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個男人，聲音略微有些蒼老。

認識這聲音。是首領，他們都尊他為達烏。木青猜想達烏應該就是對王或者首領尊號。

木青應了一聲，從裡面出來了。看見他背手後面，靜靜地看著自己。

除了第一次見面時，他到邊扭了下出黑牙讓大倒胃口外，接下來時間裡，不知道是不是出於驪芒關係，對一直倒並沒怎麼樣，除了偶爾找教下結繩。木青量把那回理解為大嬸去菜場買菜挑揀下鴨瘦，所以對他厭惡之漸漸也消去了些，畢竟自己是他地盤上討生活。

近他找頻繁了些，原因和前些天一件偶然事有關。那天與娜朵回來去上一日收穫時候，見負責管理各人所得那人數點著前面人們籃子里東西數量，然後用繩子做不同記號，忙得焦頭爛額，速度又慢，後面等著人們大概急著回去燒飯等自家男人回來，埋怨聲一片。

這裡雖然將各人所得公有化，但每天每個人所得還是會累計下來，用符號分別記錄牆上。木青估計這大概是等冬天給每個家庭分配食時候作參考用，有點多勞多得意思，所以人們每天幹活都很賣力。人們對數字已經有了概念，但超出十計算就有些緩慢，過百就不行了，必須要把東西分十個一攤，等滿了十攤，再用某種結繩做標記，表示百概念，等到了十個百，就用另外一個繩結來表示千，以此推類。

木青雖然和那人一開始就結下了梁子，但這麼多天過去了，除了見面時那人臉難看點，倒也相安無事。現見手忙腳，便上前幫著數起了數，很就清點出了一個籃子里果子數，一百二三顆，然後各打了個這裡表示一百和二十繩結掛屬於那上人一溜繩結下面，邊上再畫三道杠。數了下，這人再有一個表示百繩結，就可以把這十個拿掉，換表示一個表示千了。

隊伍很就變短了。人們完了手上東西，木青額頭，高高興興地走了。這裡額頭是表示謝意思。

木青本來有些擔心那管事人會怪自己多事。但看只是鬆了口氣，看著自己臉上出一種怪異表，像是欽佩，又像是有些不服氣，倒沒多惡意，便也放下了心，朝笑了下，了和娜朵東西，一道回去了。

大概是於計算名氣傳了出去，所以這幾天計數事都是和那管事人一道做，那人對態度也越來越客氣。然後驪芒知道了這事，看著眼神就跟第一次見到那遠鏡似，木青生平第一次覺到了被崇拜滋味，而且是被這麼強壯男人崇拜。雖然有些慚愧自己不過是佔便宜比他們多學了那麼一丁點數學而已，但心那一個不錯。甚至想著再過段時間，等和他們可以順利流時候，就教會這裡孩子學習阿拉伯數字和簡單算，畢竟對日常生活還是很有幫助。

達烏近時常來找，就是要教多結繩法子。其實早就沒什麼招了，但他似乎不信，木青沒辦法，只好教他阿拉伯數字一二三十百。他起先有些不解，等慢慢理解了這是表示數字另一種方法，而且比他這裡世代流傳下來傳統結繩法看起來簡實用，他興趣一下便被激發了出來。木青有時候甚至覺得這老頭執拗得有些可，至他對學習這種好，讓對他好度增加了不。

一開始以為他現過來又是學數字，但看著又覺不像。

達烏注視了片刻，突然出了個笑容道：「跟我來。」說著背手轉離開，朝聚居地外圍走去。

木青跟了上去。

他進了林子，往正北方向而去。

面前路越來越難走，到了后已經沒有路痕跡了，有些後悔自己出來時沒穿鞋子，腳上那雙拖鞋不足以保護雙腳不被地上荊棘刮到。腳面上已經有了好幾道痕。幸好穿了牛仔，部才得以被保護。

達烏還往前，木青幾次猶豫著想轉回去，但他似乎覺到了意圖，總是停下腳步回頭看，朝笑下，用手指指前面。

他笑很自然，但卻帶了命令味道。下意識地覺得心頭有些不安，但到了后，況就變了不得不跟上去，因為就算這時掉頭回來，大概也找不到回去路了。

達烏后停住腳步不肯向前時候，著自己別腰間骨刀，冷冷地看著。

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選擇了。只能一邊繼續跟著他前進，一邊焦心地看著四周和頭頂濃叢林，但是沒用，完全找不到方向了。

就要不出氣時，前面達烏突然停下了腳步，轉頭看著。

「你走吧。不要回來了。」

他看著說道，臉上神漠然一片。

木青以為自己聽錯了。就愣怔功夫，達烏又重複了一遍他剛才話，這次說很慢，音節一個一個地從他口中吐出。

木青這次確信自己沒有聽錯了。

電火石間，突然明白了過來。

他要趕自己離開他部落，趁驪芒不時候。剛才他們出來，部落里並沒有什麼人看見，就算有人看見，除了娜朵，想誰也不敢違逆首領意思去告訴驪芒是跟著他出去，然後一去不返。驪芒只會以為是自己逃走。

至於原因，想已經知道了。

並沒有打算苦苦哀求他，向他保證自己往後一定離驪芒遠遠，只要他不把一個人丟這茫茫叢林里。別說現還說不來這麼複雜話，就算會，他聽了也不會心。因為他眼裡看到了一，摻雜了殘忍和狡猾，這是從前從沒有注意到過。

只是後悔自己太過輕信，只把他當個行將卸任普通老人。卻忘了，他年輕時必定也是部落里英勇甚至殘忍一個男人，這樣男人才能帶領他族人叢林里頑強地生存並且繁衍到今天這樣規模。

而現，他為他兒剷除對手。

木青上有汗，現只覺冰冷一片，而多汗還不住往外涌，頭髮頸項和後背，整個人就像剛從水裡撈出來一樣。

估著自己力量不足以與他對抗，如果他想這裡殺死話。他雖然老了，但是走了這麼多路，仍毫沒有疲累氣跡象，手掌骨節突出，手背滿了青筋，何況腰上還了柄尖利骨刀。對付綽綽有餘了。

「前面一直下去有個部落，你自己找過去。往後再也不要回來了，否則我會殺了你。」

達烏看著，慢慢地說道，然後指著正北方。

木青沒有完全聽懂，但大概明白了他意思。唯一到慶幸就是他現還沒有要命念頭，只是趕走。

不想惹怒他，讓自己下一刻就為一倒這裡被蟲蟻野咬噬，然後慢慢腐爛寂寞骨。

但是就算僥倖可以躲過野獵捕，后找到別原住民，他們會接納善待這個外來異族？並且，驪芒，以為逃走後，難過上一陣子，然後就會慢慢忘掉，徹底恢復他從前生活吧？

木青心像浸滿了冰涼水，沉沉地不住下墜，墜到了底。

達烏眼裡飛地掠過了一有些複雜神，但很就抿起了下，經過了木青邊，朝剛才來時方向走去。

木青看著他影消失濃叢林中。

一恐懼從心頭生出，蟲子般地慢慢咬噬著心。

覺得有些不出氣，忍不住抱著頭慢慢地蹲了地上。后覺得舒服了些，終於重站了起來，卻是四顧一片茫然。

該朝達烏指方向去，還是往回走？

往北，可能會被野吃掉，可能迷失叢林里死去，也可能找到達烏所指部落，開始未知命運。

往南，也可能死叢林中，或者運氣夠好再次見到驪芒。但是之後呢，指驪芒怎樣？為了而與首領，甚至是整個部落為敵？

就猶豫不決時候，突然聽見後響起一陣窸窣聲音，那是樹叢被分開發出響聲。

第一個反應就是野，心臟狂跳得像要蹦出嚨，猛地回頭，卻驚駭地看見叢林里出了幾張男人面孔。

那明顯是和驪芒不同種族人。材矮小些，每一個人口都烙著一個碗口大小猙獰首，面目兇暴。

木青頭皮發麻，驚一聲拔就跑，但後那幾個男人立刻從樹叢后鑽了出來，裡吱吱哇哇地著，幾下就抓到了。

木青幾乎沒怎麼反抗。其中一個人扛上了肩頭，就像第一次被驪芒捉住時那樣。

他們叢林里跑得飛，遇到壑也是跳躍而過，木青被顛得幾乎要發狂。

天暗了下來，他們了個，將木青丟了地上，然後燃起了一堆火。

木青小心地四顧打量，見這裡看起來不像個長居之所。應該是他們還沒有到自己老巢，今晚暫時此過夜而已。一個男人將自己背上一頭狍子樣獵猛地撕扯開來，水四濺，架到了火上胡燒烤了一會，就和同伴淋淋地放進裡撕咬了起來。吃了一會，其中一個回頭看了下木青，撕下一塊，走到邊，遞到了邊。

還帶著皮，附著淋淋水和白經絡。木青不願吃，也不敢反抗，只是略略地往後仰了下頭。

「吃！」

那男人把手中猛地往木青裡塞，張說了句和驪芒他們一樣話。

木青聞到了他口中噴出濃烈惡臭，加上那塊已經了。一陣反胃，忍不住俯嘔了出來，管今天什麼都沒吃，連口水都沒喝過。

那些男人看見了，哈哈大笑起來。一個臉上有塊黑疤男人丟掉了手上，笑嘻嘻地朝木青走了過來，眼裡出青綠。

木青看出了他意圖，不住往後退，一直退到了壁，再也無法挪子。

一雙長滿了骯髒手到了上。

就以為自己服要被撕破時候，砰一聲，剛才塞到裡人一腳踹開了黑疤男人，怒喝了一聲。

他說得又急又，木青聽不大懂。但那些人似乎被鎮住了。黑疤男人看了一眼木青，心有不甘地回了火堆旁，撿起剛才丟下塊，繼續吃了起來。

他們吃完了，連剩下骨頭也都用石塊敲開，完裡面紅骨髓。

木青靠牆角，整個人抖得幾乎連牙齒都合不攏了，半天才稍稍止住。

口又響起了一陣雜腳步聲，幾個男人出去查看，很就喜笑開地帶進了多人。

他們應該都是同一夥。

讓木青目瞪口呆是，達烏居然也其中，只是形看起來比還要狼狽。頭上傷口往下滴，整張臉猙獰異常，手被繩索縛了後。

很明顯，達烏和一樣，也了這群人俘虜，而且看起來應該是與分開后不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