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夏南星進了靜心齋的大門,引著的素娥還十分抱歉:「姑小心腳下,姑娘差了奴婢侍候姑,實在忙的不開,家裡還有一堆事兒等著決斷呢,宴客的席面都沒擬好呢。」
「我也有些日子沒來了,你們老爺怎麼就猛不丁的給姐兒訂親了呢?還說要宴客,接到帖子倒嚇了我一跳,這連親都沒訂,說到底是城裡的哪家子呢?」
實不能相信,還有誰能夠比得上寒向榮與夏芍藥的呢。
夏南星來之前,原本沒當真,結果到了夏府大門口,見著門前掛著的紅燈籠,喜氣盈門,一路走來,路上僕人皆是穿紅著綠,笑意盈盈,便知喜帖再無虛妄。
守門的小廝一面迎了進去,一面派腳快的去通知夏家父。二門的婆子迎了之時,問及新姑爺的來歷,婆子一問三不知,只對自家姑娘親這事兒到分外高興。
要多發一個月月錢,還賞新穿,另有派發的果子點心,可以拿回家去給小孫子甜甜呢。
素娥迎了來陪著,這會兒裡也沒實話:「這事兒奴婢不太清楚,可是老爺做的主呢。新姑爺也是一表人才,不是城裡人呢。」原本是夏芍藥自己挑的人,這名聲卻不好傳出去的。
夏南星又不好對著夏芍藥邊的大丫頭開口訓斥,但心裡委實不舒服,只能笑嗔一眼:「你就跟我弄鬼吧,還不跟我說實話。那你家姑娘是什麼意思?」心底實還抱著一希,只盼著夏芍藥對寒向榮難斷,他家還有機會。
素娥抿一笑,到了這時候對寒夏兩家的事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華元與私下談起新姑爺,難免會與寒向榮對比一二,出三兩句寒家的作派,足夠令素娥心裡氣憤不已了。
「我家姑娘自然聽老爺的。」難道這會兒姑還指著姑娘為了二表爺與老爺拗著來不?
夏南星見問不出什麼來,一腳踏進夏南天的臥房,便埋怨了起來:「哥哥這是怎麼說的?怎麼悶不吭聲就將芍藥給許出去了?也不打聽打聽什麼人家。我還在家等著哥哥的信兒呢。」
倒好似夏家背信棄約一般。
夏南天正倚在床上,見妹子進了門,先不問他的,就提起了夏芍藥的親事,可見得夏家這塊沒有落進寒家食袋裡,竟是急了起來,心裡不由冷笑:這還是嫡嫡親的妹子呢。
只面上不顯,道:「芍藥不是去了明月樓,特特回話了嘛,難道榮哥兒竟然回去沒跟你們提過?連榮哥兒送來的釵子都退了沒收,咱們以前的玩笑話兒可不就是玩笑話嘛,哪裡能當真呢。」
夏南星當場被噎住了。
原本讓寒向榮送金釵給夏芍藥,就是打著兩小兒私定盟約,到時候夏南天也拗不過兒,只能將兒嫁到寒家去的主意。哪裡知道夏芍藥收到釵子竟然沒瞞兄長,在夏南天的注視下,夏南星的臉都紅了。
而且夏南天說的可是實,兩家從沒請過人上門,也不曾換過信,換過庚帖,就兩家大人口頭約定過。就算是拿出去說,口說無憑,這門親事也不作數的。
原本是寒家有竹,只等著夏家求上門來,著急完婚。哪知道此刻竟然倒了個個兒,夏家撂開了寒家,另擇了招贅的人選了。
到得這時候,夏南星也後悔不已。早知道兄長與侄這般倔強,非要招贅,他家二郎也不是不能贅的。只到時候小兩口好了,還有多不能補自家的呢。現在倒好,飛蛋打一場空。
「哥哥倒是說的,我這還不是做姑姑的,生怕芍藥了委屈嘛,嫁了別人我不放心,二郎又一向將這個妹妹捧在手心裡的,這才想著由二郎照顧最好不過。哥哥到是著急忙慌的,給芍藥定的是哪一家呢?」
夏南天邊不由逸出笑來,「以前的姓氏不提也罷,這孩子是個孝順的孩子呢,還沒進門,就改了夏姓,以後就是一家人了,你可得拿他當子侄待的,往後他可就是你的嫡親侄兒了。」
夏南星心裡真是慪也慪死了,心道:我嫂子倒是跟你生個侄子讓我來疼啊!好好的外甥不要,非要哪裡揀回來的不知名姓的野人,兄長莫不是病糊塗了?
進門之時懷揣心事,此刻再瞧夏南天的氣,不由大奇。
夏南天長久的病著,靠些參湯補藥提著一口氣,原來出氣比氣多,總讓人擔心哪一口氣不上來,說不定就撒手西去了。現在倒好,家裡要辦喜事,他面上氣竟然瞧著比上回來要好上許多,跟一氣說了這幾句話,竟然都不曾氣,順順溜溜的。
別是……沖喜給沖好了吧?
一想到這裡,夏南星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夏家若是只余夏芍藥一個人,還能得上手來。但若是兄長漸漸好起來,哪裡還得上手來?
提起要見新姑爺一面,夏南天還笑:「妹妹急什麼,到了正日子你帶著妹夫孩子們來吃喜酒,往後有的是機會見面。這會兒他還沒進門呢,不在宅子里。」人在哪裡,卻是絕口不提的。
夏南星旁敲側擊,最後什麼也沒打聽到,借口夏南天累了退了出來,讓素娥帶著去見夏芍藥,小丫環卻來報,一刻鐘以前,鋪子里掌柜派了人來請夏芍藥,夏芍藥出門去談生意去了,說是外地來的客商有宗大生意要談。
「姑娘說了,只管讓姑陪陪老爺,幾時回來還不一定呢。總要去城外花圃里去瞧瞧貨,還要定下數目價格,收了定銀才好回來呢。」
這丫頭不會是故意躲著吧?
夏南星心頭一口氣憋著上不去的下不來,噎的難,卻又說不出什麼難聽的話來。但兄長也太拿不當一回事了,好歹他們是親兄妹,還有什麼事不能分說的呢?
好容易進了家門,見到寒取就一通埋怨:「都怨你,早說了別跟哥哥拗著來,現在可好,人他都定好了,賓客都請了,只等著拜堂親房了。」
寒取向來運籌帷幄,沒想到在夏南天這裡了礁,現在還不能夠相信將好好一塊大給丟了,在地下走了兩圈,猛的停了下來,「要不……你去跟舅兄說,讓咱們二郎贅,那什麼不知道名姓的小子,讓他從哪裡來就回哪裡去!二郎跟芍藥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夏南星今兒在娘家吃癟,這會兒滿腹的怨氣都發了出來:「要去你去,我可不去!那頭庚帖都換了,那小子倒會阿諛大哥,連姓都改了,說是跟著夏家姓呢,府都了籍了呢。」這卻是哪裡好反悔的?
他們千肯萬肯,夏南天是斷斷不肯的。
這點夏南星還是非常了解的。
寒取頹然坐了回去:「怎麼會這樣呢?」
夫妻二人正相對埋怨,忽聽得外門寒向榮興沖沖的聲音:「娘,你去舅舅家了?芍藥可好?」
兒子一臉喜意的進來,只當是夏南星去了夏家提親事,他能娶得夏芍藥進門了,但夏南星夫妻見到兒子,頓時頭都大了,不知如何開口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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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忽忽而過,到了夏家宴客的正日子,寒向榮一酒意被夏南星從被窩裡揪出來,一家子打扮停當去吃喜酒。
到了夏家大門口,但見車馬擁,都快沒了下腳的地兒。夏家各鋪子里的掌柜以及家裡的管事們都在門口迎客,與夏家在生意上有來往的,以及花市上的同行們俱都來吃酒。
主人家一個抱病在床,能理事的夏芍藥今日是新娘子,沒拜堂前不宜面,新郎倌還在來老宅的路上,前去迎親的是夏南天邊的老僕華元,帶著一干小廝前去。
縱如此,前來吃酒的賓客也沒誰被冷落,俱都有認識的掌柜管事給迎了進去招待。見到寒家一家子,夏正平立刻迎了上來,親親熱熱道:「姑太太與姑老爺怎麼才來?今兒家裡忙,老爺一早就等盼著姑太太早點兒來,還想讓姑老爺與兩位表爺幫忙招待客人呢。」
夏南星聽著總覺得哪裡不對,細一品才察覺出來,這是自己與丈夫在夏家老宅里換了稱呼。原本僕人們當著夏南天的面兒,向來都稱做姑的,而寒取自然是姑爺。如今新姑爺要進門,他們夫妻二人可不就升了一輩的稱呼。
升了一輩,就預示著夏家門裡進了新人,以後若是芍藥與夫婿相得,聽了夫婿的話,娘家豈不與又隔了一層?
想到此,夏南星的心裡又是一陣難。
後跟著的寒向榮自聽到夏芍藥要與個沒見過面兒的男子親,他這幾日過的渾渾噩噩,一味只埋怨父母耽擱了自己的好姻緣,如今聽到這話,就跟刀子到心口上一般,止不住的泛疼。
怎麼也不能夠相信,他的芍藥,竟然要與別的男人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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