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夏南星派人往夏家接連跑了三日，夏家門子都回說老爺與姑娘姑爺還未從報國寺回來。

而夏家族裡聽說夏南天不行了，也是接連三日派人來問，待聽得人還沒回來，夏老三便道：「說不得果然是不行了。」已經在考慮夏南天的喪事上，新婿才進門，夏芍藥還是個小姑娘，倒可以趁機為族裡牟些利來。

報國寺里，夏芍藥幾乎在佛前跪了三日，好幾次都是夏景行強拖了回來，著吃兩口，了睡一會，一轉眼就又往佛前去了，日夜焚香，長跪不起。

他自己生來漠然，回想起來，似乎還真沒對誰有過這種依之，看著這樣起先倒是詫異，陪著來寺里，不過略盡禮數責任，真若是夏南天去了，也不會悲傷。

只到了後來，見才三日景，人便形銷骨立，眼窩深陷，下尖尖，只一雙眸子越發的大了，這才憐惜起夏芍藥來，倒盼著夏南天能儘快的清醒過來。

不然夏芍藥就算是鐵打的子，恐怕也熬不過去。

第四日上頭，夏南天總算醒了過來，還喝了幾口熱水。

道靜法師將他上扎著的金針都收了起來，這才讓小沙彌打開禪房的門，前去請夏家人來。

「若是貧僧救不了施主，恐怕施主家人就要將寺里的青磚地都在跪出個坑來。」

夏南天被小沙彌扶著餵了兩口水，原來懵懂著，聽得道靜法師說話，這才徹底清醒了，明白自己是在報國寺里。

「大師又救了我一命！」他當年在運河之上漂流數日，臥床不起，最後也是求到了道靜法師門下，才能夠重新走的。

夏景行就在院里等消息，小沙彌報了信來，他卻扭頭就往前殿去了，倒讓小沙彌丈二和尚不著頭腦，進了禪房便道：「奇也怪哉！外面那位夏施主聽了夏老施主清醒，竟然二話不說扭頭走了，也不進來瞧一眼。」

道靜法師便道：「他往哪裡去了，你可想過？」

小沙彌這才恍然大悟，夏景行是往前院去給妻子報信去了。他跟師弟一起出去報信，那位夏施主可是不放心施主？

過不多時，夏景行便扶了夏芍藥從前殿而來。夏芍藥這幾日跪的都沒了知覺，恨不得割剜心供在佛前，只求救夏南天一命。

聽得夏南天醒來，頓時淚流滿面，重重朝著菩薩磕了三個響頭，待要起，卻僵的起不來，還是夏景行與丫環一邊一個，將扶了起來。

再要邁步，雙渾似別人的，倒不聽使喚。還是夏景行將抱到了正殿外面，尋得一臺階，將放下，大掌在膝蓋上活片刻，這才能走路了。

父倆相見，夏芍藥只覺恍如隔世，撲進夏南天的懷裡，揪著他的服大哭了起來。道靜大師回來，便不似過去強撐著不在夏南天面前流悲意，想著老天有眼，終將父親救了回來。

夏南天已是知道兒這些日子在佛前日夜長跪祈禱，見額頭上還有青紫印子，頓時心疼不已。挲著的頭髮，不住念叨：「傻孩子，怎麼弄的這般狼狽……」

到底父連心。

夏南天既然醒來，病卻未除，一時半會還不能回府去，道靜法師便吩咐小沙彌將離他這裡最近的院子收拾出來，好讓夏南天長住診療。

夏芍藥高興之下，立時吩咐往寺中添了兩千兩的香油錢，又在寺中陪了夏南天住夠十日，眼見得他能下地行走幾步，也能吃得半碗粥，幾口山野小菜，閑來還聽道靜法師*，終於將一顆心落到了肚裡去。

夏家事忙，華元早派了小廝來傳話，道是姑日日派人上門來問，夏家族裡的人也已經跑了好幾趟。

夏南天經此生死大劫，倒將一切都看了。單隻看他病重之時，同族與寒家兩相迫，昏迷之時，只兒婿守在邊，閨跪了數日，生生瘦了一把骨頭，額頭上的青紫印子過得四五日都還未消，還是道靜法師給了一盒消腫的膏藥了，這才漸漸淡了下去。此次無論如何都不肯再似過去一般裝聾作啞，由得這些人來佔便宜了。

「回去告訴他們，我還沒死呢，過些日子就家去。以後家裡家外的事，就給姑娘與姑爺打理，讓他們心，管好自己家的事就好。」

他這話說的十分不客氣，傳話的小廝將原話轉達給華元，華元轉頭便委婉的向夏家族人以及寒家去的僕人表達謝意：「我家老爺子有了起，倒要多謝各位記掛著，只最近恐怕不能理事，往後家裡的事，卻都是姑娘在做主了。」

姑爺才進門，他還有些不大放心，便聰明的直接將姑爺給抹去了。

夏老三聽得消息，暗嘆道靜法師回來的不是時候，他若是晚來半個月，說不定夏南天的喪事都辦完了。

夏南星聽到這消息倒是終於放下心來，到底一母同胞的兄長還活著呢，緣可是扯不斷的。

等到夏芍藥夫婦在山上陪了夏南天半月，眼見著夏正平派人一趟趟往報國寺跑，花市鋪里的掌柜也要派人往寺里來回，夏南天便不住了，往外推這兩個：「你們還是收拾收拾快回去罷。跟我一起在寺里躲清閑，家裡都快一鍋粥了。往日也沒覺得自己有多忙，怎的到了你們手裡，倒好似有一堆的事兒等著辦呢？！」

夏芍藥這幾日總算是緩過勁兒來，整日帶笑，還往夏南天懷裡蹭了蹭，撒起來：「不要，我要多陪爹爹幾日。我若是走了，你寂寞了可怎麼好？」

夏南天便打趣：「那讓景行一個人回去？」

夏芍藥立刻點頭：「行的行的，正好夫君回去理事，若有問題跟平叔元叔商量就好，我留下來陪爹爹。」

夏景行自與相識以來，一直都見端方果決，何曾見過這般小兒撒的模樣？見夏南天朝著他笑，頓時也笑出來：「你若是想留下來陪爹爹也行，只家裡的事……我恐怕理不了。」

他完全不悉，可不敢大包大攬。

夏南天原本就是逗閨玩，總想著他們新婚夫妻多多相，他也好早日抱孫孫。聽得夏景行這句實話，還當夏景行是捨不得新婚小妻，面上笑意不由更濃，立刻便將在自己上撒的閨撕了下來，往婿上推：「快帶你媳婦回去，整日在我面前鬧的我頭疼。若真孝順我，回去給我多送幾盆花來，我閑來無事也好有點事做。」

「爹爹——」

夏芍藥拖長了調子就是不肯走，還是夏景行攬了的肩膀與夏南天道別：「待家裡的事忙完了，我再送了芍藥過來看爹爹。」忍著笑意將拖走了。

出了報國寺的山門，夏芍藥才覺出自己被夏景行攬在懷裡，往他手上拍了一記，氣急敗壞：「你又對我手腳。當著爹爹的面，什麼樣子？」

夏景行忍笑問：「娘子的意思是說，背著爹爹我就可以對你手腳了？」

「你……說什麼呢你？！」

小丫頭眉倒立，全無方才的樣兒，板起臉來就訓起他來：「你要對我尊重些！」

夏景行笑出聲來，一面還做乖順狀連連點頭：「為夫一定對你尊重些，娘子請上車！」趁著扶上馬車，還在腰上了一把。

夏芍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