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瑾沒回，蘇錦煙便也安安靜靜做自己的事，偶爾還出門應酬吃茶，日子也算過得自在。

這日，蘇錦煙睡醒，便收到了婉儀公主的帖子，邀一起去看素芳閣的拍賣會，說這次素芳閣來了些海外舶來品，都是些稀奇之。閑來無事，便想邀請一塊兒去瞧瞧熱鬧。

這是繼上次茶宴后，婉儀公主私底下給下的第一份帖子。若是其他人蘇錦煙定會推卻，不過這位婉儀公主，卻是印象頗好。

初來上京，總要結幾個好友，蘇錦煙覺得這個婉儀公主就很合適，便也欣然同意，當下就給回了帖子。

末了，整理了賬冊，查看素芳閣最新到的舶來品有些什麼東西后，心裡也有了些數，然後吩咐霜凌去素芳閣待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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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大街是京城極其熱鬧的街市，街道兩旁邸店林立，茶樓、酒肆、客棧、布坊應有盡有。素芳閣便坐落在這條街上，共佔據了四個門面，上下三層樓，門面裝潢頗是大氣雅緻。

大門前，小廝們招呼著各家貴人馬車停放，乍一見兩人一同前來，錯愕片刻，立馬熱地將人迎上二樓。

婉儀公主詫異：「誒？素芳閣怎的還有雅間？」

蘇錦煙並不知曉此事，微微一頓，看向霜凌，此前只是吩咐了霜凌辦事的。

掌柜的早得知了東家要來，自然是準備了上好的雅間。但素芳閣雅間不多，誰定得早便歸誰的。能定得位置的人在上京都非富即貴，即便是公主也無可奈何。

且此次來素芳閣看拍賣會，是婉儀公主邀請蘇錦煙來的，自然想不到雅間是蘇錦煙而準備，心下難免詫異。

掌柜的趕回道：「之前有位貴人臨時有事退了雅間，眼下公主正好趕了巧。」

婉儀公主聽了倒沒多想，拉著蘇錦煙進門，吩咐道：「去上壺茶來，要你們這最好的。」

「好勒，草民這就去安排。」掌柜領著小廝丫鬟們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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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芳閣的二樓回字狀，推開雅間寬敞的格窗便可瞧見一樓大堂中央。大堂中央設了展臺，展臺上此時有人琴唱曲，再過不久就要開始今日的拍賣會了。

「說起這素芳閣，」婉儀公主說道：「也不知這背後東家是何人，這經營買賣的手段可真是一絕。」

「素芳閣每季度辦一次拍賣會，一年四次，每次都弄得聲勢浩大，且展出的品稀奇古怪，撥得上京城這些貴夫人們的心。」

婉儀公主繼續說道：「你也知道，上京這些家夫人們平日里閑著沒事，就攀比。拍賣會上都可勁兒的舉牌子，彷彿誰舉得多，誰就格外有面子似的。這攀比勁著實讓幕後東家狠狠地賺了一把。」

幕後東家蘇錦煙閑適地坐著喝茶，聽婉儀公主繼續說上京圈的八卦。

「前次我去吃茶，還聽說戶部尚書夫人跟宣平候夫人為了支前朝皇后瑪瑙簪爭執起來，兩人原本是兒親家呢，倒是因這麼個拍賣會生生地結了仇家，如今半年了都還未曾說一句話。」

後的丫鬟適時地補充道：「公主，聽說尚書夫人跟侯夫人今兒又來了，各自坐在迴廊吃茶呢。」

婉儀公主噗嗤一笑：「等著吧，估計今日又有好戲看了。」

邊說著，外邊就聽見陣。蘇錦煙讓霜凌將格窗推開，卻見樓下大堂抬進了十幾個大箱子，個個用紅綢捆了朵花兒。

原來是眾人在猜測今日的拍賣品。

「你猜會是什麼？」隔壁有人探頭出來看。

這聲音蘇錦煙聽著悉，地扭頭去看了眼，也恰好對上那人的視線。

得，還真有點冤家路窄的意味。

隔壁雅間，坐著的正是蕭丞相之蕭倩，旁邊的是個約莫三十幾歲的婦人，估計就是蕭夫人了。

蕭倩見在此似乎也詫異了下，然後角浮起些清冷高傲的笑意，微微頷首算打招呼，便轉過了頭。

很快，琴聲已經停了下來，拍賣會即將開始。

掌柜上臺按慣例對拍賣規則做了說明，然後便讓人將今日第一件寶放上來。

是一套琉璃月杯。

要說月杯在上京並不算稀奇，但稀奇的是，這是一套七彩琉璃月杯。掌柜的還特地用燭火照映，只見月杯出五彩斑斕的澤，若將酒倒其中，更如仙瓊玉般好看。

因此，掌柜報完起拍價，頓時有人舉牌價到一千，然後是一千五、兩千，連隔壁的蕭夫人也舉了一次牌，最後或許是興趣不大，便也不再繼續舉了。

接著是第二件、第三件，蘇錦煙發現，隔壁雅間對這兩件都無多興趣，倒是之前婉儀公主說的尚書夫人和侯夫人兩人較勁得厲害，回回都舉牌。

直到第四件出場，當綢布掀開的那一刻，引起了不小的轟。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水玉？」

「聽說這水玉千年難得，水玉更是萬金難求。」

「疑似花，又似明鏡，若是鑲嵌於發簪之上，豈不哉！」

時下子們的首飾有瑪瑙、翠玉、寶石、珊瑚等，但水玉卻並未曾見過。此話一出，頓時得到眾人讚許。

若是將此水玉做頭面，不僅可以日.日欣賞，每逢出門還可以四炫耀，一舉多得。

因此，當掌柜的報了起拍價三千兩時，隔壁雅間頓時有人舉牌：「六千兩！」

聽聞此聲，蘇錦煙難得地挑了下眉。

婉儀公主也低聲道：「蕭家小姐跟晉王世子定了親事，估計是蕭夫人想買下此水玉當作嫁妝。」

蘇錦煙笑著問道：「婉儀公主可喜歡？」

「嗯？」婉儀不解地看。

蘇錦煙不不慢：「若是喜歡，我買了送你。」

話落，婉儀忽地往後仰半寸看，神誇張，就像看一尊金閃閃的財主佛像。

這眼神倒是把蘇錦煙逗笑了，解釋道：「我只是覺得這水玉難得罷了。」

「難得你為何自己不要？」

「就是難得才想送公主啊。」

「有道理。」婉儀煞有介事地點頭：「不過無功不祿，還是算了。」

兩人說話間，外邊如火如荼地有人舉牌價，才這麼小會兒已經到了一萬二千兩。且這一萬二千兩正是蕭夫人舉的牌子，彷彿勝券在握。

此時，大堂已經安靜下來，原本想繼續舉牌的人開始猶豫。

靜謐了幾息后，蘇錦煙忽地拿起桌上的價牌，對著窗外說道：「兩萬兩。」

隨即，掌柜立即高聲報道：「璟國公府世子夫人出價兩萬兩！」

「嘶——」

整個素芳閣大堂，眾人倒一口涼氣。

這麼個法，分明是不給人留活路了。

連婉儀公主也十分驚訝地看著，倒是沒阻止，反而悠閑自在看好戲的模樣。

而隔壁雅間，因這聲價明顯靜默了片刻，蕭倩站在窗邊朝這邊看過來。

與此同時，素芳閣三樓的雅間，一個玄錦袍男子原本端坐著飲茶的，聽了這聲報價后，作一頓。

李文州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說道：「之逸，外邊說的璟國公府世子夫人可是你家裡那位？」

隔了這麼多天，在這樣的地方遇見，尉遲瑾也說不清此刻心裡是何滋味。他皺著的眉漸漸放鬆，索讓小廝將格窗打開。

兩人皆朝著二樓南面的雅間看去。

只見蘇錦煙與婉儀公主姿態閑適地坐在塌上，中間的小幾上放著一爐茶，正呼呼冒熱氣，而蘇錦煙手裡還拿著價牌。

「......」

李文州好笑：「原本是聽聞素芳閣來了批寶，過來敲熱鬧的，沒想到，這熱鬧瞧到了小嫂嫂頭上。」

他摺扇一打：「有趣！有趣！」

過了許久也沒人再跟，掌柜猶豫片刻，便試探地喊道：「還有繼續舉牌的嗎？沒有的話，那就......」

「等一下！」

蕭倩站在窗邊，不知何時從自家母親手上奪過價牌，微微昂著下，說道：「兩萬一千兩。」

「兩萬二。」蘇錦煙氣定神閑。

「你——」蕭倩轉頭看向，皮笑不笑地問：「世子夫人這是何意？」

「蕭小姐莫誤會，我自是看上了這水玉，想要買下罷了。」

語氣輕飄飄地，淡定自如卻又勢在必得的模樣。

蕭倩忽地冷笑一聲，雖說是商戶有幾個銀錢，可在上京如此張揚就不怕國公夫人責備？

此時所有人都看著們這邊，若是就此放棄，便等同於蕭倩還爭不過一個商戶。這讓何以堪，況且誰人都猜得出這水玉將來是要添嫁妝的。

若是就此拱手讓人，往後嫁王府，或是去赴宴遇上蘇錦煙，面何在。

因此，無論如何，今日的水玉必須歸！

想到此，蕭倩繼續舉牌，價：「兩萬三千兩。」

「兩萬八千。」蘇錦煙淡淡地舉牌。

「呼——」

瞬間抬了五千兩，有史以來就沒人敢這麼價的，於是大堂眾人又開始起來

「璟國公府的世子夫人這是瘋了嗎？」

「喲，這你就不知道了，聽說世子夫人娘家是江南富商。」

「娘誒，那得多富？舉牌連眉頭都不曾皺半分呢。」

「反正很富很富，眼下就看蕭家小姐敢不敢繼續舉牌了。」

這些話自然也了蕭倩的耳，一時間，騎虎難下，手上的牌子猶猶豫豫地舉不舉。

蕭婦人自然也看出了的想法，便攔著道：「倩兒，不可胡來。」

「娘，」蕭倩轉過頭，貝齒輕咬，小聲地在耳邊道：「今日晉王府世子也來了，此時說不定正看著呢，兒又怎好輸給一個商戶？」

聞言，蕭夫人也難辦。今日來素芳閣的人，雖說是來買奇珍異寶的，可實際上卻是變相的來展示財富和地位的。

也不想被未來親家瞧不上丞相府，說是連個商戶都爭不過。

權衡了利弊，蕭夫人暗暗咬牙道：「也罷，母親手頭上還有幾個莊子的進項，今日便如你的願。」

「多謝母親。」

蕭倩得了母親支持，頓時底氣足了起來，走到窗邊又繼續舉牌：「三萬。」

隨著的話落，眾人咂舌不已，羨慕有之，嫉妒有之，稱讚也有之。

得意地看向蘇錦煙：「世子夫人，這水玉，你還要嗎？」

蘇錦煙不不慢地品了口茶，在眾人的等待中，又氣定神閑地舉牌：「三萬五千。」

「你——」

蕭倩面上貴的良好教養難以維持了，黑著臉，將價牌攥得死死地。

此時，三樓雅間，尉遲瑾抱臂倚窗，目落在蘇錦煙上。

這時候的，像一朵獨立綻放在山嵐之巔的海棠，鮮艷奪目。

這副淡定從容、掌握全局的姿態，卻是他從未見過的。他甚至約覺得，骨子裡本該就是這樣的人，只是一直以來被藏得好好的，沒在他面前展出來罷了。

不知不覺，他看得有些迷。

李文州也在一旁看得嘖嘖嘆聲：「看來這水玉非小嫂嫂莫屬了。」

在場眾人也是這麼認為的，甚至連蕭倩也不甘心地這麼認為。

想，那就再價一次吧，這次往高了，即便是輸了，眾人也會理解的。畢竟誰都清楚，花幾萬兩買這麼個水玉，確實不值當。

於是，再次高高地舉了牌，鏗鏘有力道：「四萬！」

第一次往上直接抬了五千，蕭倩覺得揚眉吐氣，昂起下，眼神出輕蔑，甚至想以此故意激蘇錦煙。

四萬的高價，就為一顆水玉，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甚至是素芳閣有史以來被價最高的寶。圍觀的眾人不慨，了不得了不得，今日也算見過世面了。

眾人又紛紛屏氣凝神看向蘇錦煙，興、激、熱澎湃地等著舉牌，彷彿這不是一場拍賣，而是一場不見的較量。

蘇錦煙頂著所有人熱切的視線，仍舊淡定自如。對著蕭倩微微一笑，在驚慌的目中緩緩撂下價牌。

說道：「恭喜蕭小姐，喜得寶。」

的舉令人措手不及，以至於在場所有人都還沒反映過來怎麼回事。倒是掌柜的心領神會，立即高聲道：「恭喜丞相府蕭小姐拍得水玉一件。」

在這聲高的「恭喜」中，眾人才回過神來。啊地一聲，有種「原來我押錯了」的淡淡憾，隨後又立即驚嘆於「蕭丞相府果真有錢！有錢！」

就連婉儀公主也想不到蘇錦煙最後會放棄，卻又覺得是理之中。笑著問道：「為何又不要了？」

蘇錦煙給倒了一杯茶，促狹道：「一塊水玉而已，我又不是人傻錢多。」

聞言，婉儀公主愣了下，隨後哈哈大笑。

但「人傻錢多」這話不知怎麼地，被傳了出去。適才的稱讚聲中，眾人又回過味兒來：誒？可不就是人傻錢多嗎？

世子夫人果然明智聰慧，懂得及時止損啊！

「人傻錢多」的蕭倩，此時臉漲了豬肝，連帶蕭夫人也面難看。這場拍賣們贏是贏了，卻沒想到，居然贏了這麼個名聲。

簡直氣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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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陸陸續續拍賣了什麼寶，蘇錦煙已經不關心了，因為霜凌剛剛在耳邊說，尉遲瑾也在素芳閣，而且發現了。

蘇錦煙作一頓，下意識地往斜對面三樓格窗看去，正巧對上他深邃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