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本該暗的**里,點起了熊熊燃燒的火堆,照得整個山火一片,遠遠地看去,像是著火了一般。數十名手握鋼刀的異族男子將一名三十齣頭的布男子圍在其中,火映照下,鋼刀閃著森冷的寒,明晃晃的竟是有些扎眼。男子雙手背在後,臉沉靜,甚至還帶著淡淡的笑意,大方地仰視著高位上黑斗篷籠罩下的影。
斗篷掩蓋下,本看不清那人的臉,即便如此,余項仍是到一道冰冷與探究的視線直直地落在他上。他與這位神的首領見過不下三次,卻始終未曾得見真容,除了知道他名穆滄,在族群中地位崇高,無人敢違抗他之外,便一無所知。
兩人就這樣沉默對視著,言歌有些不耐地問道:「余項,我們與西太后的易在昊王死的那一刻就已經結束了,你還來做什麼?」
當年首領之所以會與他們合謀,是因為昊王答應,他登基之後,會將佩城周邊這些原本就屬於他們的領地歸還,讓他們可以如祖輩一般在首領的帶領下過樸素自然的生活。誰知道昊王謀反沒有功反而被斬了,三年來,西太后也沒敢和他們說黃金的事,莫不是現在反悔?!
言歌的無禮,余項毫沒有放在心上,他臉上始終帶著淡定的笑容,將一封燙金函從袖中拿出,看向高位上那道於黑袍下的影,余項笑道:「這是太后給首領的函,首領看過之後再議不遲。」
他臉上篤定的神很是刺眼,穆滄暗暗好奇,是什麼讓他如此自信。輕輕抬手,側的年立刻走到余項面前,接過函,恭敬地遞到穆滄面前。
打開函,一路看下去,穆滄的臉越來越暗,黑眸中劃過一抹暴戾。怒極反笑,穆滄啪的一聲將函合上,扔到余項腳前,喑啞而低沉的笑聲帶著不屑,他冷哼道:「楊芝蘭希我把黃金還給穹岳?現在還有什麼資本和我談條件?」真的以為自己是主子,別人都是腳下的奴才,任由差遣?!
穆滄直呼太后名諱,實在是大不敬,只是面對著一群蠻夷暴徒,余項深知,稍有不慎,別說太后的威嚴掃地,他的命也會不保。暗暗深吸了一口氣穩定心神,余項搖頭笑道:「首領誤會了,太后此番並非是與您談條件,而是為了助您和您的族人逃過這場死劫。」
讓他們出黃金就已經夠不要臉的了,現在還大言不慚地說要助他們逃過死劫,言歌直接啐道:「我呸!昊王早死了,你們的太后已經不可能兌現原來說好的承諾,現在想指使我們為做事還找這麼冠冕堂皇的理由,想得倒是的!」
余項看向言歌,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樣子,嘆道:「夙凌征戰多年,未嘗敗績,鎮國將軍的名號並非浪得虛名,皇上已經下了死令,黃金必須找回,就算你們不出來,結果也是一樣的。」
誰知言歌非但沒有挫敗,反而哈哈大笑起來,「夙凌再厲害,現在還不是一樣被困在林外!若是他敢進來正好,他不是未嘗敗績嘛,這次就讓他嘗嘗!」過一次手,他承認夙凌確實很棘手,但是他一個人厲害又有什麼用,他那些將士進林澤之地,一樣不堪一擊。穹岳朝廷哪年不圍剿個幾次,結果還不是被他們打出雨林!
余項好笑地質問道:「夙凌豈是坐以待斃之人!夙家軍有三十萬人,你們有多人?他現在不過調派了三萬而已,你們已經疲於應付。黃金他是要定了,若是你們想搭上所有族人的命和這片森林,我也無話可說了。」
始終沉默的無極似乎聽出了些許弦外之音,問道:「什麼意思?」
開始擔憂了嗎?余項心中暗喜,臉上卻是帶著淡淡的愁容,說道:「據我所知,現在佩城所有的火油和硫黃都已經被買了,你們說夙凌想幹嗎?他已經等不及了。夙凌志在黃金,你們若是願意聽從太后安排,太后必定會全力相助,幫你們免於這次滅族的災難。」
夙凌要放火燒山?!當年穹岳先帝派兵圍剿的時候,不是沒用過這一招,只不過雨林太大,氣也重,他們找不到族人聚集的地方,用火攻需花費很長的時間,雨林中的灌木生長得很快,燒過後只要下一場雨,沒幾天又會長起來,最後他們還是放棄了。
可是這片山林是祖先留給他們的聖地,即使當年只燒了幾天,也已經讓為族長的父親愧難當。如今夙凌又要故技重施,以他的謀略才智,必定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只怕他們的棲息地已經被他發現。
黑眸再次掠過地上的燙金函,喑啞的聲音冷冷地回道:「按楊芝蘭的意思,是要我束手就擒,被夙凌押解京,以便幫陷害樓夕?」他實在不相信那個人,若是他被抓獲,只怕不但不會幫他的族人,反而會落井下石。
聽出穆滄言語中的怒意,余項趕回道:「首領您說笑了,太后自然不是這個意思,其實外人一直都只聞首領其名,未見其人,首領只要找個人偽裝替代一下就足以達到誣陷樓相的目的。」太后也怕到時穆滄臨時倒戈,給捅婁子,畢竟當年竊取黃金的主使,正是太后。
穆滄沉默了一會兒,再次朝年擺擺手,年瞭然地走到余項側,輕笑著說道:「余大人此行想必也累了,喝點水休息一會兒再議如何?」
心知穆滄支開他,必是要與左右使相商,這也說明他還是被說了,朝著穆滄微微拱手,余項有禮地笑道:「好,我等著首領的好消息。」
待余項的影消失在中,喑啞的聲音帶著幾分疲憊,說道:「你們怎麼看?」
無極彎下,撿起地上的函,看了好一會兒,才低聲回道:「其實西太后提出的方法的確不錯。」
一把奪過函,言歌掃了一眼,卻是與無極截然相反的態度,「我怎麼沒看出不錯在哪兒?黃金是我們辛辛苦苦運回來的,有了黃金,這些年來族人都不需要再去搶掠了,刀劍弓弩我們也都有了,夙凌雖然不好對付,我們也未見得必輸無疑!好端端的黃金現在要拱手相讓,怎麼想都不值!」
言歌話音才落,平日里一向冷靜寡言的無極一反常態,厲聲吼道:「他們現在要放火燒山林,這片林澤不僅養育了無數生靈,更是我們族的信仰,歷任族長的骨灰長埋於此,先人的靈魂都留在這片林澤之中,黃金如何能與我們賴以生存的家園相比!」他不會忘記十年前那場大火,整整燒了五天五夜,天空被染了紅,空氣中瀰漫著刺鼻的幾乎讓人窒息的煙焦味。
無極倏地單膝跪地,雙手抱拳,沉聲說道:「首領請三思!」
無極都說到這個地步了,言歌也不好再繼續堅持,負氣單膝跪下,喃喃說道:「首領三思。」
高位上的人緩緩起,一步一步走下臺階,幽深的眸中閃著狡黠狠的芒,一向喑啞的聲音此時也略有些起伏,「黃金可以給他們,但是――卻不能讓他們拿得那麼輕巧!至於楊芝蘭,可以幫一把,只不過也不是什麼守信之輩,想要陷害樓夕是的事,能不能功,就看自己的人夠不夠聰明了。」
隨著他緩慢的腳步,黑袍微揚,恍惚間,一道翠綠的芒劃過腕間,極快的一閃,又消失在黑袍之下。
正午。
帳外熾烈,熱力人,帳氣氛就有些詭異了。
軍醫換藥的手有些不控制地微抖著,只希自己能快點,再快點,早點逃離這怪異的氛圍。他還是有些納悶,將軍這傷創口不大,卻是極深,幾乎是穿肩而過,但是他昨天檢查傷口時,明明已經不再流,漸漸癒合了,怎麼才一個晚上,就又裂開了?莫不是真如軍中傳言那般,昨夜將軍與夫人太過激烈!
他要不要代將軍,這肩背上的傷還是頗重的,實在不宜劇烈運?
在將軍的眼刀下,帳中的將帥都低著頭,連抬也不敢抬一下,他還是不要多的好。終於將繃帶纏,軍醫暗舒了一口氣,說道:「將軍,傷口已經包紮好了,下告退。」
夙凌揮揮手,軍醫逃似的朝帳外奔去。
一個個頭顱低得快要撞到案臺上了,夙凌幾乎是咬牙切齒般用冷的聲音哼道:「你們很喜歡低頭是嗎?」
他話音剛落,那些頭都刷刷地抬起來,只是臉上的笑還來不及收回去,極力憋著的臉顯得很是稽。
**地咳了一聲,韓束說道:「將軍,您――今天還能迎戰嗎?」本來只是沒話找點話說,不然一群大男人大眼瞪小眼他可不了,誰知他話才出口,對面的幾位立刻猛烈地「咳嗽」起來,夙凌的臉也立刻黑得如暴雨前的天幕一般。
不行,這氣氛實在不太好,大哥說不定隨時都會發飆,夙任趕說道:「快午時了吧,嫂子怎麼還不來?還是派人去請吧。」
余石軍愣愣地說道:「不急吧,樓老將軍還沒來呢,昨天也累壞了,晚點再去請吧。」昨天在雨林里忙了一天,夫人估計是累了,畢竟是子嘛。說這話的時候他沒覺得怎麼樣,但是迎向夙任和韓束驚恐的目,二人一副「你真不怕死」的佩服樣,再想起昨晚夫人的怒吼,余石軍忽然冷汗直流,僵直的脖子緩緩地轉向夙凌的方向,急道:「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將軍,我其實是說,我不是想說……」將軍的拳頭握得這麼,不是想要揍他吧!將軍的鐵拳,他可不住幾下啊!
就在余石軍心中悲呼的時候,帷帳被魯地掀開,事件的主角顧雲面無表地進帳,幾雙眼睛齊刷刷地盯著。顧雲冷冷看了夙凌一眼,當做沒看見般地移開視線,倒是夙凌眉頭不自覺地皺了皺。
顧雲走到夙任邊坐下,夙任笑著打了聲招呼,「嫂子――」
「閉!」怒吼震得一群人傻了眼,「以後誰再我嫂子、夫人的,我立刻劈了他!」
顧雲還是那樣安穩地坐在夙任邊,暴戾的聲音和平靜的臉形了巨大的反差,除了夙凌表複雜之外,幾個大男人心中滿是疑,昨晚將軍到底對做了什麼。
顧雲的出現沒讓帳氣氛緩和些,反而更加張,他們不知道自己是應該說話還是應該閉,或者最好――消失。
「報,樓將軍到。」第一次通報的聲音讓幾人高興得差點沒歡呼出聲,夙任趕快回道:「快請。」
樓穆海掀開帷帳,看所有人都到了,笑道:「大家都到齊了,老臣沒有來遲吧?」
「沒有沒有,時間剛剛好!剛剛好!」夙任和韓束同時起相應,一臉歡悅地笑道,「樓老將軍您坐您坐!」
樓穆海一頭霧水,夙統領和韓前鋒為何忽然對他如此熱?終於他也覺出帳的氣氛不太對。
夙凌沉聲問道:「夙老將軍,東西準備得如何?」
夙凌的問話,讓樓穆海沒再去研究帳異樣的氣氛,他爽快地笑道:「佩城外方圓三百里的火油、硫黃都調運過來了,燒那麼一小片山林,絕對沒有問題。」
指著桌上的水系圖,夙凌乾脆利落地再次說了一遍作戰的計劃,「既然東西已經備齊,按照昨晚的安排,余副將帶領五千兵,從這條支路進,先行開路,一字陣形前進,同時點火燒山;我會率領一萬五千將士押后,以漁網陣將賊窩圍住,隨火勢收網。夙任、韓束你們帶領五千將士堵住四條支路,無論如何不能讓賊把黃金運走。一旦找到黃金,立刻從東南兩個方向運出來。」說到正事,三人同時收起了戲謔的笑,認真地聽著夙凌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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