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族裡的三叔公帶人來鬧過之後，夏南天的子愈發沉重了，夏芍藥日夜不離的守了三日，他才漸漸輕快了些。見兒熬的眼底滿是紅，夏南天心疼不已，催促快去歇息。

夏芍藥哪裡敢輕忽，又在側守了兩日，見夏南天的病果沒再惡化，這才信了他輕快些的話，又忙將之前喝著葯的大夫請來看了，再開了一副方子，抓了幾副葯，這才將心略放了放，回思萱堂泡了個澡，好生休息了一晚。

等醒了，素娥便捧了個盒子上來，吞吞吐吐道：「這是……表爺前日送來的，老爺正病著，奴婢便沒敢遞上去。」

雖不知就裡，卻也猜得出夏家與寒家的親事出了變故，夏南天又病的極重，便不敢送到靜心齋去。

夏芍藥接過來打開，卻是枝金釵，釵頭蝴蝶栩栩如生，拿起來看時，蝴蝶角微微，想是花了一筆不小的銀子，角頓時忍不住勾起一個譏誚的笑意來，「這真是二表哥送來的？」倒是不願意將人往壞想，可事的發展卻由不得不多想。

素娥在面前從不說謊，見到這枝金釵也覺蹊蹺，「送釵的是二表爺邊的小廝青硯，一再叮囑定要送到小姐手裡的。奴婢還抓了把大錢給他買糖吃，他歡歡喜喜去了，與以往並無不同。」

青硯以往也常替寒向榮跑，給夏芍藥送些小東西。因兩人從小在一長大，兩家又有意親上加親，因此夏南天也不兒與寒向榮私下送些東西。況寒向榮以往送也只是送些市井間的小玩意兒，卻從不曾送過釵環首飾。

夏芍藥也不跟素娥多說，只吩咐派人去寒家約寒向榮，臨了又將那金釵原樣裝回去，遞給素娥：「將這首飾與那箱子表哥送的東西裝在一起，明日午時去明月樓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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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寒家自夏南星回去之後，寒取便詳細詢問了夏南天的態度。

夏南星事無巨細待清楚了，「……瞧著芍藥對二郎倒上心，就算是大哥不同意，肯定拗不過芍藥的。」

寒取頓時笑著抓了夏南星的手輕輕：「好！好！虧得娘子替為夫生了個好孩兒！」

哪知道過得兩日，還不曾等到夏家回信，寒取便有些不安，生怕這樁好事出了岔子，特意與夏南星商量：「按說這事兒舅兄比咱們家還要急，怎的半點靜不見，別是出什麼岔子了吧？」

夏南星也有幾分惴惴不安：「不如……我再派婆子去打聽打聽？」

夏家治家嚴謹，夏南星若是派人去問，難保不會被夏南天與夏芍藥知道。寒取立刻便阻止了：「不行就讓二郎給外甥兒送個東西過去試探試探？」

兩個小兒向來都有互送東西的習慣，這時候送個東西去也不打眼。

夫妻兩個商議定了，又覺得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遂咬牙掏出五十兩銀子，特意去銀樓買了這隻蝴蝶釵，將寒向榮過來，叮囑一番，這才送到了夏家。

為此，寒向荗的媳婦兒劉氏嫉妒的眼珠子都要充了，背著公婆小叔在房裡與寒向荗嘀咕：「人還沒進來呢，東西就送了過去，那釵說也值幾十兩，等進了門，哪還有我的立足之地？」

家境本就尋常，夏芍藥又是婆婆娘家侄兒，家世又顯，若真是進了寒家門，以夏家的財勢，真是想想都不痛快，不得以後還要看弟媳婦臉過日子。

寒向茂卻比劉氏眼放的長遠，對夏家表妹進門樂見其：「你懂什麼？夏家家財萬貫，又只有表妹一個兒，將來若進門，嫁妝哪裡能？到時候補補咱們，還不是應該的？」

劉氏想想，似乎也是這個理兒，這才歇了那點子不平。

這心境與小姑子寒向藍類似。

夏南星膝下還有一，家境又不及夏家，以往每次寒向藍去夏家，看到夏芍藥的首飾衫，總要試穿試戴。比夏芍藥小了一歲，但量卻比夏芍藥滿許多，夏芍藥的衫是穿不了的，但首飾可沒拿。

見到那蝴蝶金釵的時候，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這麼漂亮的釵子，表姐可不缺，還不如給我戴呢。」被夏南星阻止的時候，還不滿的嚷嚷，直到夏南星哄：「等你表姐進了門，還怕沒了首飾給你戴？」

寒向藍想想，是這個理兒。

以往們還是表姐妹的時候，夏芍藥就很是讓著，上喜歡的釵環，都大方的送了給，從不與計較。等了姑嫂，恐怕更不會得罪這個小姑子了，到時候還不是有大把的首飾給挑？

金釵送到了夏家，寒家人等了又等，過了兩日才等來個婆子向寒向榮傳話，說是夏芍藥約了寒向榮在明月樓見面。

夏南星忍不住笑了：「這孩子，想見二郎就直接家來嘛，還跑什麼明月樓呢？等了親，這大手大腳花錢的病也該改一改了。」明月樓的席面都在百兩往上，哪裡是寒家人可以輒負擔的。

「極是！等外甥兒進了門，你這個當婆婆的可要好生說說。」寒取亦覺奢侈，兩小兒見面，哪就用得著這麼大的排場，倒是他出門去，若能在明月樓待客，那才是極有面子。

夏芍藥這是人還沒進門，寒家人倒將夏家的銀子已經冠了寒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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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約定的日子，寒向榮一早就打扮停當，興沖沖往明月樓去了。

他被父母拘著數月不曾去夏家，對夏芍藥頗為思念，又聽了父母的許諾，年便可親，走起路來都帶著幾分春風得意。

小廝青硯見得自家爺這般模樣，在後面也樂的直笑。

大劉氏平日摳摳索索，替跑十回也得不著一文賞錢。但每次青硯去夏家送東西，總能得一大把賞錢，有這麼個大方的主母進門，可以想見他往後的日子有多好。

主僕兩個一路到得明月樓，由店小二引到了二樓雅間，夏芍藥卻早來了，薄施脂，淡掃娥眉，見到寒向榮便淡淡一笑：「二表哥來了。」

寒向榮正有滿腹相思，哪裡覺出了這態度不對的，當著婆子丫環的面兒，都恨不得上前去拉著的手兒一訴衷腸，只這念頭在肚裡轉了幾轉，到底沒敢做出來，朝著傻笑：「表妹這些日子可好？」

夏芍藥聽得這話，面上便浮上愁苦之來：「父親病著，我又哪裡能好得了呢？倒是二表哥好生逍遙，都有數月不曾踏夏家的門了。」

寒向榮面上便有些訕訕的。他倒是想去夏家，無奈被父母阻攔在家，只道二人親事也快定了，總要避避閑的。拉出一籮筐的理由來，寒向榮應對不及，只能在家閉門讀書。

及止聽得可以與夏芍藥見面，一顆心兒早飛到了夏家去了，苦捱了兩日才等來了今日。

「我這不是……在家讀書嘛，就不曾上門去探舅舅。舅舅近來子可好些了？」

真要他說出「親避閑」的話來，又恐著了夏芍藥，故用讀書的借口。

到了這時候，夏芍藥便瞧的一清二楚。這位二表哥自來是聽父母話的，自己並無什麼主張，只喜在二人從小子相合，子剛強，寒向榮子糯，向來願意遷就。

可他願意遷就，卻更願意聽父母的話。

自夏南天病了之後，家中大小事全在的肩上，似乎還沒一年，便覺得自己心境再不復往日小兒天真爛漫了。數月不見，這時候再瞧寒向榮，分明還是個半大年，面上猶帶稚氣，哪裡是可托負終，能同並肩扛起夏家重擔的良人？

以前，到底是貪著二人自相的好時，妄想將這時延續呢，還是真的對寒向榮心存意，到這時候，連自己也說不清了。

也懶怠再兜圈子，朝素娥示意，將那隻金釵盒子拿了過來，緩緩推到了寒向榮面前：「表哥這枝釵，以後定能尋到合適的人送出去。這幾日家裡便要忙起來了，恐沒空去姑姑府上做客。以前我們年紀小，我一向是拿表哥當親哥哥待的，一來二去，竟收了表哥不東西。前兒我讓素娥理出來，都通通還給表哥。」

寒向榮還當自己聽岔了，打開看時，果然是自己遣青硯送出去的金釵，又見婆子抬了個箱子過來，當著他的面兒打開了，裡面全是往日他送出去的東西，頓時如遭雷劈，說話都不利索了。

「表……表妹這是什麼意思？」

夏芍藥起，不與他長談，只道：「我與表哥一年小，二年大，家裡只有我一個兒，我勢必是要留在家裡侍候爹爹的。而姑姑前幾日家去，同爹爹說過了，要為二表哥娶婦的，以後二表哥與我，還是遠著些的好。」也不管寒向榮還有沒話再講，已經在丫環婆子的簇擁下出去了。

寒向榮霍的立起來，張了張，卻不知道拿什麼話來挽留，頓時眼圈都急紅了。

父母的打算，他是知道的，也並沒覺得這打算有什麼不好。夏芍藥自小孤孤單單，八歲上沒了娘，他從小就覺得舅舅家裡冷清。自己家裡兄弟姐妹有三個，若是表妹嫁過來，就是熱熱鬧鬧的一家子。

況且，私心裡他也得承認，他是有那麼一點怕被人瞧不起，怕被人笑話贅的。

父母既有了主意，表妹能嫁過來，他心愿得償，又不會遭人恥笑，可不兩全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