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寒向榮跟著父兄一路進了前廳，夏南星自帶著媳婦閨自往後院而去。原本還想去思萱堂見一見夏芍藥，只領路的丫環將們徑自引到了後院花廳，「今兒來了好多太太，老爺一早就盼著姑太太來，想讓姑太太幫著招呼客人呢。」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也只有跟著丫環往花廳去了。

一路之上，但見夏府各都擺著鮮妍的芍藥花，掛著紅綢紅燈籠，將整個夏府都映照的亮如白晝，就連丫環也是穿紅著緋，收拾的十分喜慶。眼前鮮花著錦，富貴如雲，偏生與家沒有半點關係，每想起這些，夏南星心中都有椎心之痛。

好好一樁喜事，愣是錯過了。

夏家花廳里來的太太們倒有泰半不認識，這些都是與夏家份相當的人家，是出嫁之後，這些年夏南天發展的人脈。

只不過對方一聽這是夏家姑太太，自然也寒喧幾句，搭幾句閑話。

到了吉時，聽說新郎倌已經迎進了門，前院鞭炮聲響，卻是準備拜堂了。一眾眷雖坐著，不曾去前廳湊熱鬧，也談論幾句這來歷不明的新郎倌：「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小郎君，恁般有福氣。」

夏芍藥的能幹是出了名的，人又生的花容月貌，若非夏老爺在被生意夥伴問起兒婚事，一早就放言夏家是要招贅來繼承家業的，恐怕夏家門檻都要被踩破了。

耳邊聽著這些太太們的話，夏南星止不住的擔心兒子，見到夏芍藥與別人親，也不知道心裏得多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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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知子莫若母，自夏景行騎馬到得夏家老宅，下馬踩著紅毯進門，寒向榮的目就一直盯著他，就想瞅一瞅他有何不同，竟然教夏芍藥棄他於不顧，另嫁他人。

經過這些日子的調養，夏景行的緩了過來，人也圓潤不，衫穿在上不再空空。他今日著大紅喜袍，肩寬長，眼眸深邃如碧波寒潭，波瀾不興，又因著神間帶些疏離漠然，竟然是見的英俊出眾。

滿堂賓客里未嘗沒有想要看看夏家婿是何等樣人的心思。這麼著急忙慌的辦喜事，誰知道新郎倌是從哪個犄角旮旯里拉出來，上不得枱面的窮小子。

甫一打照面，就連前來喝喜酒的何大郎都忍不住與吳家三郎嘖嘖嘆息：「夏家這是打哪兒挖出來的，我原還想著那般人才招贅可惜了，這麼瞧著竟然也相配呢。」

吳三郎長日與他廝混，忍不住低聲調笑：「你別是惦記著夏家姑娘吧？從今往後可是沒機會了。」

何大郎想起夏芍藥欺霜賽雪一張緻面孔來，又是個嗆口的，就忍不住心裏，瞪一眼吳三郎，「休得胡說。」自己倒撐不住笑了。

不巧寒向榮恰立在他們邊，聽得這兩人戲語，再瞧瞧緩步從容而來的夏景行，又有喜娘引了著嫁，蓋著蓋頭的夏芍藥從宅而來，兩個喜慶人兒漸走到了一，沿著紅毯到得堂前，心裏頓如吞了千萬把鋼針，真是一顆心也要被扎碎扎爛了，卻還只能忍著，不言不。只怕一便要忍不住衝到堂前去，扯著夏芍藥的手兒不讓拜堂。

贊者高聲唱和，夏芍藥視線只在方寸之間，與夏景行齊齊跪拜。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禮！」

這聲音聽在寒向榮耳里，直如催命符咒一般，讓他搖搖墜。但各執了紅綢一端的夏芍藥與夏景行卻渾然不知。

夏芍藥這些日子眼見得老父氣一日好過一日，早覺得自己這決定無比正確，不管夏景行芯子裏如何，就沖著夏南天的子因著這喜事而漸漸鬆快起來，心裏對夏景行也是帶了三分激的。

這會兒堂上賓客各自頭耳語，夏南天被人抬到了高堂之上，看著兒窈窕影緩緩一拜再拜，只覺多日愁緒得解，喜笑開，上也多了幾分力氣，還與下首坐著觀禮的賓客笑著打招呼。

拜完了堂，自有喜娘與丫環扶著新人房。

新人各牽了紅綢的一端往新房裏去，夏南天耳邊皆是吉利話兒，他撐著一口氣兒，與同行舊友寒喧，目掠過滿堂賓客，忽瞧見寒向榮難看的臉，便囑咐邊侍候的小廝，多盯著他些，免得他鬧將起來。

兩個孩子自小融洽，若不是寒家一意孤行，他對寒向榮一向視如己出的，就為著這外甥自小遷就夏芍藥。

新人一路到得新房，那些之前在花廳里坐著的太太們都湧向了新房。夏南星可算是見著了夏景行。

原想著，只要新郎倌生的差些，上不得枱面，比之家榮哥兒差的遠了，夏芍藥思及舊，日子自然過不好。到時候能過什麼樣兒，還不一定呢。

哪知道才打了個照面，倒讓吃了一驚，以偏袒兒子的心理來說，這新郎倌比之家榮哥兒，竟然也不差著什麼，個頭竟然還要比榮哥兒高上許多，卻是個十分齊整的兒郎。

夏景行可不認識這位姑太太。

新人坐床，揭了蓋頭，他低頭去瞧，新娘子毫無怯之意，倒好似悶在這蓋頭裏有些氣悶，竟然悄悄長出了一口氣，這模樣倒引的夏景行角微彎，眸中難得的有了幾分喜意。

一眾太太頓時紛紛贊新娘子漂亮，請來的坐床子膽兒也大，竟然往夏芍藥上去猴，裏還嚷嚷著：「漂亮的新娘子。娘，我長大了也要娶這麼漂亮的新娘子。」卻是吳家大郎四歲的兒子，還不知的年紀。

吳家大今日也隨著婆母前來喝喜酒，卻是個臉團團的圓潤婦人，笑起來頗為親切，著兒子的頭直發愁：「這麼漂亮的新娘子，娘從哪兒給你尋一個去？你這不是為難娘嗎？」倒引的房裏太太們直樂。

獨夏南星面有幾分難看。

眼前這富貴錦繡，原本應該是家兒子的。

待得宴開，新房裏的太太們都要去花廳坐席，夏南生婆媳閨自然也要去，寒向藍目卻直往妝臺上夏芍藥的首飾匣子上去瞄。

夏芍藥房裏的丫環們都知道有這個病，每次來都要去瞧一瞧夏芍藥的首飾匣子，不知道把多好東西給拿走了。

以往丫環們還想著，現在是表姐妹，以後便是姑嫂，對寒向藍多有相讓之意。不過今時不同往日，夏芍藥房裏大丫頭除了素娥妥帖周全，秋碧是個疏曠不甚計較的子，丁香小意周全，榴花卻最是個快言快語，火熱的子。

旁人能忍，最忍不得，立時便笑著過去，擋住了寒向藍依依不捨糾纏在夏芍藥首飾盒上的目，還要當著所有太太的面笑道：「表姑娘不去吃酒嗎？」

寒向藍眉都豎了起來，氣哼哼跟著夏南星與大嫂劉氏往花廳去吃酒，半道上還要向其母小聲告狀：「娘，你瞧表姐的丫環，平日我來了，結都結不及。這會兒就開始把我當賊一般防了起來。」到底還知道顧忌著在場的太太們，音量倒小。

夏南星猶如吞了一的黃蓮，苦不堪言，哪裏還說的出別的話來。

閨不明白，卻明白，夏芍藥房裏丫環的態度是因何而改變。以前夏芍藥的衫首飾隨便寒向藍穿戴，但以後恐怕就沒這麼便宜的事了。

拍拍自家閨的手，權做安。

前腳新房裏的太太們去了，後腳榴花就開始叮囑丁香：「以後你可看好了姑娘的首飾盒子，再別讓表姑娘來隨便挑揀。姑爺進了門，咱們以後只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就好。」像以前那樣在寒向藍面前小意周全，就怕得罪了，免得讓夏芍藥與寒向榮離心的事再不會有了。

嘮叨幾句，見丁香全然沒有回應，頓時氣急：「你倒是說話呀？！真是個錐子扎過來也不急的子。」見丁香頻頻點頭，倒引的笑了，還長出了一口氣:「怎麼我倒覺得輕鬆不呢？」結了這門親，與寒家人勢必要遠著些了，不必再對著寒向藍陪笑臉，倒覺得輕鬆不。

榴花此言，在場的其餘三個丫環未嘗沒有這種想法。

只素娥到底慮事周全，聽得這話便作勢要榴花：「瞎說什麼呢？」到底是怕夏芍藥面上下不去。

寒家人再不好，那也是的親姑姑。

卻不知經夏寒兩家結親不，這事兒在夏芍藥心裏，再不肯念寒家人一好的。

「我也肚子了，快去弄一桌清淡的菜來吃。」

夏芍藥才不理會丫環們對寒家的想法呢。連自己都未嘗不是這樣想，又如何會阻止丫環們。

等到丁香與秋碧去廚下提了一桌清淡的菜來，一字兒擺開，毫無顧忌開吃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嘆：「還是留在自己家裏舒服。」若是嫁出去，就算是嫁到了親姑姑家去，那也沒這麼自在的。

素娥替布了一勺子小巧的珍珠魚丸，聞言立笑：「那可不。」

新房裏擺開了席面，整個夏家大宅子裏的喜宴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