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後院夏芍藥被孫太太明示暗示了好多回,見全然不接茬,這才暫時罷手。而前院的夏景行境也好不到哪裏去。
孫太太打的事緩則圓的主意,孫掌柜卻很是心焦,恨不得今年先把明年秋天的藥材定下來。
他日日去鋪子裏,與張家藥鋪里的掌柜常在街上面,因對方的生意好,名頭響,不知道存了多暗招,使了兩回不管用,還教人拆了招,憋的難,便想到了這招釜底薪之計。
等他拿下了夏家的芍藥,到時候與夏家結了姻親,憑著夏家的人脈,多拿下幾家藥材來,還怕鬥不過張家?
酒菜上了桌,孫掌柜便立時拉著夏景行喝酒,又道:「以後咱們兩家就了一家人,還要請賢侄多多照顧。」
夏景行來之前已經得了夏芍藥的暗示,酒是一口乾了,甚是豪爽,但話里可著疑:「這是怎的?」目往寒家父子面上虛虛一瞟,寒向榮便低了頭躲了他的目。
原是逞一時之氣,真到了議婚的時候,他又悔了。
只是悔之晚矣,夏南星哪裏還容得他退。
如今被夏景行的目一瞧,恨不能鑽到桌子下面去。
夏景行便假作才知:「難道……竟是有什麼喜事不?」
孫掌柜還當他不知道兩家有意結親,立時便誇道:「我是瞧中了府上的二郎。」故意將夏家與寒家混為一談。
夏景行便立時舉杯向寒向榮敬酒:「恭喜二表兄!」這是進門之後,最為真心實意的一句話。
誰還願意自己家媳婦兒老被別個男子惦記呢。既然寒向榮要親,那就說明已將過去放下大半,夏景行自然高興。
寒向榮默默舉杯,寒取滿斟了一大杯:「能與孫兄結為兒親家,真是寒某之幸!還要多謝侄婿有暇過來!」仰脖將酒幹了。
他也是後悔不迭,當初若是不跟夏南天僵峙,此必夏家家財與寒家也有份兒,還有夏景行什麼事兒呢?
不過事到如今,能替兒子尋到孫家也算勉強。聽得孫掌柜之語,孫大姑娘的嫁妝必是不了的,跟夏芍藥比不得,卻也比尋常兒家厚些。
「不敢不敢!姑父但有什麼事招呼一聲即可。」
夏景行酒是喝了,漂亮話也放在了桌上,教人聽著真是妥又舒服,酒桌上的氣氛一時極為熱絡。
孫掌柜見時機了,很該亮出此行的目的了,張口便提起了夏家的芍藥來,「……那張家弄虛作假,夏家的名頭都要被他家給敗了。不如往後將芍藥給了我家藥鋪子,既是自家親戚,可不兩相便宜?」
寒取目熱切的著夏景行,他倒是不太想開口求夏景行為自家未來親家行個方便,只此刻親事還未定下來,只能將面子先放在一邊,替孫掌柜幫腔:「這事兒只有好沒有壞的,侄婿可要多想想啊。」
夏景行立時便為難起來,「姑父這話說的,能給自己親戚行個方便固然可行,只我進夏家時日不長,所有的事都是娘子在決定,這事兒我可真做不了主。」孫掌柜如何,他也略有耳聞。
夏芍藥行事,從來不會避忌他,為著此次來寒家吃酒,還特特將孫家張家的恩怨講過。
寒取想一想夏芍藥為人,便猜只取中了夏景行這副模樣,暗道:這小子倒是應該謝他爹娘給自己生了副好相貌,了外甥兒的眼,這才能進夏家門,不然哪得富貴日子過?
心裏立刻便給夏景行打上了繡花枕頭的標籤,真當他是個中看不中用的,在夏芍藥面前必是卑恭曲膝的討好,這等大事哪裏作得了主呢?
倒是不再為難夏景行,還拍著他的肩安他:「可不是嘛,外甥兒的子是了些,倒是難為侄婿了,要多多擔待。」
夏景行在心裏破口大罵:我家媳婦兒得著你說三道四啊?最是善解人意溫可的!
只夏芍藥的好,完全不適合跟在桌這些人細講,只一句:「二表哥與娘子一起長大,必是知道的子的。」
寒向榮一怔,極艱難道一句:「表妹最是隨和呢。」
孫掌柜大喜:「夏大姑娘隨和就好,隨和就好!」又喝了一杯酒。
只要夏芍藥是個隨和的,他這裏就不必費功夫哄的夏景行去為自己說話,只後院裏憑自家娘子的手腕,也定然能將夏家這門藥材拿下。
等到席散了回家,孫掌柜便迫不及待的問起孫太太:「那夏家大姑娘可有應了將明年的芍藥給咱家?」
孫太太面上便顯出不快來:「那一位倒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兒,替寒太太拿起喬來,我估著等咱兩家的親事了,人進了寒家門,再沒有不同意的道理。寒太太可是拍著脯保證過的。」
寒向榮拒不婚,為了讓兒子死心,放下夏芍藥,夏南星頭髮都差點愁白,可不得絞盡了腦的促這門親事,因此甚個話都敢說,甚保證都敢應。
孫太太哪裏知道此中緣由。
夫妻倆一核計,寒家再派了人來上門,便換了庚,納彩問吉逐漸辦了起來。
夏芍藥可不知道因著自己的含糊應對,倒無意中促了寒向榮的親事。
待到冬至節夫妻兩個去了寺里接夏南天回家準備過年,寒家這門親都過了大定了。
夏南天在寺中住的悠閑,只覺半生勞碌,大夢一場,倏忽閑了下來,平日再聽聽道靜法師*,都恨不得一直在寺中住著。只夏芍藥不依。
拽著夏南天的胳膊不放,滿臉不樂:「爹爹這是什麼意思?都要過年了還不回家陪我?」
夏南天在閨腦門上輕彈一記:「你有景行陪著,要我這老頭子做甚?」
夏芍藥便作勢要哭給他看:「爹爹這是說什麼話?難道我了親就要將爹爹丟到腦脖子後頭?這話可傷了兒的心,我也不回家了,就住在寺里清修算了。」
「那也得看景行答應不答應。」
夏景行也來湊趣兒:「娘子跟爹爹既想住寺里躲清靜,那我自然也跟著住下來,只娘子張羅的那些個要給爹爹進補的野子野鴨子鹿什麼的,恐怕就要放壞了。」
夏南天父倆頓時忍俊不。
夏芍藥嗔他一眼:「你只記得吃啊?」
最後小夫妻倆還是將夏南天給拖下了山,臨別之時夏南天還特意去向道靜法師辭行,只道自己開年還要上山來住,道靜法師便吩咐小沙彌:「將夏施主住的那間院子留著。」
道靜法師平生閱盡山水,夏芍藥送的芍藥花正合了他的心意,平日與夏南天討論下育花心得,又喜夏南天豁達慈悲,二人倒很是投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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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南天許久沒回家,進了家門還如舊時模樣,閨心,又添了個婿孝順,事事都問他的主意,也只差添個小人兒,這事兒卻急不來的。
他既在城了面,又是大病初癒,不得要往平日好的幾家去送帖子,準備款待款待生意夥伴以及老友,好為閨鋪路,自家住在山上的時候,夏芍藥做起生意來能順利些。
帖子才送了出去,寒家便得了消息,說是夏芍藥將夏南天從山上接了來,夏南星便收拾收拾,帶著兒前來夏家。
兄妹倆許久未見,夏南天在山上住的有些久,也不知道是吃多了素食,聽慣了山澗鳥語,還是跟道靜法師作伴久了,心思極靜,再見到夏南星,便覺得眼底泛青,面容憔悴,倒好似著十二份的心,擔著千斤擔一般。
待見過了禮,他便問起:「妹妹這著急忙慌的,可是有事?」
夏南星自然是滿腹心事的。
與孫家結這門親,只聘禮就掏了寒家的老底子,只因孫家的嫁妝單子比較厚,寒家也不能比孫家低了,這才卯足了勁兒的置辦。
這中間不是沒想過要向娘家手,人還親自來過夏家兩趟,暗示了好幾次,若是以夏芍藥往日散漫的子,手裏撒些出來,也足夠省一筆了。只夏芍藥不肯接茬,全沒有搭把手的意思,還道:「喜事辦的這樣順利,等親的時候,我必包個厚厚的紅包賀姑姑娶媳婦。」旁的話卻是再沒有了。
夏南星看了幾次外甥兒的臉,也逐漸品出味兒來了,當初家想讓兄長吐口嫁,這丫頭記上仇了。
多大點事兒啊?
只如今知道夏芍藥這頭行不通,再見到夏南天便學乖了,不曾似過去一般,理直氣壯張口便向兄長提要求,先對著夏南天抹淚:「哥哥這一病,可嚇的我魂飛魄散,也全賴芍藥懂事兒,這般周全。我又一向忙著,聽得哥哥病癒家來,高興的跟什麼似的,這才帶了孩子們來瞧舅舅。」
此次只帶了寒向榮與寒向藍,寒向茂留在了家裏。
「多謝妹妹費心。只茂哥兒怎的沒來?」這卻是夏南天隨口一問。
他在山上住久了,也看了許多事兒,以前再疼妹妹的心腸也早收了起來,將這些世俗親戚看淡了,只盼著自家孩子安好即可,旁人如何再不強求的。
夏南星頓時喜上眉梢:「他原也是要來的,只他媳婦兒上有喜,我便作主讓他留在家陪媳婦。」
此次談話的重點便是寒向榮與寒向藍的親事,從外甥兒那裏摳不出好來,便想著夏南天這做舅舅的總要為外甥們的親事出一份力的,自然不必帶了寒向茂前來。
況這原本就是求人的事兒,寒取自覺會失面,便推了不肯來,只將夏南星推在頭裏:「那是你哥哥,你們兄妹倆關起門來說,還有甚個事兒不的。我杵在那反而不。」
夏南星深以為然。
待問過了夏南天的,又略提了提寒向榮的婚事,只道:「定的是金頂街上開生藥鋪子的孫掌柜家的閨,瞧著是個極有福氣的孩子呢。」
這孫掌柜上下鑽營,又不好好做生意,夏南天可比夏芍藥知道的更多。只妹妹既然認定了這家人,他也不會攔阻。「日子可定下來了?」
夏南星大喜,這可是有門兒了,「快了快了,就定在開年三月里。」
夏南天便滿臉的憾:「那真是沒辦法了,過完了年我便要回護國寺去住著了,到時候回不來,也沒辦法去吃外甥的喜酒了,就讓芍藥跟景行去了,多替我吃兩杯喜酒。」
這卻是要徹底放權,將家裏的事全部給夏芍藥夫婦經管的意思了?
「哥哥這是做什麼?護國寺又不遠,到時候坐了馬車來也耽誤不了多功夫的。況且芍藥小孩子家家,哥哥以前病著才接手家裏的事兒,如今哥哥病癒了,便很該將這些事接到手裏來,他們小孩子家家懂得多。」
算是看出來了,這侄總歸比親兄長要隔了一層的,又有之前親事未,再張起口來就有點抹不開面子了。
華元還候在夏南天房裏,不等自家老爺回話,他便道:「護國寺怎的不遠?明明隔著十萬八千里,老爺去看病,差點沒命,也不見姑前去看一看的。」
他是夏家老人,年紀比夏南星還大,多年跟著夏南天風裏來雨里去,雖為僕人,夏南天卻向來不拿他當僕人看待的。聽得夏南星那句話,實忍不住了這才張口的。
護國寺是不遠,兄長昏迷病重,差點沒命,做妹妹的倒沒去瞧上一眼,等到自己兒子親了,有用得著夏家財勢的時候了,便要讓兄長從護國寺趕了過來給寒家撐場子?
真是好沒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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