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尉遲瑾去會友這日，蘇錦煙難得地打扮了許久，眼見男人等得都快沒耐心了，這才施施然出門。

這一番搗鼓，讓尉遲瑾眼前一亮，上了馬車后還時不時打量。只不過，打量的神中帶著點疑。

「夫君覺得不好看嗎？」蘇錦煙問。

「尚可。」他惜字如金。

蘇錦煙也不疑，畢竟上京城好看的子多如牛，他見慣了也不稀奇，低頭又兀自整了下裳。

過得片刻，尉遲瑾忍不住問：「今日為何這般打扮？」

「不妥？」

「並非不妥。」尉遲瑾說道：「只是好奇罷了，平日里見你在府中著皆為淺，今日見你這般，倒不想你也喜歡亮麗之。」

蘇錦煙今日穿的是一銀紅曳地煙水絹紗繡花長，梳了時興的婦人髮髻，一支點翠紅寶石金菱釵斜斜地簪著，著幾分.婦人的慵懶人。眉間一點梅花鈿，紅香腮。

容貌本是屬於清純中帶著，這般打扮下來，怎麼說呢，尉遲瑾腦中倏地想起一句詩：凝然愁靜相思，一雙笑靨嚬香蕊。

蘇錦煙解釋道：「在府中，妾是晚輩，自是不能與長輩們爭春奪艷。然而出門，妾卻是夫君的臉面，理應打扮得好看，免得辱沒了夫君名聲。」

尉遲瑾略挑眉，他倒沒想到這個新婚妻子原來世這般謹慎。雖說此舉聰慧，可總也著遠嫁他人府上的無奈。

因此聽了蘇錦煙這番話，他難得地沉默了片刻。

*

但凡文人，總喜歡附庸風雅，時下流行登高遠、以詩會友。剛好又是初春之際，漫山遍野新芽枝，花紅柳綠。

尉遲瑾的好友，將見面地點定在了城外的一居南山。山上有座庵堂，是前朝建來容納犯錯妃子之地，後來新朝立，先帝將前朝妃子都赦了。便留下了一座空的庵堂宅院，索後來有幾個遠道而來的姑子住進來，將地方打理的敞亮舒適，偶爾還能供遊人喝茶歇息。

居南山以景緻聞名，近看如廣闊花海，遠看雲霧繚繞，如瓊林仙境。好看是好看，就是臺階太多。

蘇錦煙站在山腳下，著長長的石階，有些傻眼。

今日穿的細腰實，線包裹得也恰到好，膝下擺長而輕，走起來，如飛雲流弊。則矣，但不宜攀爬，每走一步，幾乎都要因踩到擺而跌倒。

因此，才短短的一截石階，蘇錦煙走得踉踉蹌蹌。

尉遲瑾先幾步在前，頗是瀟灑自如地搖著摺扇，邊走邊看風景。然而走了一段，漸漸察覺周過於安靜，轉看去，發現蘇錦煙在不遠扶著棵桃樹，氣吁吁。

「夫君，可否歇一會兒？」

香腮紅潤，檀口微張，因氣激烈，脯也一下一下地起伏著。

人傾城，絕世獨立。

尉遲瑾站著好整以暇地欣賞了片刻，這才走過去，促狹地說道：「為了為夫的臉面，娘子真是辛苦了。」

而後，又故作憂愁地嘆了嘆氣：「可眼下與友人約定的時辰快到，若是遲了可不好。」

蘇錦煙平日里也是個講究時效的人，聞言，也不好耽擱。

「既如此，」暗自咬牙，雙手提起擺徑直往前：「那咱們走吧。」

尉遲瑾原本有心想逗一逗，倒不想這般認真起來。倒也沒所謂，他繼續打著摺扇優哉游哉地跟在後邊，頗有瞧熱鬧的心思。

蘇錦煙又小心翼翼地走了好一段路，最後還是沒注意踩倒了擺，子猛地往前一撲。就在差點摔倒在地時，後之人眼疾手快拉住了。

尉遲瑾無奈，上前兩步蹲下道：「罷了罷了，我背你上去。」

蘇錦煙頓了下，進他眼中，見他不是說笑，當即便也不客氣，手腳並用往他背上爬。還催促道：

「那夫君快些吧。」

尉遲瑾：「......」

.

居南山巔的聚仙閣，眾人見兩人攜手而來，神各異。

原先聽說璟國公府世子娶了個商戶，婚事乃父母之命，想必心中是不大樂意的。但適才眾人站在閣樓往山下看時，卻看見尉遲瑾背著新婚妻子上山，兩人似乎還有說有笑。

全然不是外界流傳的「尉遲世子不喜新婦」之言。

況且，當兩人走近，眾人見著蘇錦煙的容貌時，也不小地驚了下。但在座的都是面之人，自然不會有人盯著子容貌看。

晁韶是最先移開視線的，他懶懶地坐在鋪墊上，調笑道：「之逸來遲了，該罰一杯。」

有人也附和：「罰一杯怎可？世子夫人也來遲了，理應一同罰。」

「這個主意好。」晁韶摺扇一打：「所謂夫妻連理枝，同甘共苦亦如此。」

他親手斟了兩杯酒：「之逸兄，嫂嫂，請吧。」

閣中約莫六七人，男男皆有，除了幾個不認識，倒還來了一位蘇錦煙的「仇家。」

此人便是段淑然，說是仇家，也是因為兩人之前在皇宮裡別過苗頭。對於那天的事，蘇錦煙自然是不放在心上，但段淑然卻耿耿於懷，哪怕今日見了也沒什麼好臉。

蘇錦煙便只好當作是「仇家」了。

除之外，今日前來的還有另外兩名子，觀著，皆是未出閣子打扮。時下風氣開放，並不講究男不同席。相反，男男聚在一詩作賦反而被認作是風雅之事。

蘇錦煙越過段淑然與其餘之人頷首打招呼，而後便在尉遲瑾旁坐下來。

尉遲瑾早已將罰酒喝盡，轉頭看向，眼神詢問是否能飲酒。

蘇錦煙平日里閑來無事也是飲酒的，而且酒量不錯。執起酒杯，大大方方地將酒飲盡，迎來一片掌聲喝彩。

「世子夫人雖江南子，卻如此豪爽，甚好甚好！」

「久聞世子夫人之名，今日一見，果真令人刮目相看，淑然敬世子夫人一杯。」

說話的正是段淑然，舉著酒杯遙遙相敬，端著貴的高傲，清清冷冷地看著。

蘇錦煙初來京城不過數日，又何來久聞？尤其是這句「刮目相看」，明顯就是意有所指。聰明之人自然能聽得出來是何意。

一個商戶驟然飛上枝頭變凰，想必這事在上京早已傳得沸沸揚揚，一個「刮目相看」便妙不可言地暗示了蘇錦煙的份。

蘇錦煙覺得可笑，不明白既然不屑，為何又要裝腔作勢地敬酒。但對於不的人，向來懶得給薄面，就這麼靜靜地坐著，沒端酒杯。

頓時，氣氛稍稍冷了些。

眾人看看蘇錦煙，又看看段淑然，再看看尉遲瑾。

段淑然和尉遲瑾去年宮宴差點被賜婚之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這會兒三人聚一，確實有那麼點微妙。

段淑然見蘇錦煙這般，作頓了下，但貴素質向來很好，片刻又高傲地笑了下：「世子夫人莫不是瞧不上我敬的酒？」

這時，蘇錦煙才不不慢地轉頭故意詢問尉遲瑾：「這位是？」

「段太傅之。」尉遲瑾懶懶地說道。

「哦，」淡淡地，這才不不慢地端起酒杯：「多謝。」

段淑然心下不快，是太傅之，容貌才在上京貴中也是頭一份。私下裡也經常結文人雅士，像上京這些有名的風雅公子哥，大多皆下之臣。

就連第一流公子哥晁韶也曾給作過詩表達慕之意，今日這次桃花林雅集便也是晁韶邀請。

但比起晁韶來，段淑然更加欣賞尉遲瑾，不論才華、人品、家勢，尉遲瑾都無可挑剔。一心也是想嫁他的，卻不想，冷不丁地他就娶了個江南商戶。

適才見兩人進門時，蘇錦煙給尉遲瑾汗，兩人親的模樣早就刺痛了的雙眼。原本這幾日下去的不甘緒，此時又一腦的涌了上來。

「我聽說世子夫人也頗是通琴棋書畫，」其中有個藍子說道：「就是不知跟淑然姐姐一比，誰更勝一籌。」

此話一出，便直接將兩人的關係變了明面上的對立。

此舉也正中段淑然下懷，是才，嫁不了尉遲瑾，但也要辱蘇錦煙，好讓尉遲瑾知道自己娶的妻子不如萬分之一。

人之間的針鋒相對，男人們向來遲鈍，竟還有人頗是贊同道：「這個主意好，久聞江南子才甚佳，今日也讓我等見識一番，如何？」

眾人都停了下來，紛紛看向這邊。

蘇錦煙沒說話，尉遲瑾也老神在在地喝茶不語，一副萬事與他無關的模樣。

頃，晁韶笑道：「段小姐才名遠播，可莫要為難我小嫂嫂。」

段淑然放下酒杯，微微一笑：「淑然哪敢，倒是覺得南北文化各有差異，淑然雖在上京有幾分才名，可天下之大，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晁公子這話可折煞我了。」

「世子夫人，」對著蘇錦煙，暗含挑釁：「不知世子夫人可願賞薄面，與我流一二。」

又補充了句：「只是切磋，並非比試。」

話里話外就帶著一才.優越，認定蘇錦煙要丟人。

這時，眾人目又看向蘇錦煙，好奇有之、期待有之、看好戲也有之。甚至連尉遲瑾也看著，眼裡帶著幾分興味。

蘇錦煙一杯茶飲盡，抬眼淡淡地問：「段小姐想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