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趕到公婆院中，果然看到徐菁和溫瀾也在，上前給葉老爺子和老夫人行罷禮后，故作不知：「爹、娘，喚兒媳前來有什麼事要吩咐嗎？」

葉老爺子對后宅之事本就不興趣，何況修仙吐納到一半被打斷，不耐煩地道：「好了，你知道是找你說曲承旨夫人的事。」

「呵呵，這事兒原本不想說給爹娘，你們擔心。」白氏也面不改，「可是看樣子弟妹和侄兒都來訴苦了，爹娘怕是已然知道方才的事，那兒媳恐怕也不得不分辯一下。」

葉老爺子「嗯」了一聲，不聲地道：「分辯？」

白氏侃侃而談：「曲夫人早先約我吃茶，便提起仰慕我葉家家風，又知道弟妹資妝厚，故此有心攀門親。我從中穿針引線，曲夫人見到弟妹后，也甚是喜歡，才願意讓利給，只是第一次見面，自然不會明言，誰知道侄兒氣那樣大，直接出言不遜，氣走了曲夫人。我這頭還不知道，日後怎麼與曲夫人相見呢。」

心中有幸災樂禍，想看徐菁與溫瀾知道真相后的表，誰知們半點慌也沒有。

溫瀾甚至平靜地道：「曲夫人的夫君是樞院承旨，自己也有許多嫁妝鋪子，要說因為人嫁妝厚而心生為子求娶之意，也不是不可能。但既然是有意求娶，方才談天時曲夫人為何不多看我一眼，連隻言片語的關心也沒有？」

白氏愣了愣，說道：「這……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妁之言……」

溫瀾搖了搖頭，「這不是求娶的態度，這是贈以苞苴的態度。」

白氏都沒聽懂，皺眉不解道：「苞什麼苴。」

葉老爺子暗暗搖頭，兒子無有賢妻啊，在宦場，妻子卻連這也不知道，他耷拉著眼皮道：「曲家以綢緞為借口，暗行賄賂。」

他心中暗想雖說老二無賢妻，老三的新婦又初為夫人，但老三這個繼倒是有些機靈，與平日出來的溫端莊不同。既通世，又能決斷，一言一語都有深意。苞苴便是包，古人用來包裹魚贈人，後來場上暗中行賄，多喜巧立名目，借正經由頭送禮，正形同此，於是為者便以此暗指。

白氏聞言則臉陡然變了，厲聲道：「胡說八道！徐菁你怎敢污我！」

白氏口口聲聲指責徐菁，眼睛還覷著溫瀾，只覺得遍生寒。這個丫頭平日里看著溫吞，也不犯事，今日卻極能說道，言辭犀利，看來平素本就是深藏不。可是，怎麼能擔這樣的罪名。

徐菁雖然事後被提醒才明白，但已知道其中利害，不甘示弱地道：「二嫂，既然曲夫人對揚波無意，你真信是與我一見如故才要讓利與我？曲夫人求不到我上，只可能是有什麼案子犯在我夫君手裡了吧！」

白氏方才也是知道暗示的什麼，這才急了，收賄賂可不是說笑的，「簡直一派胡言，你這是信口開河，爹，娘，你們可不能由著污衊我啊！我就知道三弟還是心懷不平，這才兒媳婦針對我，我都是好意才引認識曲夫人的！」

徐菁也急了，「二嫂，你這話也太偏頗了，明明是我們險些被害了，若不是揚波當時便拒絕了曲夫人，真日後再來，被人看見也說不清啊。前些時候，府衙里才有個判因收了人家的賄賂被貶到縣裡！」

「二伯母，娘，你們都別太大聲了，免得旁人聽到。」溫瀾冷靜地道，「到底是與不是，等到繼父放衙不就知道了，檢查一下有沒有什麼案子，與曲家有關。」

白氏眼神閃爍，顯然不大有信心，但還是道：「那就問問啊。」

葉老爺子幾乎睡著了，此時說道：「那就誰也別走，在這裡等老二、老三放衙。」

白氏暗恨低頭，心中不住地盤算，可是心一，什麼也算不出來了。難道曲夫人真的是騙，好引見徐菁，藉機行賄？

待葉謙和葉訓都放衙回來，一同被來，見妻子都在，下人也被屏退了，心中疑。

白氏和徐菁剛要說話，被老夫人瞪了一眼，都住了。

葉老爺子有氣無力地道：「今日曲承旨家的夫人來訪，想要賠本賣給老三媳婦兒一批綢緞，利逾數千。」

葉謙差點被蹦起來，急道：「夫人，你沒有收吧？啊呀，這曲承旨的妻弟毆傷平民，正是在我手裡審理，此舉一定是想賄賂我！」

白氏眼一翻險些暈過去。

葉訓看到夫人在這裡就覺得不妙，這還是他上司家的事，遲疑地道：「此事我也聽說過，可只是毆傷罷了，沒什麼大礙吧。」

葉謙這才勻過氣，說道：「哪有那樣簡單。案子判了沒幾日，傷者不治亡了，按律這治傷期間死了也是兇者的責任，他們想推到傷者自己誤用了葯上，正四買通——夫人啊，你到底收人錢了嗎？」

老夫人要攔徐菁也得說了，「我沒有！」

葉謙這才鬆了口氣，「那就好，那就沒事了。」

葉老爺子道：「這裡還有樁公案呢，曲承旨夫人是老二媳婦帶來的。」

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到葉訓急了，「你這婆娘，什麼事你都敢摻和！」這下好了，老三拿住了由頭，他們腰桿都不直。

場上是有些暗中往來，但這事兒辦得太蠢了，白欠老三的。

白氏也怕了，啜泣道：「我怎知道此事啊，你也不同我說，都是曲家的騙我。對了，

還送了我只鐲子，該怎麼辦？」

白氏畏懼之下，不打自招，人知道怎麼那樣賣力為曲夫人說話。

「還不退回去，立刻包了送到府上去！」葉訓不耐煩地道。

聽到白氏還收了東西，葉老爺子也不覺得奇怪，淡淡道：「曲家就不該登門。既登了門，才遭拒絕，難免心生怨懟。老二媳婦兒經理家事，還如此糊塗，該好好反省了。」

老太太也道：「原是長媳弱，不得已才讓你分擔，明日起還是老三媳婦兒和你一併理家吧。」這還是考慮到徐菁才來葉家。

白氏一聽，如遭雷擊，又不敢反駁，只心裡悔恨得很。原以為不是什麼大事，誰知道被徐菁一狀搞得理家權也丟了一半，還如何在家中立足，一時又更加痛恨三房，尤其這次揚波出了大力。

白氏還未緩過來些許，葉誕也匆匆趕來了，「我一回來聽說父母兄弟都在，怕有什麼大事。」

其實主要是聽說揚波也在。

老夫人三言兩語說了今日發生的事，葉誕頓時大怒，斥責白氏：「真是無知婦人，二弟就該休了你這愚婦！」

白氏又驚又懼，不知葉誕為何發這樣大火，都不懷疑起來，犯的錯有這麼嚴重嗎？再怎麼說，徐菁也沒有收禮，葉謙更沒有辦事。

葉訓也嚇了一跳，護著白氏道：「大哥息怒，也不是有意的，只是腦子愚笨沒發現，東西也人退回去了，就是被察子探到，咱們也問心無愧的。」

就連葉謙，雖然後怕，也有一疑，大哥這脾氣發得也太大了吧？

葉誕瞪著他，把這兩夫妻都嚇得脖子不敢吱聲了。就這，老二還敢說問心無愧？竟然要皇城司的察子親自替你阻攔收賄啊！只要溫瀾當時有一惡意，不等葉謙來說什麼不知、要拒絕的，直接將人都緝捕了，渾是也說不清！

「老三如今在大名府做推，像這般的事，日後定然也不了，三弟妹要尤其注意，其他人更是不可大意，省得稀里糊塗釀大禍。」葉誕沉聲說得十分嚴重，「這次多虧了揚波警醒，老二家的很應該道個謝！」

白氏哪有臉對晚輩道謝，那就徹底沒臉了，埋著臉不說話。

往日葉謙和葉訓相爭，葉誕總是不偏不倚，極摻和進去，這一次發火，倒讓大家覺得有些偏頗，但還沒那樣懷疑，畢竟也不知道葉誕的用意，只以為大哥在衙門就積了氣。

……

如此鬧了一遭，眾人心裡都不是很痛快。

往外走的時候，葉訓特意走到三房面前，小聲諷刺道：「好啊，好清啊，我倒要看看你日後是不是一直如此剛正不阿。」

如此被訓斥，二房起先還有點悔，現在也都化了怨。只覺不過是白氏糊塗，被三房抓著了機會。可是你葉謙在大名府這樣的地方做推，京中多達貴人、名門子弟可能犯事，未必真能正直下去？

葉訓走了，葉謙還在發怔。其實，連他也不敢保證這一點，他是極為珍自己的聲，可有的時候不是不想，而是形勢人，京師居，大不易，說的又豈止是百價貴！

就連徐菁也在想，難道白日不該那樣不留面，幾乎是驅趕走了曲夫人？樞院承旨，可是時常能面見天的。

但此時，溫瀾卻在一旁意味深長地道：「父親，以我見，大名府推位於京畿重地，一旦辦出績，極易天子之眼，誰說京師耳目眾多是壞事。所謂悅上者榮，悅下者蹇，可京師貴人雖多，誰貴得過天子？場上沒有永遠的對手，被榮寵者也不會缺朋友。您說是嗎？」

也許做一個直臣會得罪很多人，甚至是上司，但是能夠獲得天子的喜。以葉謙的資歷，這是他最好最快的陞途徑。溫瀾不僅僅是助葉謙京，還要推這位繼父往上爬。

葉謙渾一震，側目去看溫瀾，吸了口氣道：「揚波若是男兒，定要攪一池風雲變化了。」

揚波字字句句，通在理不提，更是他忍一時之遭遇，朝著高名臣去，反倒是他，先前只想過若能熬出資歷，頂好到外面做一任通判。他得承認，自己還不若揚波開闊。

但這一番話也激勵了葉謙，他咬牙道：「好，夫人，你記得了，日後時時警惕有心之人的拉攏與陷害。曲家若是因此事不滿，要衝著我來，我也認了，葉某還就剛正不阿了！」

溫瀾微微頷首，面上出了些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