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鶴赤丹這一聲魔音,穿夜空,一下就打破了馭虛觀深夜時分的靜謐和安寧。
這座雄偉的山門,從不知道多萬年前開始,就已經立在這裡了,風雨不倒,歲月彌堅。在天下修仙人的眼中,它是至高仙境的象徵,在所有鴻鈞門徒的眼中,山門更是不可侵犯的神聖存在。
天庭的南天門可以倒塌,但誰也不可想象,有一天,鴻鈞上境的那座山門竟然會塌?
沒片刻,整座馭虛觀里燈火通明,喧嘩四起,山門附近很快聚集了許多人,全是被剛才那一聲震天地般的轟然聲和仙鶴的尖聲給驚出來的,除了鴻鈞門下的二代、三四代小輩弟子,那些還沒離開的神仙,也三三兩兩紛至沓來。
眾人起先都不敢相信,直到親眼看到缺了半拉的殘破山門和崩的滿地的斷瓦殘桓,這才真的驚呆了,嗡嗡嗡的疑議論聲此起彼伏。
執事廣子急匆匆地排開眾人過來,看見塌了一半的山門和遍地的狼藉,臉大變,轉向赤丹,厲聲質問:「你怎麼看守山門的?好端端的塌了?」
廣子是老祖次徒元始天尊的弟子,在鴻鈞門的二代弟子中,他的天分和修為雖不是最高,但生穩重,事公正,老祖對這個徒孫頗重,所以留他在山中執事已久。
但即便是他,遇到今晚這樣的事,一時也是沉不住氣了。
這仙鶴赤丹在山中已久,倚老賣老,今晚喝了一點仙筵酒,回來犯困,想著山門必定無事,剛才就躲在近旁打起了瞌睡,沒想到睡夢裡轟然一聲巨響,醒來連山門都不見了一半,嚇的魂飛魄散,這會兒被廣子一質,回過魂來,忽然彷彿想了起來,朝著還趴在地上的甄朱跳了過去,嚨里發出一道尖利的人聲:「妖!妖!是!一定是打壞了山門!剛才我聽到一聲巨響,跑過來就看到金龍太子吐倒地,山門也塌了!就是乾的!」
鴻鈞門下的三、四代弟子眾多,一聽仙鶴指認,無不怒火中燒,人群里衝出來七八個躁的道士,將甄朱團團圍了起來,「妖死」,「妖納命來」,聲音不絕於耳,七八舌地怒斥個不停。
甄朱心裡委屈啊!
哪裡知道陸給的護符厲害的到了這樣的地步,他要是早提醒,剛才也就換個方向再念咒了,現在弄出天大的事,把人家裡的大門都給打爛了,也知道自己是跑不了,剛才只能著頭皮留下,這會兒被這麼多怒氣沖沖的道士給圍住了,哪裡還敢,老老實實地低下頭,眼角風忽然瞥見那個金龍太子還直地仰在地上昏迷著,心念一轉,乾脆也學他的樣,裝作暈了過去,一不。
廣子分開門下,來到甄朱面前,見地上俯臥著一個子,頭臉被一頭墨青的烏髮遮擋,形雖然像是個窈窕,但仍一眼,就看出了確實是蛇所化,只是靈力微不足道,這會兒彷彿昏迷了過去。
廣子微微一怔。
今夜子時后,山門中就不再允許怪停留了,這蛇妖卻半夜現在這裡,舉止確實可疑,但,以應到的的修為程度,就算比現在再深上一百倍,也不可能將山門毀損這個樣子。
要知道,這山門可不是普通的門,建造門的琉璃石,當年曾在老祖丹爐里煉化過七七四十九天,堅絕不是一般法力或者神所能毀損半分的,就拿鴻鈞門來說,連他自己的修為,恐怕也做不到這樣的程度。
這條蛇妖到底是怎麼辦到的,而且,居然還將三師叔通天教主的徒弟混元金龍傷了這個樣子?
難道法力實際深不可測,現在不過是用某種自己所不知道的方式藏,故意表現氣弱的樣子?
廣子心裡又驚又疑,又怕這妖使詐傷了門下弟子,令人都退開,自己上前一步,正要開口問話,忽然聽到後一個聲音傳了過來:「掌教師叔到!」回過頭,見青子來了,急忙迎了上去,將經過說了一遍。
青子每晚臥眠之前,必會完打坐功課。今夜也像平常那樣,坐於團之上,周天運氣,剛進心神合一的境地,卻被山門方向傳來的一聲巨響給攪了,收回元神,出來見山門坍塌,狼藉遍地,雲飈吐昏迷倒地,萬年以來,這樣的景,前所未見,即便是他,難免也到驚訝,一邊走,一邊聽廣子稟事,先是快步來到雲飈的邊,為他探息切脈。
他修行萬年,不但習黃卷道經,而且通醫理,察到他已傷及肺腑,經脈逆行,傷勢頗為嚴重,立刻為他正脈,又助他服食定元丹,片刻后,覺他呼吸漸漸平穩,臉也有所好轉,知道已經沒有大礙了,門下弟子在旁看護,這才轉頭,看了眼近旁那條已經幻為趴在地上始終一不的蛇妖,朝邁步走去。
「妖!上君到了,你再詐死也是沒用!還不現出原形,快快死!」
後一個三代弟子沖著甄朱怒道。
甄朱雖然趴在地上低著頭,一直假裝暈了過去,但這一刻,卻也分明清楚地覺到了,青子他就站到了自己的面前,知道也該醒了,便裝作剛蘇醒的樣子,了子,著頭皮,睜開眼睛,慢慢地抬起臉,終於對上了他那兩道俯視下來的目。
抬起臉的那一刻,周圍安靜了下來,議論聲漸漸停息,就連剛才那個沖怒吼的三代弟子,也半張著,視線定在了的臉上,一時移不開去。
廣子一怔,沒想到這蛇妖貌如此,迅速看了眼近旁的弟子門人,見那些年輕些的三四代弟子,無不看著這蛇妖,目中難掩驚艷之,顯然於這蛇妖相了,不遠之外還有眾多大羅神仙在看著,唯恐傳出去壞了道門名聲,忙看向畔的掌教師叔,見他神如水,喜怒莫辨,關於今晚這場意外,也不知道他此刻到底作何想法,便打了聲咳,嚴厲環顧了一圈近旁的那些年輕弟子,眾人才回過了神,不敢再看。
廣子沉著臉,令邊上的弟子們全都退下去,這才轉向地上蛇妖,怒斥:「大膽妖孽!赤丹說是你毀了山門,還打傷了雲飈!可有此事?」
從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起,甄朱就心心念念地想著和他相見。在原本的幻想里,兩人相見之時,最好是桃花流水,巧笑倩兮,向他婷婷而去。沒想到前次的第一次見面,卻是那樣的境。
那也就算了,畢竟當時還是條蛇,嚴格來說那次見面,可以自忽略不計。
但是今晚就不一樣了。
已經幻為了和他一樣的人形,是本來的面貌,他也站在的面前,一襲道,穆如清風,而卻依舊狼狽不堪,這種樣子,簡直自己都覺得自慚形穢。
甄朱了,想從地上爬起來再說話,頭頂卻倏然一道寒,廣子已出劍氣,白氣森森,凜冽一團殺意,立刻撲面而來。
「快回話!」他厲聲喝道。
甄朱悄悄地飛快地看了一眼青子,見他目沉晦,神冷淡,顯然是默許了廣子的舉,咬了咬,再也不敢了,睫微微一,垂下了眼睛:「道長你在說什麼,我不知道……」
可不能承認是自己做的。這也是為什麼剛才只能效仿金龍,乾脆也暈過去的原因。
那個陸道人,在傳給心符后曾說過,不許對上境里的人提及自己。
「就是!就是!想抵賴!上君,執事,你們不要被騙了!」
赤丹急的在旁邊一跳一跳,瞪著雙白多黑的鳥眼烏珠,扯著脖子說著嗓音怪異的人話,模樣看起來討厭極了。
臭鳥!等哪天尋個機會拔你的,你變一隻禿頭!
甄朱看了眼一旁還沒蘇醒過來的金龍太子,一臉的茫然無辜:「上君,道長,真的和我無關。他是天龍,他什麼樣的法力,我又什麼樣的法力,我怎麼可能將他打這副模樣?更不用說山門了,別說我沒這個能力,就是給我天大的膽,我也不敢它一下啊!」
「狡辯!」廣子喝道,「這裡只有你和我師弟雲飈,不是,還有誰?」
甄朱雙眉微蹙,出余痛未消的痛楚表,趴在地上搖頭:「我真不知道。剛才我只看到一道金從我後飛來,擊中了金龍太子,太子一下飛了出去,金又轟的一聲,打破了山門,我當時被嚇壞了,也被氣流擊中,一下就暈了過去,等我醒來,你們就都已經到了。至於到底怎麼回事,我真的完全不知道。」
地上這些由氣之所化的妖,就算修鍊千年萬載,最後修了妖仙的正果,他們的靈神里,還是會帶著一附骨的天生腥臊之氣,凡人不可聞,但在道行高深的修行者那裡,一旦近,就能聞到。
這也是為什麼,那些所謂正道里的神仙和人仙都鄙視妖仙的緣故。妖仙都這樣了,那些更低等級的妖,就更不用說了。
但雖是妖所化,卻不帶半點的腥臊妖味,散出的神氣,不但乾乾淨淨,而且有種玉般的清潤之息,這讓廣子難免到奇怪,又聽說的鄭重其事,不像是在憑空造,遲疑了下,慢慢收了劍氣,看向一旁始終一語未發的青子。
「師叔,你看……應當如何置?」
青子神端凝,著地上的甄朱,淡淡發問:「今夜子時之後,山門裡就不允外在,你應當知道的,又怎會與我師侄雲飈一起,滯留在山門之?」
甄朱心口微微一跳。
果然問到了這個!
幸好剛才裝暈的時候,已經想過應對了。
但實在有些不敢對視他那雙彷彿能夠穿人心的清湛雙目,垂下了眼皮,正要開口,聽到對面傳來一陣疾步之聲,抬眼,見又來了一個道士。
這道士鬚髮黑中摻白,自然也是手執拂塵,一法,紅滿面,一派的仙風道骨,但細緻的打扮之,卻又和普通道士有所不同,上的鶴氅異常華,袖襟都用金綉著華麗的道家雲紋,金燦燦,通富貴,後跟了十幾個徒弟模樣的人,正是七天前從紫芝涯碧游宮來上境參拜師尊的通天教主李通天。
李通天位列三清之末,分位不俗,他一現,近旁正在圍觀的眾多仙翁天君便紛紛和他招呼,他也無心應對,草草應和了幾句,匆匆趕到近前。
青子見他也來了,轉迎了上去,了聲「三師兄」,李通天點了點頭,目投向地上的雲飈,臉一變,急忙到他近前他名字,見他閉雙目沒有反應,猛地轉頭怒道:「是哪個膽大包天,竟然敢傷我的徒弟?」
甄朱心肝兒一,下意識地慌忙低下了頭。
青子眼角風淡淡瞥了一眼,隨即看向李通天,面帶歉,說道:「三師兄勿怪,全怪我防備不周,以致於出了意外,傷及三師兄的徒兒。好在他已經服了師尊的定元丹,命必定無礙,三師兄不必過慮,可先將他帶去休養,等我問清了原委,再去向三師兄說明況。」
鴻鈞老祖一代四大弟子,青子門最遲,年紀最小,資歷也最淺,但資質卻最高,也最得老祖的喜,這一千年來,老祖閉關,青子便暫任掌教,神佛兩界都知,老祖有意要將上境的缽傳給他。
以李通天今日在天庭和凡塵中的地位,原本也不至於盯著上境掌教的位置不放,只是他總疑心老祖私下傳授青子自己沒有的絕學法門,更對只認掌教為主的鎮山至寶天機鏡念念不忘,所以表面上雖然對這個小師弟客客氣氣,實際心裡難免總是懷了一芥,何況,這金龍太子云飈不但拜他為師,在天庭里又有天後這樣的背景,現在在這裡被人重傷這個樣子,他怎麼可能就這樣算了?兩道目一掃,立刻落到甄朱的上,一眼辨出是條蛇,旁邊又早有他的弟子將仙鶴赤丹的話轉告給他,他臉沉沉,盯了甄朱一眼,一道誅首劍氣就朝蛇妖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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