喚醒他的良知。不過可惜，連他自己都要相信了，那些功課就是他寫的！

溫瀾搖了搖頭，將紙張展開，遞到青雲眼前。

青雲原本不以為意，可一瞥整篇容，忽覺不對，細細一看，臉驚變。原來兩張紙本不是他的功課，而是他們不知從哪兒翻來，秋梧平日抄的書。

秋梧自小跟隨青雲一道學習，伺候筆墨，字跡自然相似。也是葉青霄為什麼懷疑秋梧，他要有心，可以把青雲的字跡模仿得八九不離十。

可是青雲和秋梧，對著秋梧的筆墨，竟然前者說是自己寫的，後者說不是自己寫的。

——這份筆墨，秋梧可本沒有在刻意模仿青雲，即便被溫瀾擋去大多字跡，只要他們並不心虛，定然能認出來的。

葉青霄冷笑一聲，「你們若不是心裏有鬼，怎會自己寫的東西都認不出來。」

青雲和秋桐已然傻了。

兩個沒經過什麼江湖的年而已，心虛之下，一詐便詐出來了。

一旁的青霂也吃驚得很，只看到揚波和四哥低語了幾句，沒想到裏頭還有這樣的花巧，還真讓揚波給問出來了。

可是，四哥此前也不知道是這麼個問法吧，他怎麼就果斷答應了？還是瘋了罷。

青雲還待耍賴，「沒有，我剛才沒看清楚，這怎麼能算，我不過是堅信自己清白！」

「多說無益，把手給我出來！」葉青霄把戒尺拿了出來，「你們兩個，都出來！」

「等等。」溫瀾住道。

青雲淚汪汪地道：「揚波姐姐，你幫我求求……我錯了……」

他心知這下子是抵賴不過去了，只希這位新姐姐能看他可憐，搭救搭救他。

葉青霄瞧他慫樣只覺好笑，方才這主意可就是揚波出的，還指揚波搭救？

果然，溫瀾目，青雲心中一喜，他平日犯錯都是這樣子和阿娘討饒的，看來用在揚波姐姐上也有用。

下一刻，溫瀾聲道：「我看了秋梧的文章和功課，才思敏捷，又勤好學，用心得很。貧家子弟能有的好學之心不容易，再說他也是青雲指使，四哥，我求個，就饒了他吧。」

青雲的張大了，難以置信。

葉青霄差點沒笑出聲來，板著臉道：「好，秋梧，你站到旁邊來。」

秋梧一臉驚愕，被葉青霄拽到邊。

葉青霄舉著戒尺青雲的掌心，人代做功課後還敢撒謊，罪加一等，葉青霄可沒留，一下下得青雲嗷嗷，不一會兒涕淚橫流。

秋梧站在一旁，冷汗直冒，雖然上沒有刑，但是爺痛的聲音，一下下他心驚膽戰。而且爺被打著打著，看他的眼神都不對了，充滿了幽怨，好像在質問為什麼他不必罰。雖然自己沒有挨打，心裏的煎熬是一點不！

……

「日後若還捉到，四哥也不必罰秋梧，就讓雲哥兒看看他是什麼下場，他的同謀又是什麼下場。」溫瀾語氣輕鬆地道。

青霂聽了角微，從前要是青雲犯了錯，他旁的小廝也討不了好。揚波別出心裁，可看方才青雲的表現，指不定這樣做還更有用。

「行。」葉青霄看了溫瀾一眼，心裏有點怪怪的，溫瀾平時使些手段他恨的，可若他們站在一，又覺出好來了。

原本溫瀾還要去青霂房裏，經過這麼一出，已到時辰得回去了。

走的時候，青雲正抱著廊下的柱子哭，方才手打得腫了老高，葉青霄怕把手打壞了，就換做屁，所以如今他撅著，抬著手，哪兒哪兒都不自在。

一看到溫瀾打面前路過，對自己溫一笑，青雲又猛地噎了一下。這個姐姐……真是太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